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走後，大家都跳嗨了，連溫芝都是聽到走廊裡的動靜才沒錯過上班的點。
溫歲套上衣服，一邊啃涼饅頭一邊梳頭髮，“姐，我手裡有三百塊錢閒著，能不能跟孫大哥那邊入個股？”她知道說借給他們，溫芝肯定不幹，但是他們手底下那點錢，收拾個房子，弄個三輪車，廚具都未必能整齊全了。
溫芝洗臉的手一頓，含混道，“親姐妹還說什麼入股不入股，也不怕人笑話。”
“我昨晚就想跟孫大哥說的，但是怕你不樂意，所以還是得先請示你一下，畢竟你們兩口子的事，我姐夫得聽你的。”
大清早的，溫芝又被她鬧了個大紅臉，“你自己問他吧，我就只會做飯，算賬送飯啥的，到時候都是他弄。”
溫歲塞進最後一口饅頭，豎了個大拇指，“不錯不錯，知道放權了，有那個樣了！對了姐，我交個筆友，蒐羅了點菜譜，下班我拿給你。”
“行行行，快走吧，要遲到了。”
溫歲現在的主要工作，就是配合銷售科完成下一年的宣傳工作，其中新年掛曆算是年初比較好的促銷品，家裡能掛上國營企業的大掛曆還是很體面的。
這個年代國營酒廠多是靠政府機關派單，並不重視散戶銷售，除了幾個代銷點並沒有專門的區域代理，所以溫歲攬下這個差事，誰都不看好，包括溫芝。
跑了一上午車間取景拍照，溫歲打算去食堂草草吃一口，就回宿舍睡覺去，原主這細皮嫩肉細胳膊細腿兒的，比她自己那坐辦公室的草包身子強不了多少。一步一晃地走出廠門時，溫歲都能感覺自己灰頭土臉挺狼狽的。
偏偏就是有人喜歡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出現，陳美華胖胖的身子挪過來攬住她去路的時候，溫歲還懵了一下，“你，有事嗎？”
漂亮的小臉因為蒼白顯得沒那麼精神，看到這，陳美華頓時又來了精神，拽著想後退的陳俊海往前兩步，“躲什麼啊，你們好歹相處過一場，你都要結婚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
結婚？溫歲的腦子頓時清醒了大半，“你要結婚了？”
“對啊，”陳美華的眉毛都要挑到天上去了，掩飾不住地得意，“我爸回來的，給兩人做主結婚了。”
她就知道，按這姐弟倆的風格，怎麼可能被停職了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原來是陳亭安回來了，這是陳家唯一一個明白事理的人了。
“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既然你跟我弟沒這個緣分，那一拍兩散也好，你這張臉，也確實不是安分過日子的臉，我們陳家可受不起。不過呢，一碼歸一碼，你們倆散了，之前給你的聘禮總得還回來吧？”
雖然渾身沒勁兒，但是腦子還是很清醒的，溫歲不解地看著陳俊海，“聘禮我不是已經還回去了嗎？”
陳美華擋住自己弟弟，“你說話就說話，老拿眼睛勾我弟是怎麼回事？他現在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了，你自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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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歲要被這個胡攪蠻纏的女人氣笑了，“我看他一眼就是勾他？那我看你這麼多眼，咋還沒把你咒死？！”
“你這個小姑娘，說話越發孟浪了，有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別以為你裝沒事人這錢我們就不要了！趕緊退我們家聘禮！你這個窮鬼！當初說訂婚的事就獅子大開口！就你這操行的哪裡值一千塊錢！還錢！快點還錢！”
陳美華聲音太大，溫歲腦瓜子嗡嗡直響，緩了半天才緩過勁兒，“我看他，是因為我早已經把那一千塊錢還給他了。至於那錢到底去了哪裡，你該去問你弟弟。”
陳美華回頭問身後的人，“她把錢給你了？”
“沒有啊，什麼錢？她沒給過我錢。”陳俊海一口否認，一絲猶豫都沒有。
溫歲眼皮子抽了抽，這男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爐火純青，“週一，在民政局門口的早餐鋪，我給了你錢，你還差點動手打了我，很多人都看到了。”
“溫歲，我那天比較激動，確實是出手重了點，但是你沒給過我錢啊，你給了我錢我怎麼可能還對你動手呢？你可別又誣賴我啊。”
“你的意思，我沒給你錢？那早餐桌上那一摞錢，是怎麼回事呢？”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錢，我沒拿，我也沒看到啊。再說了，你一個月工資一百多，月月還要給家裡八十塊，怎麼可能拿得出一千塊錢來？除非天上掉餡餅！”
呵，他不這樣說，溫歲還不覺得有什麼，怪不得前兩天停職不來鬧，陸平南一走他們就來了，簡直比猴兒還精。
“俊海啊，倒也不能這麼說。畢竟小溫這張臉漂亮，身材嘛，又夠騷，咱們這種正經人家不要，也總還是有那些個野男人不嫌棄的，畢竟不為了結婚，當然是越漂亮越好。要真是有了這個路子，一千塊來得倒也快。”
不光路過的生源工人灌了一耳朵八卦，外廠路過的人也都聽到了零星幾個詞，什麼‘野男人’，‘一千塊’，再看溫歲——生得漂亮，身材又好，連肥大的工作服也遮掩不住那傲人的曲線——已經自行腦補了一出八點檔劇情。
看到這些人的目光，陳美華更覺得自己說得在理，“既然你一千塊賺得這麼容易，趕緊把錢還我們吧。”
“我再說最後一遍，一千塊，我已經給了陳俊海，有早餐店老闆娘和好心的大哥們可以作證。但是這錢，他到底給沒給你們家，我就不知道了。畢竟如果他現在要結婚了，跟你們，也不是一家人了。”
“溫歲你胡說什麼呢！什麼叫結婚了就不是一家人！我姐永遠都是我姐！你少挑撥離間！我說你沒給錢就是沒給錢！誰看見你給錢了！你拉出來！”
“哎哎哎，大中午的，在廠門口吵吵什麼呢？”
陳美華沒見過這人，不過一看這穿衣打扮跟其他人就不一樣，自然也多了一份心思，“哎？這是不是你們廠那個代主席？”她戳了戳陳俊海。
陳俊海都停職好幾天了，“我哪知道。”
“你好，我是陸主席的秘書，我姓柳。”
“秘書？那就是代理主席是吧？你來得可太是時候了，就你們廠這個溫歲，欠我們家一千塊錢，死活不還。你可得幫我麼老百姓做主啊！”
“一千？”柳清嘴裡唸叨著，“就這點錢，也還不起嗎？”後一句是對溫歲說的，那鄙夷的眼神都快要掛滿眼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