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跑進宿舍的時候，溫芝正在泡著腳織毛衣，看她跑得氣喘吁吁立刻緊張地從水盆裡淌出來，“怎麼了？怎麼了？有人在追你嗎？”
溫歲：……
“好像是有只狗來著。”
“你小時候還替我趕過村裡的大狼狗呢，什麼時候又害怕起狗來了？你等一下，我馬上就洗好了。”
溫芝把腳放回水盆裡互相搓了搓，手上又開始動作起來，“問過小姨了？怎麼說？”
“我想到辦法了，你不用擔心了。”她現在身體冰涼，心又砰砰直跳，她不想洗腳，只想找個角落躲起來。
“你能想到什麼辦法？這兩百塊你先拿著，”溫芝把兩張大鈔放到她跟前的床頭櫥上，“老孫說明天還能再想辦法湊兩百，我明天去找主任問問能不能預支點工資，其實一千塊也沒啥，這不湊湊就差不多了。”
“你攢了這麼多？”
原主攢了七十八塊已經是從牙縫裡摳出來的了，她還真挺吃驚溫芝竟然攢了這麼多？畢竟她們倆每月工資有一大半都要匯給家裡，支援那個‘身堅志殘’的二哥。
溫芝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只攢了不到五十塊，這些是老孫攢的，剛才他送下你就回去拿了，還給咱倆買了紅富士，明早給你洗個吃。”今天因為是這月最後一天，所以很多崗位都沒休息，明天可是週日，溫歲忽然想起剛才男人的聲音，‘明天中午下班等我’，等個鬼哦！她要睡到自然醒！有本事就真的不借給她！
自信來得莫名其妙，偏偏就是那麼篤定。溫歲躲在被子裡偷偷笑了。
看著她裹著被子一抖一抖的，溫芝擦乾腳扯了扯她的被子，“你怎麼了？趕緊把錢收起來。”說完就端著洗腳水去走廊盡頭洗手間倒水了。
等溫芝回來，她已經平復好了心情，“四姐，這錢你收起來吧，明天還給孫大哥。我真的想到辦法了。你們倆就快結婚了，我要是這時候添亂就真的不知好歹了。”
“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們倆還沒有結婚的打算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爹那邊……老孫說他再攢攢錢。”
溫歲一把掀開被子，“你還打算把自己的彩禮也匯給家裡嗎？”
溫芝不吭聲，逆來順受習慣了，她早就忘了反抗怎麼寫。
“姐，我正打算跟你商量呢，從這月起，咱們倆的工資不要再給家裡匯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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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溫芝還在猶豫，溫歲直接攥住了她的手，“從小，我們四個姐妹睡牛棚長大的，我們倆回臨山前已經工作了兩年，加上來這裡一年匯的錢，沒有三千也有兩千多。讓我們吃糠咽菜十多年，這些錢還不夠回報他們嗎？加上我的聘禮，一千塊。夠了嗎？！他們收了聘禮一句話都沒說！也不管我到底嫁了個什麼人只收錢就好！他們已經把我賣了！還要再賣你一次嗎！姐！四姐！我求你了！”溫歲最後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你別哭，歲歲先別哭，姐知道，姐都明白，可是那畢竟是咱爹……”
“販賣人口的叫人販子，不叫父親。”溫歲淌著淚半跪在她腳邊，“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我也不勉強你，但是你的聘禮，孫大哥家給的錢你一分也不能給家裡！孫大哥家裡情況不好，你們倆以後買房子買車都得靠你們，這點錢根本不夠用。”
“八字還沒一撇呢，什麼買房子買車，真要到那一天，我們倆住一間單身宿舍就挺好。姐沒有你那麼高的心氣，安安穩穩的就挺好。”
“那你有沒有為孫大哥考慮一下，人家一家人攢了一輩子的錢，就這麼丟給咱家了，連個響兒都聽不到，對人家公平嗎？咱爹咱娘以後生了病，難道我們會不管嗎？你手裡有錢才能用在正地方，而不是都給那個敗家子去填窟窿！”
“那是咱二哥……”
“你自己都說了，那是咱倆的二哥，他比我們倆都大，照顧過我們一天嗎？你再給他錢就是助紂為虐了！還是你想我為了這一千塊錢把自己賣了你才能長點心呢！”
溫芝咬著下唇徹底不吭聲了。
“你要是不答應我，我明天就把自己賣個更高價！替你還了家裡的念想！”
“呸呸呸，說什麼胡話呢！”
“那你答應我！”
“答應，我答應你還不行嗎，別哭了。”
兩人各自躺在床上又迷迷湖湖說了會兒話，溫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幾點睡的，反正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宿舍外面已經來來回回不少人走動了。
她床前還拉著簾子，隱約能聽到溫芝走來走去收拾東西的聲音，聽到附近宿舍在走廊炒菜下鍋的聲音，她勐地坐起來。
正好聽到有人敲門，溫芝去開門，低聲跟們外人說了什麼，就聽到腳步聲朝她這邊過來了。
“嘩啦——”簾子被掀開，溫歲頭髮還沒來得及捋一下就跟站在門外的陸平南打了照面。
溫芝也沒想到她這會兒的頭髮會爆炸成這樣，也愣了一下，“陸，陸主席找你，快起來吧。”
她一把拽過被子矇住頭，“嗯嗯”兩聲算作回答。
溫芝把簾子拉好，還不忘囑咐她“快起，別摸蹭了。”
躲在被子裡的溫歲真恨不得床下有條縫，直接鑽進去才好！
“陸主席，你進來坐著等吧，可磨蹭著呢。”
還在被窩裡蹬腿懊悔的溫歲：……
不知道門口的男人有沒有聽到她拿腳後跟跺床的聲音，反正是很自覺地拒絕了，“我忘了拿東西，先回宿舍一趟，大概半小時後我在樓下等她。”
聽到關門聲，溫歲才從簾子後面伸出頭來，東張西望了一番，“走了？”
溫芝看她的樣子，“你做賊呢？快洗臉，過來吃麵。”
溫歲洗漱完剛在桌前坐下，麵碗還沒端起來，溫芝的問題就跟來了，“陸主席找你有什麼事？是不是陳家人又來找茬了？”
“應該不是吧。”
“那他找你能有什麼事？主席可不像會跟人聊家常做什麼群眾思想工作的好好先生。”
溫歲一口麵條湯差點噴出來，“你說的要不要這麼到位。”
“我哪說錯了嗎？”溫芝端來一盤蘿蔔乾鹹菜，“醃好了，你嚐嚐。”
溫歲就著一塊蘿蔔乾吃了好幾大口麵條，“姐，你這手藝，不開個店真是可惜了。”忽然，腦子裡靈光一閃。
“開什麼店啊開店，我就做個家常小菜還夠吃，拿不出手的。對了，昨晚忘了問你，你到底從哪湊到的錢？可別不是什麼正經來路的，為了一千塊錢不值當的。”端著碗坐在她旁邊也吃了起來。
“主席的錢，算不算正經來路？”
“什麼主席的錢？”溫芝沒反應過來，還在往嘴裡送麵條，忽然，快子一停，“你說什麼？”
溫歲趕緊扒完碗裡的麵條，呲著小虎牙晃了晃腦袋，“我找陸主席借的錢，你說正經不正經吧。”說完，也不等溫芝回答，直接套上鞋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