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我，還有他的紅顏知己合答安。”孛兒帖說道。
“可汗當時主動跟您說過？”婉嫣問道。
孛兒帖點了點頭，“我們成婚後，他就告訴了我，他是如何從塔裡忽臺手裡逃脫的。聽到他說，許諾要娶他的救命恩人合答安，我雖心裡有些酸楚，但還是很感激那個女子，否則，我就見不到鐵木真了。”
“當時的合答安才十二歲，她也是從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鐵木真，這麼多年，哪怕她後來嫁過人，可她的心裡，一直都有鐵木真。”
婉嫣不禁嘆到：“大妃從十歲開始，心繫可汗，合答安十二歲時，喜歡上可汗，時至今日，你們都未曾改變，可汗可真是魅力無邊啊！”
這裡人們的感情，動不動就是十年，二十年的，這也太嚇人了。
不過也真是佩服她們，這般專情。
難怪都說：從前的車馬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
孛兒帖微笑著，喝下一碗酒。
“我跟鐵木真成親後，那段時間我們也是無話不談，親密無間，度過了美好的一段日子，可惜......”
說著，孛兒帖臉上的笑容逐漸逝去。
“沒多久，一場戰爭，我的生活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婉嫣靜靜的看著孛兒帖，只見她眼中滿是痛苦的神色。
“逃亡路上，從他們把我從牛車里拉出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此生的幸福就此停止了。”
婉嫣明白，“他們”就是蔑兒乞人。
須臾，
孛兒帖又喝下一碗酒，說道：“直到九個多月後，鐵木真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當我看到他看向我肚子時的那個眼神，我心都碎了。”
孛兒帖輕摸去滴下的淚水。
“可汗他......”婉嫣小心的問道。
“他隨後很快便恢復了神色，走上前抱住我，說他來晚了，讓我受苦了。可儘管如此，我永遠都忘不了他當時初看我時的那個眼神。”
婉嫣嘆了口氣。
“那日，鐵木真抓到了赤勒格爾，親手將他的頭砍了下來。赤勒格爾是死了，可我的痛苦就結束了嗎？呵呵，等待我的，是無數異樣的眼光，和無止境的議論聲。”
婉嫣輕聲說道：“草原人不在意這些的。”
“我若是個普通女人，自是沒人會在意這些，可我是鐵木真的妻子，蒙古乞顏部的大妃，呵呵。”
孛兒帖苦笑著，抽泣了聲，接著說道：“我知道，作為男人，作為可汗，他已經做的很好了。時至今日，他都只字未問過我，在蔑兒乞那段日子的事，也未提過那個蔑兒乞男人赤勒格爾，對朮赤也是疼愛有加，我很感激他。”
“能做到這一點，實屬難得了。”婉嫣感慨道。
“從那後，他對我更加照顧，呵護，我知道，他是對我心有愧疚，在盡力的補償。可這也讓我們沒了以前的親密無間，多了些夫妻間不必要的敬重。那件事始終是我們之間的隔閡。呵呵，怕是今生都是如此了。”
孛兒帖眼淚繼續流著。
這是她心裡永遠的痛。
片刻後，
孛兒帖看向婉嫣，繼續說道：“這些年，我一邊服侍著他，給他生兒育女，一邊咽著這些委屈，以前，他從未提過納妾一事，而如今，他終究還是邁出了這一步。”
“他是可汗，相當於中原的皇帝，自古以來，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婉嫣說道。
“我明白，我都明白，只是我這心裡......旁人就算了，可如今，他卻封了一個蔑兒乞女子為妃，還對她如此寵愛，這，這真是拿刀往我心上戳啊！”
孛兒帖瞬間又情緒奔潰。
其實，忽蘭心裡何嘗不苦呢。
婉嫣心裡想到。
哎，說到底，都是這些男人們。
片刻後，孛兒帖止住了哭泣，說道：“我倒想看看，那是個什麼樣的女子，能讓可汗對她如此寵愛，其實，我最怕的是......是可汗對她，會如博爾術對你那般。”
“可汗興許也只是一時興致，你永遠都是他最重要的女人。”婉嫣說道。
