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在空地上不緊不慢的走來走去,也不說話,只靜靜地觀察眾人的臉色。
族人們又困又疑惑,面面相覷,不知道這麼晚把人都叫來是為了什麼事。
而這些表情中,卻有一個人最為特殊,那個人始終低著頭,腳不安分的在地面摩擦著,做著吞嚥口水的動作。
餘燼目光一沉,朝那個人走了過去,冷冷道:“風,今晚傷害大角牛的人,是不是你?”
譁的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這個瘦小的雄性,憤怒有之,看熱鬧也有。
風被點了出來後,反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仰頭傲然道:“是,不就是一頭牛嗎?又蠢又笨,平時打獵要多少有多少,族裡這麼多隻,我殺一隻來烤怎麼了?”
“哞!”
鼓憤怒的低吼,風登時嚇得後退一步,餘燼見狀,冷冷嘲諷道:“哦?按你說的,大荒之中捕獵各憑本事,不如你和鼓打一架,誰贏了誰吃對方的肉?”
瘦弱的風咽了口唾沫,顫巍巍道:“我,我不,這就是給我們幹活的低劣種族,憑什麼跟他打?”
餘燼被氣笑了,從大角牛們來到部落的第一天,她就鄭重其事的介紹過,這是他們的合作伙伴,連孩子們都把他們當成好朋友。
卻還是有人,自以為高高在上,把智力低下不能化形的獸類當成牲口。
最可氣的是,這樣的人還在她的部落裡!
說過要給鼓一個滿意的答覆,餘燼便不會含糊,她面無表情的看著風,不容置疑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既然敢趁天黑偷襲,就要有被發現的覺悟。”
“按大荒的規矩,你們兩個打一架,生死由命,輸贏,我都不會再過問。”
風見她不是在開玩笑,臉都嚇白了。
而餘燼則是轉頭問鼓:“這樣的處理方式,可還滿意?”
鼓凝重的點了點頭。
“巫,你瘋了!你為了一隻幹活用的畜生讓自己的族人去送死?”
風尖銳的大叫起來,還拉著身邊族人:“你們看見了沒有,巫她瘋了,她瘋了!你們快救救我啊!”
然而每個人都冷眼旁觀,有的是因為和敦厚的大角牛處出了友情,有的則純粹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餘燼一擺手,讓人把風拖開,然後族人圍成一個圈,鼓和風站在裡面。
大荒之中,除了弱肉強食,吃與被吃的關係外,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打一場。是不成文的規矩。
大角牛比風龐大了近乎三倍的身軀屹立上前,風腿軟一抖,竟是直接尿了一褲子,跪下磕頭:“我錯了,巫,我不該貪小便宜,不該覺得不會被發現,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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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燼看向鼓:“這件事,我做不了主,鼓,你說呢?”
大角牛生性驕傲,且不懼一死,最不能容忍族人被欺負,鼓的回應,是頭上鋒利的獨角穿透風胸膛的聲音。
夜色微涼,眾聲寂然。
有人不忍的轉過頭去。
即便是餘燼,也愣了愣,沒想到鼓這麼乾脆,一點餘地都不留。
愣完後,她起身,淡淡道:“恩怨兩清了,春,帶人把屍體抬下去。”
膽子小的春兩股戰戰,招呼了幾個族人把風的屍體拖走。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餘燼有些疲憊,這樣的事,以後還會不會發生?
她不能怪鼓,因為這本就是風罪有應得,大角牛敢愛敢恨,愛憎分明,她不能怪鼓太狠。
可,這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風死後,鼓仰頭低吼了兩聲,餘燼猜測,他是在召喚跑出去的族人回來。
這件事到此為止吧。
這般想著,餘燼便想離開,銀西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怎麼了?”
大狼凝眸看她,認真道:“巫,我不想這樣的事以後再發生了。”
餘燼一默,點了點頭。她也不想這樣的事再發生。
“我想了想,這件事風雖然做錯了,但雙翼狼捕獵為生,把大角牛當成獵物也是沒辦法的事。現在,鼓和我們合作,就是部落的一部分,為了防止這樣的事再發生,我想給大角牛們打上部落的烙印。”
餘燼愣了愣,她竟沒想過這麼多,金河部落的烙印是一隻玄鳥,與她同宗同源,竟是奇妙的緣分。
不過,打上烙印這種事,自古以來便是帶著屈辱性的,她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怎麼看,更不知道傲氣的大角牛會不會接受。
目光看向鼓,鼓卻是點了點頭,表示能夠接受。
好吧。
給大角牛打上烙印,日後族人看到自家的牛便不能捕獵,想吃牛自個兒到外面打去,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打烙印這種事本是該由巫來主持,奈何餘燼是個半吊子,族人只好在第二天去請了隔壁的灰袍巫來。
餘燼興致勃勃的看著,灰袍巫用一種不知材質的黑泥,印在模板裡,刻出了圖騰的模樣,在火上烤的滾燙後,按在牛耳上,一個栩栩如生的烙印便刻了上去。
這樣的技術,餘燼還是頭一回見,好奇的摸著牛耳朵上的烙印,發現不會褪色,便湊過去問灰袍巫這黑泥是什麼做的。
灰袍巫卻諱莫如深,餘燼撇嘴,道了聲小氣。
又問鼓:“疼麼?”
鼓低頭不是很想理她,大角牛皮糙肉厚的,怎麼會怕這種痛?
印上圖騰後的大角牛比之前更像集體了,所有人看到他們耳朵上的圖騰就會知道,這是我們家的牛,要好好呵護,不能吃,也不能讓別人宰殺。
風的死亡就像一段小插曲,這個世界每天都有那麼多人死去,沒有人關心下一個會是誰。就算在意,也會被生活的柴米油鹽折騰的惦記不起來。
不過銀西這個提議,倒是讓餘燼意識到一件事,族人們的集體意識很薄弱。
雖然平時一起吃飯打獵挖礦,遇到危險的時候也會團結起來,但是他們沒有自己是一個集體的意識。
彷彿就和隔壁的寒山部落,是為了合作活下去才湊在一起一般。
可他們是一個部落,是一個集體,必須要有這樣的意識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