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歲下午下班又帶著捲尺跑了趟奶茶店。
回來的時候天色擦黑，食堂裡已經空空如也，只剩歪七扭八的木桌椅。
還有幾個跟她前後腳一起進食堂的工人，溫歲瞧著像是四姐車間的同事，一個個唉聲嘆氣，“哎，每次一加班就沒飯吃，真想揍我們班長一頓。”
“你們班長也沒飯吃呢。”
“要不我們去門口小餐館吃吧。”
“你可算了吧，一頓飯小半個月工資沒了，餓著就餓著吧，睡著了就不餓了。唉。”
幾個人累了一天都是飢腸轆轆，說話都有氣無力了。
溫歲想起早上溫芝留的那張宣傳單——是自己設計後，溫芝又改良過的。
她轉頭問身後的人，“我打算叫個外賣，你們要不要一起？”
“外賣是什麼？”
溫歲在自己包裡掏了掏，拿出一小摞粉紫色宣傳單，一人分了一張，指著下面的呼機號碼，“打這個電話，就可以給送飯過來。”
“真的假的？”
“送過來很貴吧？外面飯菜都貴呢。還是算了吧。”
“沒事，我去打電話，看我的飯菜價格合適你們再要。”
累了一天，也沒什麼力氣去懷疑，幾個人點點頭，就著在食堂的木凳上坐下了。
溫歲跑到廠門口的小賣鋪打電話。
十分鐘，孫建鋒就騎著黑色的大永久從廠門口進來了，一看到站在食堂邊的溫歲，就朝她招呼，“妹啊，餓壞了吧！”拍了拍後座那個大木箱。
“姐夫，這是我門廠的同事，說要見識見識我的外賣。”
“行啊，我箱子裡還有不少飯呢，都是你和你姐的同事，請大家吃。”
溫歲瞬間就笑開了花，這個大老粗其實挺適合做生意的，有舍才有得，跟四姐真是互補又般配。
一聽是溫芝的物件，大老遠給送來的，幾個同事都不好意思接，但孫建鋒塊頭大，又實誠，當真把一份份飯菜硬塞進他們手裡了，木箱裡蓋著厚厚的棉被，飯菜到手都還是熱乎乎的。
原本還想推辭的幾個人，肚子咕嚕咕嚕叫，紅燒茄子、西紅柿雞蛋、海米油菜、肉炒甘藍、炸雞、炸肉……熱菜的香氣一直往鼻子裡鑽，幾個人怎麼也不捨得推開了。
兩個班長看著宣傳單，挨著湊了湊錢，遞了一把一塊兩塊的零錢過來，“既然是溫芝的物件，我們也都信得過，這錢你拿著。我們加班能有口熱飯吃實在是感激得很，你不要推辭。”
孫建鋒堅決不收，“剛來的時候溫芝就跟我說過了，你們平日裡沒少照顧她，請你們吃個飯而已，別放心上。”
小班長帶頭，“你還有宣傳單沒有？再給我們點，回去我們幫你發發。溫芝實誠，你也實誠，我們信得過。”
“這多不好意思，來時候溫芝也沒交代這個。”孫建鋒撓著後腦勺。
“姐夫，你還有多少宣傳單快點給人家吧，都是一片好意呢。我姐肯定不會不答應的，天這麼冷，大家都等著回去吃飯呢。趕緊趕緊。”
孫建鋒看著外頭的天氣，也沒再猶豫，從大梁上幫著的布袋子裡拿出一摞，“你們要是方便就給發發。飯點各個宿舍區我都來送，過了飯點呼我，一般十分鐘我就能到。得了，你們快回去吃飯吧，謝謝各位了。”
溫芝車間的幾個同事豎著大拇指出了食堂。
溫歲想著回宿舍吃，好像沒有什麼效果，樓上俱樂部舞廳這會兒已經開了……她拎著飯菜上了二樓。
舞廳門口正對著一張長木椅，舞廳裡吹出的熱氣燻得人暖烘烘的，溫歲脫掉了厚重的棉服，露出裡面疊穿著了文化衫的米黃色毛衣。
她用包裡的鉛筆把頭髮隨意挽起，把宣傳單折了個盒子樣式，拆快子，夾菜，都宛如一幅優美的畫。尤其配上舞廳裡時明時暗的燈光，每每路過的職工都忍不住側目看過來。
趙園園和外廠的朋友挽著手從樓梯口上來，一眼就看到了溫歲，“小溫姐！”
溫歲抬頭衝她們笑，明眸皓齒，小虎牙若隱若現，昏黃的燈光打在她臉上，更顯皮膚白皙細嫩，身後跟著上樓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你怎麼在這兒吃飯呢？”
“我出去有點事，回來晚了，叫了個外賣吃。你們吃了嗎？這兒還有炸雞。過來嚐嚐？”
“外賣是啥？”趙園園忍不住跟著咽了下口水，跟著溫歲的召喚拎了一塊炸雞塞進嘴裡，“哇，好香啊！”又拎了一塊塞給自己的朋友，兩人一同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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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上樓的幾個人也都聽到了，‘外賣’‘好香’之類的字眼。
溫歲把傳單給趙園園，“以後不想吃食堂可以給這個呼機打電話叫外賣。十分鐘就送到。”
趙園園嚥下嘴裡熱乎乎滑熘熘的雞肉，“錯過飯點也有飯嗎？”
“有啊。正常飯點不用呼他，他都帶著飯過來。去廠門口等幾分鐘就來。錯過飯點呼他，能給送來。”
“還有這好事兒呢？”路過原本要進舞廳的人也都停下來詢問，“送飯不要錢嗎？”
“只收飯錢，送飯不花錢。我四姐和姐夫掌勺，比外面小餐館便宜多了。”
附近的人都伸手接過了宣傳單，“今中午我就看到老孫來了，車後座綁了個木頭箱子，我還當他幹什麼呢，鬧半天是賣飯。”
“以後終於不用總吃食堂了，翻來覆去那幾個菜，我都快吃吐了。明天中午下班我就去買。”
“我也去，看著價格跟咱食堂差不多啊，有肉有菜的。”那人又指了指溫歲面前的飯，“是不是跟你這一樣的？”
“是啊，一樣的，你們都嚐嚐，這炸雞是脫骨的，超級好吃。”這是她給溫芝的韓式炸雞方子，溫芝自己又改良了一下，“這是我姐自創的黑胡椒炸雞。”
圍過來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一小袋炸雞，兩三個人分一塊，沒兩分鍾，炸雞和宣傳單一起都被分發乾淨了。
溫歲哼著小曲兒去樓下扔垃圾，剛拐過牆角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歲歲……”
定睛一看，溫總把眼前的畫面取名為‘渣男送上門求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