孛兒帖澹笑著說道：“都這麼說，博爾術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
婉嫣笑了笑。
須臾，孛兒帖平靜了心緒。
“說來也是奇怪，可汗和博爾術曾經也如這般，兩人飲酒暢聊，通宵達旦，不曾想，今日我們倆也會如此。”孛兒帖說到。
“其實我與大妃也無深仇大恨，原本也不必像之前那般。”
“是啊，其實就算沒有你，可汗也會納別的女人，我知這一天會來，只是早晚的問題。”孛兒帖平靜的說到。
“不管怎麼說，多少也有我的原因。很抱歉，給大妃帶來了煩擾，這碗酒，算是賠罪了。”婉嫣愧疚的說到。
孛兒帖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碗，兩人一飲而盡。
“今日，我們算是冰釋前嫌，往後從新來過。”孛兒帖說到。
“好。”婉嫣開心的說到。
……
“知道，我最困惑的事是什麼嗎？”孛兒帖說到。
“什麼？”
“可汗之前每次封妃，不管我心裡如何難過，在可汗面前，我從來都是大度接受，未曾有任何不順他心意之舉。盡到了一個妻子，一個大妃該做的，可換來的卻是一個接一個女人到來。”
“而你，你那般心窄，容不下任何一個女人，還曾為此與博爾術鬧氣，在別地住著不回去。可非但沒有招來他的反感，還讓他越來越寵愛你，這是何道理。”
孛兒帖問道。
婉嫣眼睛一轉，笑著說到：“要不把博爾術也叫過來，問問他，看看他怎麼說，我也挺想知道的。”
孛兒帖不禁被逗笑。
“之前我與他曾談過。”
“啊？那他是怎麼說我的？”婉嫣好奇的問道。
孛兒帖笑了笑，說到：“他說，他不需你做個多賢惠的妻子，我只希望你在他的羽翼下，無憂無慮的生活，希望你開心，不想你有任何委屈，至於其他的事，由他來撐著。”
婉嫣心中一季，
“這些話，他從未對我說過。”
他平日裡總是說自己不聽話，不懂禮，不賢惠，卻沒想到，他心中竟是這般心思。
想到這兒，婉嫣心裡陣陣動容。
從前，只覺得，在男尊女卑的古代，尤其是眼下這個連文字和禮教都沒有，拿女人當財產的遊牧民族，有幾個能有超凡脫俗心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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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爾術已經是這當中，少有的心性睿智之人，卻不曾想到，他的思想深度，竟能這般。
這個男人，真是讓自己不斷淪陷。
“有些話，不一定非要說出來，只看他是怎麼做的。”孛兒帖說到。
婉嫣笑了笑，木華黎也曾這麼說過。
也許，在博爾術心裡，很多事情，他都有為自己想到，考慮到，只是從未說出來。
婉嫣心中一絲甜蜜。
“博爾術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一旦認定了誰，那就是一輩子了。就如他當初與可汗相識，交了可汗這個朋友，至今，都是生死追隨。”
孛兒帖說到。
婉嫣笑了笑。
“看看，你多好啊，有這麼位痴情的勇士守護你，真是讓人羨慕，以後好好珍惜吧，對他好些。”孛兒帖說到。
“嗯嗯。”婉嫣點了點頭，
隨後，似又清醒了過來，連忙搖了搖頭，說到：“好歸好，但是不代表我能接受他收別的女人，原則問題，不能妥協。”
想到那個烏雲，婉嫣心裡就彆扭。
孛兒帖笑了笑，說到：“你忘了今日是來做什麼的了嗎？”
“哈哈哈。”婉嫣大笑著，“我不做說客了，我是來陪你解憂消悶的。”
孛兒帖笑著。
接著，
兩人一碗一碗的喝著……
直到夜深了
……
次日
婉嫣醒來。
揉著眼睛，看著周圍的環境。
什麼時候回來的？
坐起身來，拍著腦袋。
努力的回想著昨晚的事。
緩了緩，起身穿衣洗漱，梳理好頭髮。
隨後，走出帳去。
……
遠遠看到靶場那邊，博爾術、木華黎在場上閒聊著，看樣子是剛射完箭的樣子。
婉嫣走了過去。
“起來了？”
博爾術看到婉嫣走了過來，說到。
“嗯，你們怎麼都這麼早？”婉嫣問道。
