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地圖，許昌再往上就是鄭州，鄭州左邊是洛陽，右邊是開封，可以說敵人已經近在咫尺了，或許明天就會兵臨城下。
洛陽、鄭州、開封，這三個城市基本在同一緯度上，是吳佩孚勢力的核心地盤。自從上次戰爭失禮後，吳佩孚的地盤大為縮水，只剩下一個不完整的河南苟延殘喘。
最要命的是河南戰略位置固然重要，但是個窮省，沒地盤就沒錢，沒錢就養不了軍隊，他吳佩孚加起來不到5萬部隊，軍隊素質嘛，能打也就萬把人，就算是194年被革命軍打殘後來重組的直系第三師估計也沒幾分戰鬥力了。
這時，吳佩孚的參謀長蕭耀南進來報告：“查出來了，進攻許昌的是南方革命軍第五師的兩個團。第五師駐紮在武漢，也叫首都師，是重灌師，配有大量火炮機槍，以及坦克裝甲車，火力兇猛。
坦克突然從許昌火車站下來，我們部隊措手不及，看見隆隆的坦克過來，一下子就怕了！”
蕭耀南見吳佩孚皺起眉頭，他自己也覺得頭疼，想當初在武漢的時候，直系的部隊就在革命軍的裝甲車上吃了大苦頭。
“還有剛才不久，南方的飛機也到洛陽轉了一圈，他們才是最難對付的。”
蕭耀南又補充了一句。洛陽不是沒有吳佩孚自己的飛機，不過一想到這些飛機都是從武漢買來的舊貨，數量上只有十來架先不說。質量肯定比不過人家原廠商的新款嘛。
如今財大氣粗的革命軍有漢陽兵工廠，生產的飛機大炮肯定比三年前更多了，那些坦克裝甲車肯定也會更多。
而己方靠著半死不活的洛陽兵工廠，連機槍都很難配齊部隊，就更別說大炮了，坦克裝甲車更別想了。
敵人來勢洶洶，己方兵微將寡。吳佩孚一聽對方是第五師，心裡就氣餒了。
如果打國內其他部隊，他自信有一戰之力，然而面對南方那些武裝到牙齒、由德國佬手把手訓練出來的那支軍隊。他隱約感到了絕望。
“看來人家是把我們當成軟柿子。想捏就捏了。”吳佩孚目露兇光，壓著胸口的怒火道。想當年北洋第三師是何等風光啊……
蕭耀南沒有否認吳佩孚的話，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北方的軍方加起來都不是南方革命軍的對手。一直以來就看人家什麼時候北伐了！
蕭耀南分析道：“估計後續的部隊還有更多北上。就看他們的胃口是吃掉我們。還是把北方的馮玉祥、張作霖都一塊幹掉？”
奉系會如何不好說，現在難受的他吳佩孚，人家已經動手了！
吳佩孚越想就越悲觀。沉默了許久，揚天長嘆道:“看來我們直系要完了！”
前些天收到曹錕從租界發來的電報，曹三哥已經在租界幫自己安排好了，只要自己點個頭就可以拎包入住當個逍遙的寓公。
然而，他吳佩孚發誓不入租界。天下之大，何處才是他容身之處啊？
正當吳佩孚去留難定的時候，他的老朋友小嘉道理先生居然屈尊到了洛陽。
這位曾經賣了不少武器給吳佩孚的軍火商，如今是美華財團的話事人之一，這個洋鬼子是不折不扣的南方佬！
一見面，吳佩孚就沒給小嘉道理好臉色，他冷冷地問：“你又要賣武器給我嗎？我可沒錢了，雖然漢陽兵工廠的軍火質量不錯。”
南方佬從漢陽兵工廠把武器賣給敵人吳佩孚，聽起來挺諷刺的。
小嘉道理攤開手聳聳肩，對吳佩孚的嘲諷也不生氣，他微微一笑道：“軍火這項小小的業務我早不負責了，我現在是美華銀行中國區的總裁，美華銀行是全亞洲最有權勢的銀行，你知道的。”
嗤！
蕭耀南吸了一口冷氣，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洋鬼子，感覺不可思議，這洋鬼子來頭大啊！
美華銀行是武漢中央政府的金主，別看武漢政府弄了個中央政府，但真正話事的還是美華銀行，美華銀行控股大批軍工鐵路企業銀行不說，武漢政府的那些高官和將軍的銀行賬戶都是美華銀行開的。
雖然一般人不太瞭解其中的內情，但提到美華銀行總會感覺強大和神秘。中國局勢變化那麼大，武漢致公黨政府之所以那麼強勢，還不都是因為背後有這家銀行的支援才在國內所向無敵的？
