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知道昆藤為什麼答應。
為了她。
她一天沒被抓回去，就一天是昆藤的心病，是橫亙在他名正言順的族長之路上的一根刺。
而且昆藤可精明得很，答應了幫忙，又不是派自己族人上戰場廝殺送命。
赤羽部落的支援，只限於物資。
可金河部落現在缺的，恰恰是物資。
兩人陷入沉默，餘燼擰著眉一言不發，白石看了，笑道:“你看，我們說了不見你是為你好。你還受著傷，這麼重的心思，回頭銀西該說我了。”
餘燼揉了揉眉心，腦中權衡著現在的情況。
部落上下現在能拿出來的食物，都是土豆白菜大蘿卜，那些水稻除了種子，剩下的她都留給南方部落的族人了。
雞窩裡的十幾只雞和十幾只鴨子勉強也算上，但養雞鴨意味著要消耗一部分糧食。大角牛是受金河部落庇護的，餘燼一直沒把它們當牲口，所以也不能列入食物範疇。
林林總總的算下來，所有物資應該夠族人們在地宮底生活一個月左右。
而這一個月，還要應付外面的攻打，地宮雖然穩固，卻也不是沒有破綻，連續強攻一個月，銅牆鐵壁都磨成杵了。
青黃不接的時節，赤羽部落站到了敵對陣營，就連外援也沒有。
餘燼眉頭皺的沒松下去過，白石無奈的搖了搖頭:“你有什麼想法？”
“白石，安排族人撤進地宮吧。”
良久，餘燼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
進地宮好歹有一時喘息的機會。
白石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猶豫，顯然當前的局面，她也做出過考量。撤進地宮是唯一穩妥的法子。
族人們動作很快，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礦山上的設施，能毀的餘燼都毀了，不能毀的就藏起來，她不能讓平原的人發現這些東西，萬一他們發現了鐵礦的作用，金河部落就更別想好過了。
從南方帶來的那些人沒經歷過這種事，惶惶不安，餘燼頗為愧疚，把他們帶回來，是想給他們一個安穩的家，現在卻置他們於如此田地。
將心中所想說了，眾人惶恐，其中一隻鴕鳥臉紅脖子粗的道:“巫，你如果不收留我們，我們可能早就死了，您別說對不起我們這種話，是我們現在幫不上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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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紛紛附和，餘燼心下微暖:“謝謝你們。”
地面上的部落很快變得蕭條不已，還好地宮面積夠大，容納的了這小幾百人。
自從在地宮發現隱狐之後，餘燼就把所有通道封了，符陣畫的密密麻麻，其中也包括當初發現昆藤秘密居住過的地洞的那條。
金河，盡於燼。
昆藤的占卜，難道要應在這次？
餘燼不信邪，她不會讓金河部落滅族的。
最可惜的是那些剛種下不久的蔬菜，地宮裡沒有陽光，不能挖走。當初漠北部落的事結束後，族人們歡歡喜喜的耕種，為的是休養生息，期待豐收。
還沒到豐收的時候，又得被迫住進地宮裡。
餘燼坐在田壟上，地裡的土豆已經發芽了，不知道平原部落的人會不會注意到它們，希望不會。
姬不知何時來的，一屁股坐到她旁邊，撐著下巴道:“好可惜。”
是啊，就像有熊部落，族人們勞作了幾代的成果，一場洪水，乾乾淨淨，什麼也不剩下。人類在天災人禍面前，如此渺小，不值一提。
餘燼走過去，從土裡翻出一小塊土豆，輕聲道:“你知道麼，土豆很容易生長，把它切成幾塊種下去，每一塊都能長成獨立的植株。”
“哇，這麼厲害？”
“嗯，所以你看，生命脆弱，卻又蓬勃不息。”
最重要的，是活著啊。
雖然要放棄現有的一切很可惜，但只要人活著，就還有機會再把這些都拿回來。
經脈廢后，餘燼感覺連信仰之力，自己都感受不太到了，即使有，也很微弱。頂多有個強身健體的功效，再不能像從前一樣化為神力使用。
這讓她沮喪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現在，豁然開朗。
她只是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世界上千千萬萬的普通人，難道都得去死麼？
揉了揉姬的腦袋，餘燼道:“走吧。”
金河部落附近，被她畫下了障眼迷陣，能拖住外族人一段時間，但有昆藤的幫助，找進來只是時間問題。
餘燼讓所有人都進地宮，只留千羽部落的人化作原型，在樹梢上巡視，彼此之間用言靈蝶交流。
地宮底，所有人的吃穿用度都被縮減了，不過現在眾人都沒有活幹，最大程度的儲存體力，少吃點東西倒也不至於怎樣。
最後面的幾個小山洞，依舊人跡罕至，搬進地宮的第二天，千羽部落來報，迷陣外圍出現了外族人的身影。
迷陣使他們在方寸之間團團轉，餘燼沒有讓人插手，讓千羽部落的人都離遠點，以免影響到迷陣裡的人。
能多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嘛。
而這天下午，餘燼抱著等等，獨自來到那個被自己親手封上的洞前。
當初她在這裡被隱狐攪得心神不寧，但自從離開葉子之後，那隱狐倒像是人間蒸發了，餘燼猜測它傷的太重，又找個地底沉眠去了。
這些，她現在都不關心。
拆下洞口的符紙，餘燼揉了揉等等的臉，笑道:“小家夥，還記得麼？我就是在這外面撿到的你。”
那麼乖的一隻，就在這裡，像等著她帶回家一樣。
等等舒服的眯起眼睛打了個滾，舔了舔她的手掌心。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巫，你又要瞞著我去做什麼？”
餘燼身子一僵。這些天，銀西一直躲著她，看來是真的生氣了，怪她自作主張。
但這只大狼顯然還是一直默默守護著她。當場被抓包，餘燼略有些尷尬，緩緩站起身，乾笑道:“排查一下地宮的安全問題。”
銀西沉默著走過來，高大的陰影投下，覆蓋住她的。餘燼被迫抬頭和他對視，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