冒充王族的文書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文書官要提醒出行的王族日程，還要記錄一些談話的情況，除此之外禮儀方面也必須無可挑剔才是。
好在那是理論上文書官應該具備的職業素養，吳良萬分慶幸的是，薩法招來了這樣一群棒槌來充當她的儀仗隊，這樣一來吳良的表現也就不那麼顯眼了。
你比如吳良身邊的馬庫先生，這位大腹便便的大商人身上就錯漏百出，而且此人一點貴族氣質都沒有，虧他還是佩特王國印刷業界的大佬。吳良覺得他這個純正的地球單身貴族搞不好都比大商人馬庫更有貴氣。
“吳良大人請看，這就是我們此行要對付的人。”馬庫先生絲毫沒有身為大佬的覺悟，在猜到吳良對六王女的影響之後，他就毫不猶豫地開始了巴結吳良的計劃，此時他正手捧一本精美的小冊子，上面印著守舊派各種首腦的名字和相片。
是的，相片。佩特王國早在革新軍起事之前就發明了攝影技術，吳良也瞭解了一下，只是那種老舊的魔法攝影技術比起他的戰甲太落後了，連變焦都做不到。
“哈德？一個平民的名字？”吳良驚訝了一下，馬庫指認的守舊派成員居然有一個平民的名字，他本來以為這種傳統封建貴族怎麼著也該是個貴族名才是。
佩特王國的名字是有講究的，通常來說，平民的名字不可以超過三個音節，比如大商人馬庫先生，貴族則不受限制，不過一般在五個音節左右，比如六王女薩法璐璐爾。在日常生活中，貴族一般會使用名字的前兩個音節作為簡稱，但如果寫在書面上的名字，貴族是無論如何都要使用全名的，如果有人擅自把貴族的簡稱印在書上，那必然會視作對主人最惡劣的挑釁。
至於姓氏？佩特人沒有那種東西。
馬庫手裡的這本小冊子上印著的大部分守舊派貴族都使用了他們的全名，吳良稍微翻看了一下，他雖然看不懂佩特文字，卻不妨礙吳良判斷一個名字的音節多寡——越是難念的名字就越長嘛！
“這兩人是……”吳良指了指書上除了那位哈德先生之外的兩個使用平民格式名字的人，他倒是好奇，守舊派這種標準的封建貴族集團竟然也有平民？
馬庫臉上的笑容一斂，似乎頗有怨氣地抱起雙臂，用嫉妒的語氣說道：“呵，這兩位啊，是王國官方的鹽商和鐵商。”
吳良點了點頭，鹽和鐵自古以來就是重要的戰略資源，把持在國家手裡是最正常的操作，然而各大貴族官員又互相牽制，他們是不可能讓這些資源落在和自己平級的大佬手裡的，於是扶植一到兩個根基薄弱的商人就成了最佳的選擇。
這樣的商人平時能給貴族們貢獻收入，必要時還能推出去擋箭，實在是居家旅行之必備良品……
“那麼這位哈德先生有什麼說法嗎？我看他使用了平民格式的姓名。”
馬庫臉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斟酌了一下語言，然後小聲說道：“大人，這哈德先生的名字可是有說法的，據說他父親當初為平民所救，恰好又沒有後代，就收養了那位平民的子嗣，也就是哈德先生，給他起這個名字的原因嘛……據說主要是讓他記得要為平民謀福利。”
吳良臉上微微一紅，他聽到一半就知道馬庫為什麼會一副想說什麼的樣子了，這肯定是佩特王國家喻戶曉的故事，他作為六王女的文書官，本來就出現得蹊蹺，現在竟然對這種流傳廣泛的故事聞所未聞，馬庫要是不懷疑他才怪了！
哈德實際上是平民的孩子，他在任上的這些年也確實兢兢業業地為平民謀求福利，只是封建主的本質擺在那裡，他們餵養、保護人民只是為了更好地吸血而已，哈德也無法改變自己的貴族觀念，一來二去就成了守舊派的領袖之一，站在了佩特平民的對立面上，不得不說這是莫大的諷刺。
馬庫先生卻沒有追問吳良的意思，他心中雖然有所猜測，卻不會這麼說出來，只是敬業地繼續解釋道：“哈德現在的職位是軍務大臣，雖然因為近年來王國的軍隊……呃……出了各種各樣的問題，不過哈德還是有大把的權力。”
“軍務大臣？那我們去見二王女怎麼會惹上他？”吳良就想不通了，哈德控制二王女可以理解，但他憑什麼能在王族會面的時候出面？這位大佬總不能也放下身段來當王族儀仗吧？
王族儀仗隊的成員雖然全部都是貴族，但也只是挑選沒有什麼重要職位的小貴族罷了，大貴族想要和王族見面就需要擺出自己的儀仗隊進行正式會面。