美華銀行的話事人比匯豐銀行大班能量更大，吳佩孚和英國人打過交道，自然之道小嘉道理的身份意味著什麼。
“怎麼說你是南方佬的太上皇了？我要對你頂禮膜拜了。”吳佩孚語氣依舊冷淡。
他看著小嘉道理，臉色平靜，就是不願意再多說一句了，好像毫不在意的樣子。嗯，就算對方是什麼太上皇，狗屁的銀行家，也休想讓他低頭。更可惡的是，宋子文居然派了個洋人過來？
他吳佩孚別的本事沒有，就算不願意在洋人面前低頭。
兩人對視了一會，小嘉道理知道吳佩孚的硬脾氣，決定開誠佈公：“從南洋到廣州，再到武漢，現在又到洛陽，革命軍的每一步擴張，都離不開美華銀行的支援。這一次行動，美華銀行提供了一億法幣的軍費擔保。
當然，我不是什麼太上皇，我身後也有老闆，只是你們不知道，他也是中國人，不然美華也不會大力投資中國。”
“宋子文果然富甲天下。”吳佩孚恍然大悟道，心裡又冷一分，那是一億元的軍費啊，居然被這洋鬼子說得輕描淡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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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一億元法幣，十分之一就足夠收買自己手下的那些將領了吧？
“宋？不不不。他不是我老闆，他只是比我高一級而已。當然了，也可以說他是我的老闆。”
小嘉道理說得有些模糊，一不小心就洩露了一些天機。宋子文只不過運氣好一些罷了，論才華，小嘉道理自認不會輸給宋子文。
小嘉道理的話終於引起吳佩孚的興趣，從小嘉道理的話裡，他隱約覺得原來對付宋子文背後另有其人，他是誰呢？怎樣的神秘人物佈下了這麼大的局？
吳佩孚很好奇，有心追問。然而小嘉道理卻堅決不往下說了。
吳佩孚自己都不認為自己能頂住革命軍北上。小嘉道理專門趕到這裡，還給自己透露這個秘密，到底有什麼企圖呢？
不過既然小嘉道理親自過來，自己和南方政府應該有談判的機會吧？
吳佩孚心裡想著。便問：“說了那麼多。你們到底想怎麼樣。說吧！”
“武漢這次出兵，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奪取河南的煤資源。滿足南方工業需求。”
小嘉道理說出來了原委。
“啊？就為了煤？”吳佩孚一聽就傻眼了，媽的，這幫南方佬出動飛機大炮，就是為了來河南挖煤。
直接說不就行了？我老吳又不是不讓你們挖煤！吳佩孚突然感到很委屈。
旁邊的蕭耀南聽了小嘉道理的解釋也很不解：“南方不是有萍鄉煤礦嗎？”
小嘉道理搖搖頭：“萍鄉煤礦只是萍鄉煤礦，遠遠不能滿足市場需求，除了萍鄉煤礦，我們還投資了貴州的六盤水煤礦、安南北部的鴻基煤礦。然而這些都不夠。宋和他的政府認為河南的煤礦豐富，所以——”
“所以就來搶我的地盤？”吳佩孚道。
“嗯。好像是這樣。”小嘉道理道，接著又道，“相比於河南，我個人最看好山西的煤炭。”此話暴露了武漢方面的野心，河南只是他們獲得北方資源的第一步，接著就是直隸山西了。
見吳佩孚兩人還不太理解，小嘉道理覺得有必要解釋，煤炭對於南方工業化建設的重要作用。
“我們準備投資5到10億元建設一批火力電廠，對煤炭的需求數以億噸。為了開發河南煤炭，我們還準備翻修京漢鐵路河南段。同時為了開發河南，在洛陽或者鄭州建一批大型工礦企業。總之，這是一筆大生意。我這樣說，你該明白了吧？”
小嘉道理說著向吳佩孚眨了眨眼睛，樣子有些得意，繼續道，“這幾年南方工業建設卓有成效，而北方南下逃難的人越來越多，社會各界要求北伐的呼聲越來越高漲，武漢政府頂住很大的輿論壓力，這次也算是邁出了小小的一步，對各界都有所交代。”
“聽起來你們好像不大樂意過來打我們，是迫不得已的？”蕭耀南諷刺道。心裡卻不得不承認，南方軍工業發達，可以武裝大量的軍隊，實力要超出直系多得多。