博爾術瞥了一眼，說到：“早？哼，都快正午了，還早！”
“都快中午啦？我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婉嫣茫然的問道。
“還好意思說！”博爾術說到。
看著眼前的人，博爾術不禁疑惑道：
“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不都說宋人女子溫柔嫻靜，知書達理嗎？怎得你如此乖張。”
婉嫣一聽，瞪大眼睛，問道：“怎麼，我昨晚喝多鬧事兒了嗎？”
博爾術白了一眼，說到：“你竟然把大妃灌醉了？”
身邊的木華黎笑了笑。
婉嫣腦子裡想了想昨晚的事，以及和大妃說的話。
呵呵。
接著傻笑著。
“還笑的出來，大妃一向賢德端方，何時醉酒過，如今都被你帶壞了。”博爾術說著。
……
昨日。
博爾術在帳中等著婉嫣，到晚飯時刻，婉嫣都沒回來。
心中有些擔憂。
之後，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
眼看夜已深，博爾術實在坐不住了，便前來大妃處。
……
“這是怎麼回事？”
一進大帳，看到桌邊兩個喝的醉醺醺的女人，博爾術詫異的問道。
“是婉嫣姑娘提出喝酒，說什麼一醉解千愁，然後兩人就喝多了。”僕人回到。
博爾術有些哭笑不得，問道：“大妃就由著她來？”
“起初大妃說不飲，後來在婉嫣姑娘的勸說下，便飲了一些，之後，兩人就越聊越投機，最後便開懷暢飲，這就一下都喝多了。”
聽著僕人的話，博爾術仰天嘆氣,無奈的笑著。
隨後，將婉嫣抱了回去……
……
“還有，這從來都是男人喝酒，女人照顧著，你可倒好，自己在外喝多了，我還得把你接回來，照顧著你！”博爾術不滿得說著。
婉嫣笑了笑說到：“大妃心裡不痛快，我就跟她說，沒有什麼事情，是一頓酒解決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兩頓。”
“哈哈……”木華黎笑道。
博爾術一聽，又可氣又好笑的看著眼前人，說到：
“你竟然這般……那勸說大妃的事怎麼樣了。”
婉嫣不假思索的說到：“我從來都是反對男人納妾的，如今怎麼可能去勸說一位妻子接受自己丈夫納妾呢？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如何說服別人接受！”
博爾術眉宇為皺，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就勸大妃，不能慣著男人這毛病，一次不忠，百世不用，早就該出手了！”
“出手什麼？”博爾術問道。
“跟可汗和離！”婉嫣說到。
“和離？”博爾術和木華黎疑惑的相視一眼。
問道：“那是什麼？”
“就是說，秉承以和為貴的原則，夫妻雙方經和議商量後，和平離婚，將婚姻作廢。一拍兩散，各找新歡。”婉嫣直言道。
“什麼！你居然這般勸說！”博爾術眉頭緊皺。
木華黎則仍保持著微笑，看著婉嫣，一臉的澹然。
……
“你這是瘋了嗎？這種話怎麼說的出來。”博爾術接著說到。
“那怎麼了，反正可汗也有新歡了，至於大妃，能與蒙古乞顏部可汗和離，這也足夠她揚名草原了。”婉嫣說到。
“你！”博爾術正要發作，
看到旁邊的木華黎，一副好笑的表情，博爾術瞬間反映了過來。
“你在這兒胡說八道呢是吧！”
博爾術無奈的說到。
“哈哈哈”婉嫣笑道。
博爾術嘆了一聲，無語的把頭轉開。
“不過，這確實是我的心裡話，只是沒說出來而已。反正要是我，我就這麼幹。”婉嫣笑著說到。
“她這話，可是說給你聽得啊。”木華黎碰了下博爾術得胳膊，笑著說到。
木華黎腦子反應是快，哈哈，婉嫣心裡樂到。
“我怎麼攤上了這麼個女人。”博爾術無奈的說到。
“我才委屈呢，我說可汗怎麼會讓我去做說客，後來我才反應過來？”婉嫣說到。
“為什麼呢？”木華黎問道。
婉嫣開口道：“昨日，我在勸說大妃時，竟一句相勸的話都說不出來，勉強說了一兩句，可發現，說的話，連我自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