除非……除非哈德和二王女有什麼不同尋常的關係！
“唉……吳良大人啊，那哈德……那哈德是二王女的老丈人啊！”馬庫終於肯定吳良不是佩特人，之前他還說服自己吳良這人來自邊境島也許只是對王都不甚了解，但二王女和軍務大臣的兒子結親這種驚天動地的大事只要是個佩特人都應該知道吧！
“呃？”
吳良睜大了眼睛，這麼說二王女肚子裡的孩子應該就是哈德的孫子或者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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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這位財務大臣敢在王族會面的時候跳出來，因為薩法這次找她二姐的理由是“探視孕婦”，既然要探視孕婦，那話題肯定繞不開孩子、孩子的父親以及孩子的爺爺了，哈德以私人身份跳出來和中立派打擂臺一點毛病都沒有！
吳良皺起了眉頭，是事實上這一次王族會面不是與守舊派交鋒的好機會，吳良的主要目標是從二王女口中套出佩特王室寶藏的秘密，最好能知道那個鎖基究竟藏在哪裡，哈德這樣一位實權貴族的出現可能帶來很多變數。
萬一那老頭真的和薩法聊得起勁怎麼辦？吳良要的是一個和二王女單獨相處的機會！
眼看著隊伍已經到了二王女府，吳良一眼就看見了一個身披鎧甲、長相英武帥氣、器宇不凡的男子正站在府邸的門口，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冊子，發現那個男人和畫冊上的哈德有八分相似，看來這人應該就是軍務大臣哈德的兒子了。
也就是薩法的姐夫。
“王女殿下，為您致意，您的到來讓我感到萬分榮幸。”
待到儀仗隊抵達府邸前方側著停下，一副騎士打扮的男子才行了一個佩特貴族的禮儀，邀請薩法下車。
吳良看得清楚，這個男人用的是“平級禮”，在佩特的禮儀體系當中，只有在面對和自己級別相差不大的人時才能使用平級禮，又或者，在和自己有姻親、血緣等關係的人時也可以使用這種禮節。
哈德應該是夠資格向薩法行平級禮的，但他的兒子估計還沒有達到那種級別，那麼這個平級禮就很有深意了，這是事先為哈德以親屬身份登場做鋪墊！
“萊德姆菲先生，不必如此多禮。”薩法慢慢悠悠地回了一個平級禮，作為王族，她在遇到貴族向她行禮的時候，不管是對方是什麼禮節，什麼身份都可以慢一拍響應，這是王族的特權。
萊德姆菲深深地低著頭，一副王室忠犬的樣子，他用飽含歉意的語氣說道：“尊貴的薩法璐璐爾殿下，愛莎貝特米莉安多殿下讓我代她向您問候，請恕她身體不便，不能前來迎接。”
“無妨，二王女殿下的繼承順位在我前面，按法理也應該是我去拜訪她。”薩法不動聲色地把萊德的客套話卸開，她決心要把“法理”這兩個字拉出來當盾牌，否則一旦進入私人會談的節奏，哈德和萊德就會以私人身份介入這次會談。
幹得漂亮！
吳良很想稱讚一下薩法，不愧是六王女，做起事來滴水不漏！
萊德卻似乎沒有聽懂薩法的警告，用熱情洋溢的笑容打動了在場的所有人，繼續按照自己的節奏說道：“王女殿下何必如此客氣呢？愛莎早就念著你這位妹妹了，來來來，她在寢室裡等你。”
好嘛，一句話就完成了將軍到二王女丈夫的轉變，哈德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燈！
薩法心中不悅，但不會表現出來，她朝著似乎不懂禮儀的萊德微微一笑道：“那就勞煩萊德先生了，二姐應該已經等不及了吧？”
萊德這樣強行轉換身份的做法放在曾經肯定會引來真正貴族的鄙視，而且還會落下個粗俗的罵名，不過現在真正的貴族可全都在守舊派裡呆著呢，沒人敢罵他的，相反，敢罵他的都是非主流貴族，比如吳良身邊這群棒槌。
非主流貴族？那是什麼玩意兒？
萊德的態度就是這樣的，他根本不把薩法身邊這群烏合之眾放在眼裡，哪怕儀仗隊的成員一回去就滿口罵他粗俗，他也不以為意，只要能夠達成自己的目的，這點算不上委屈的委屈他還是能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