“事已至此，作為你的朋友，我，尊敬的嘉道理先生，強烈建議吳將軍和你的軍隊主動退出河南，武漢方面願意在物資方面對你進行補償。”
小嘉道理開出了條件。其實，這次他沒必要屈尊來吳佩孚這談判，只是吳佩服是他交情不淺的朋友，他還是一位不錯的將軍，所以小嘉道理願意跑一趟，順便考察河南的煤鐵資源以及京漢鐵路複線工程河南段的投資情況。
小嘉道理的一番話讓吳佩孚和蕭耀南猶豫不決，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你好好考慮吧，明天我再來拜訪你。”
小嘉道理離開後，吳佩孚和蕭耀南面面相覷，兩人又沉默了一會，消化小嘉道理帶來的資訊。
他們終於動手了！
吳佩孚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腦袋，一想到漫天的飛機、隆隆的坦克裝甲車正撲過來，他腦袋就隱隱發麻，鬱悶道：“怎麼感覺有些冤枉呢？”
“是啊。”蕭耀南點了點頭，“武漢那幫人做事就是不同，前清還是袁宮保那會，哪會這麼賣力建工廠，修鐵路的？看來我們是擋著人家的財路了。”
“這麼說，那個什麼電力計劃火電廠的，是真的了？那得挖多少煤啊？河南有那麼多煤嗎？我怎麼不知道？”
一連幾個問題，吳佩孚一邊問，一邊搖頭，總感覺有些奇怪。
“還好，人家沒要咱的命，只想把攆走咱。為今之計，只有東進山東、北上直隸或者西進西北了。”
蕭耀南道。
北邊是馮玉祥那個叛徒，再往北點就是山西，聽小嘉道理說，南方佬還看重山西的煤炭，可想而知，如果北上，首先就要打敗馮玉祥。吳佩孚如果能收拾馮玉祥，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如果東進山東，倒是一時之選，但山東有個王八蛋叫張宗昌，也不好惹，況且革命軍在徐州駐有重兵，誰敢今日河南的一切就不會在山東重演？
吳佩孚是治兵之人，這幾年下來大概也看清楚了，別看馮玉祥張作霖那些人耀武揚威，就算加上自己，也不是南方那幫人的對手，人家手裡可是有年產鐵百萬噸的漢陽鐵廠呢？
“山東戰略位置重要，不亞於中原河南，直隸也是如此，或許也只有偏遠的西北能讓我等苟延殘喘了。”吳佩孚嘆氣道，想想剛才小嘉道理沒指出直系撤退的方向，他們的心思大概也是想攆走自己走西北吧！
當然，自己要是和馮玉祥、張作霖他們幹起來，武漢那幫人也很樂意看到這樣的結果，說不準會一鍋把北方的軍閥給端了。
“既然這樣，不如我們乾脆稱霸西北好了，像那什麼陝甘回馬，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只要我們高舉保衛邊疆旗幟西進，武漢不僅樂見其成，估計也會有所支援吧？”
蕭耀南咬牙道。
“稱霸西北？”吳佩孚眼前一亮，隱約或許能殺出一條血路來。既然不能統一全國，那麼為國戍邊，作為一名軍人，吳佩孚並不反對。
正如蕭耀南所說，西北沒什麼離開軍閥，他吳佩孚去了就是山大王，像什麼陝馬甘馬，吳佩孚一點不放在眼裡。
避開中原經略西北，讓南北雙方打起來，坐山觀虎鬥，既是無奈也是不太差的選擇，只是西北苦寒，自己能熬過去麼？
吳佩孚心中暗暗打鼓。
同時他心中有些迷茫，對蕭耀南感嘆了一句：“這幾年勉力維持河南秩序，看著南方建設一天一個樣，一天天強大起來，我就想宮保再世也沒有如此雄心壯志，國民黨那些傢伙只會嘴炮，也搞不好建設。武漢，應該是天命所歸吧！”
“我們北邊的馮玉祥和張作霖肯定比我們更著急，很快就要他們來承受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蕭耀南道。說完兩人相視而笑，和武漢那幫人做鄰居感覺就是提心吊膽。(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