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不知聽到了什麼,臉色越來越難看,將手放下後,標誌性的微笑已經掛不住了。
銀西沉聲道:“怎麼了?”
楓溪咽了口唾沫,站起來退後兩步,乾笑道:“怎麼說呢,其實,吾學藝不精,解不了這蠱。”
雙翼狼身上驟然起了一層紫色火焰,殺氣凜然。楓溪忙道:“不過,有一個人應該有辦法。”
“誰?”
“湯谷之下,有一神殿,不知你知不知道?神殿是神明曾居住過的地方,神明留下一位尊者,活了千百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當能解此蠱。”
楓溪說的真摯認真,銀西卻是嘴角抽搐。
湯谷之下的神殿……所謂尊者,難道是那只第一次見面就往他身上撲的老鼠?
想到當初老鼠在餘燼的威逼利誘下一個勁往他身後躲的賤樣,怎麼都不能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聯絡在一起。
楓溪以為他不信,急道:“我說的是真的,實話跟你說了吧,現在這個巫的蠱,連下蠱之人都不知解法了,若不去找尊者,就是死路一條!”
三大部落或多或少和神明扯著些關係,對神明更是敬重不已,哪裡知道銀西早就去過神殿,還和那只老鼠有交情。
銀西自是不會去解釋這些,沉聲道:“我知道了,多謝。”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在此多做糾纏,被這不靠譜的青年耽擱這麼久,該早早起身才是。好在湯谷離這並不遠。
楓溪道:“你識路不識?神殿恢弘,非同尋常,一般人也進不去,要不我帶你?”
微翅部落偏安一隅,除了埋頭煉蠱,極少與外界往來,自然也沒有聽說過半年前餘燼等人在湯谷鬧出的動靜。
銀西丟下一句:“不必”,人已進了屋,將餘燼背起,便揚起翅膀起身。
“誒,湯谷兇險,你多加小心!”
楓溪剛說完,就被甩了一臉的灰塵,這英俊的族長抹了一把臉,面無表情的轉了回去。
金河部落是常進湯谷採集石油的,沿途的路修的十分平整。自從黑蛟死後,連上空的那些妖獸也不敢冒頭了。
現在的湯谷,有冒出地面的神殿震懾,又有長徽這只鳳凰在,可謂是盛世太平欣欣向榮。
老鼠在地底過了千兒百八年的,已經許久沒有過過這種曬著太陽喝茶嘮嗑的小日子了。閒來無事的時候,它就和長徽兩個人炒一碟豆子,用餘燼送的茶具泡兩壺清茶,絮絮叨叨。
大部分時間都是它在說,長徽安靜聽著它翻來覆去講了那麼多遍的前塵往事,竟也不覺得膩煩。
“當年啊,眾神隕落,紛紛遺棄大陸另謀生路去。唯獨吾主,心中放不下蒼生,至死都想為這片大陸尋一條出路來……”
老鼠又從那長到不知年歲的當年說起,長徽安靜的抿了口茶,竟聽得認真。
突然,天上落下一個巨大的陰影來,投下的灰塵將老鼠掀的一踉蹌,長徽眼疾手快的扶住老鼠。
身為神明的老鼠,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鼠怒而拍桌:“哪來的東西這麼大的膽子,敢在神殿撒野?”
塵土散去,一隻巨大的雙翼狼垂著重瞳看它。
長徽驚喜道:“銀西哥哥!”
“有,有緣人……”
老鼠腿一軟,隨即撒歡似得朝銀西撲了過去:“有緣人,你可好久沒來了!”
還沒撲到,銀西變回人形,把即將撲空的它提住尾巴拎了起來,丟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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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鳳一鼠這才看清銀西懷裡還抱著一個人。
長徽驚道:“餘燼姐姐怎麼了?”
“討厭鬼怎麼了?”
銀西抿了抿唇,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看著老鼠沉聲道:“尊者,還請施手相救。”
老鼠聽完面色凝重,跳到銀西肩頭仔細看餘燼的情況,隨即抓耳撓腮道:“奇怪奇怪。”
“怎麼了?”
“討厭鬼這是中了夢中夢啊,是一種將人拉進幻境中的蠱毒。可奇怪的是,討厭鬼的症狀,比夢中夢還嚴重些。”
銀西第一個念頭是:這只老鼠居然真的看得出來,靠譜。
第二個念頭是:“那該怎麼辦?”
“夢中夢會織造出中蠱之人的前塵往事,將人陷在其中,解蠱之法,便是尋一個中蠱之人現世最牽掛之人,進入幻境將之喚醒。”
然而人的一生,有那麼多遺憾,如果能回到過去,有多少人會願意回來?而這最牽掛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老鼠輕咋舌:“是誰這麼缺德給討厭鬼下這種蠱,不過說起來,我倒是很好奇,討厭鬼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銀西懷裡的女子那般恬靜美好,恍惚間讓它覺得看到了曾經的主人。
就像它日復一日講的那些當年,它主人的模樣已經淡忘了,記得的,只有這種聖潔不可侵犯的感覺。
銀西垂眸看著餘燼,忽然道:“我能進巫的夢境麼?”
老鼠:“……這,三思啊有緣人,若討厭鬼最在乎的人不是你,你就見不到她了,還會被一起困在幻境裡的。”
他們都知道,餘燼是銀西撿來的,從天而降的巫,不知過去,未知前塵。
又那麼的神秘強大,誰知道餘燼的曾經是什麼人,經歷過什麼,可有其他重要的人?
而對於餘燼而言,千萬年的歲月,足以令滄海成桑田,海枯石爛,日改星移。
短短三年的相識,宛如彈指一瞬,即便是她自己,恐怕也不敢說最在乎的人是銀西。
銀西選擇進夢境的話,無疑是冒險的。
長徽也道:“銀西哥哥,餘燼姐姐已經這樣了,你不能把自己也搭上啊。”
銀西的手與餘燼的在目光不能及的地方相握,他笑了笑,不容拒絕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如果不幸,我見不到巫,你們就把我和巫葬在迷轂樹下吧。至於金河部落,大小事我都交代好了,春雖然輕浮,但在大事上已經可以獨當一面,能護族人周全。”
他將後路早全都想好了,想了所有人的周全,唯獨自己,死生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