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浦莊園財務大樓內的一間辦公室中，鄭紀和顧三在同一張辦公桌前相對而坐，正在查驗各家銀行的進出賬。
鄭紀嘬著牙花子，皺著眉說道：“顧三，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塘橋分行的流水有些蹊蹺。”
“四爺，何處不對？這些賬目梁管事都平過賬，賬目應該不會有出入才對啊？”
“你來看啊，從去年的十月秋糧收購時起，塘橋分行的進出流水業務量大幅增加，比其他幾家銀行翻了四倍有餘，特別是今年年初土豆收穫以後，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可奇怪的是存存取取但卻並沒有多大的出入。而其餘的七家銀行雖然也出現過集中兌換，但都是小額紙鈔兌換現銀，而且也沒有如此龐大的進出流水，總體是平均的。”
顧三連忙把鄭紀遞來的賬簿翻來仔細查閱。確實，雖然賬目是平的，但是如此有規律的流水和業務量的異動絕對不會是巧合。
“四爺，這代表什麼？存存取取玩嗎？”顧三皺著眉頭疑惑不解的問道。
鄭紀搖搖頭：“我現在也不明白這其中到底是為什麼，而且你看大多是整取散存，為什麼？”
“四爺，要不小的把塘橋的掌櫃叫來問問。”
“這事情是在塘橋分行，塘橋掌櫃叫什麼？”鄭紀習慣性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問道。
“顧孝長，他是顧家莊第一批進入下沙學校就學的老人，結業後在下沙賬房裡呆了一年左右，銀行開業時被調派至塘橋。”顧三似乎對顧孝長極為熟悉，不假思索直接回答道。
鄭紀站起身，來回在辦公室內踱著步，“來人！把顧孝長給我找來。”突然身形一頓，改口道：“不，給我備車，顧三，我們一起去一趟塘橋分行。”
在五個親衛隊士兵的保護下，鄭紀和顧三分坐兩輛車，駛向塘橋分行。
“四爺，顧大管事。小的給二位請安。”
鄭紀擺擺手示意在銀行門口負責看護的家丁起身，“顧孝長在嗎？”
“在在在，掌櫃的在二層，四爺請，大管事請。”
銀行是由磚石結構建成附帶有一個地窖用於儲存現銀的二層樓房，鄭紀和顧三邁步上了樓梯來到顧孝長所在的辦公室，挑開門簾瞧見顧孝長正專心致志的按著手中的太陽能計算器。
鄭紀調整了口氣說道：“顧先生可是在辦公啊？”
顧孝長抬頭，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喲，四爺，顧大管事，快請快請，二位怎麼來了？”說話間從座位上站起身，對二人施禮後又在房間的一角拉出了兩把小圓凳，請鄭紀上座，自己和顧三坐在了臨時搬來的小圓凳上。
鄭紀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辦公桌後的圈椅上。
“嗯，顧孝長我問你，去年十月你這裡業務量大增可有此事？”
“有，當時小的也犯了迷糊，塘橋是個小地方，人口也不多，自銀行開業後的二個月裡，從未有過異常。唯獨秋糧收購，發放了紙鈔以後突然業務量大增，但奇怪的是小的這裡並未遭遇百姓們擠兌，而是有存有取，到月末小的一軋賬，發現收支平衡，出入並不大。小的原本想將此異常稟告給梁管事，可小的後來想想，似乎沒有過大的問題，可能是百姓們拿了紙鈔，想來嘗試是否真能兌換出銀子來，業務量大些也可以理解。再者後幾個月又逐漸趨於平穩，
所以小的並未上報此事。”
鄭紀仔細觀察著顧孝長的面部表情，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敘述過程也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而造成的語無倫次。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自己明明知道這其中有問題，可問題在哪兒呢？
“四爺，顧大管事，可是小的報上去的賬目出了什麼紕漏？”
顧三搖搖頭，隨即將自己和鄭紀感覺蹊蹺的地方和顧孝長講述了一番。
“萬無此理，這世間絕無有這麼巧合的事！”顧孝長大驚失色，衝著門外大喊：“今日銀行的賬房先生們都在不在？”
“回掌櫃，都在。”
“全部叫過來，我要一個個詢問！”
顧孝長將手下四個賬房先生一一叫來詢問，調查良久卻一無所獲。
“銀子是你們發的，也是你們收的，就沒有察覺出什麼異樣嗎？”
“掌櫃的，真沒有，我們都是學校畢業的，再如何也不能稱錯分量啊！收多少，支多少賬目都清清楚楚。”其中一個先生信誓旦旦的保證。
越是查不出問題，就一定有蹊蹺。鄭紀吩咐一聲：“去地窖，開銀箱，我要查銀子。顧三你去請三爺過來一趟，還有，讓顧小七調人過來一起查，今日這賬目我要從頭到底，一筆筆查，銀子我要一塊塊稱！”
顧三心說自家四老爺犯了狠勁了，一刻不敢耽擱，立即起身出去。鄭紀則領著五個親衛隊士兵和銀行內的四個賬房先生開啟了地窖，將一箱箱銀子搬了出來，一塊塊重新稱重查點。
李文斯頓結束了一天的課程，剛想回宅邸休息片刻就被顧三給半路攔截，二人直奔塘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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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七得了信，領著一個小隊的三十餘人一同加入了清點查驗的行列。
幾十號或坐或蹲的親衛隊和賬房先生正在一箱箱銀子從銀箱中倒出來重新清點查驗，李文斯頓進入大門看到這番熱鬧場景著實吃了一驚。
“小鄭頭，發現什麼了沒有？”
鄭紀搖搖頭，“箱子上都有數額，現在查完的這六箱銀子都沒有紕漏。暫時還沒查到什麼，但是理智告訴我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小七，你的人詢問的如何了？”
“回三爺，沒有結果，賬房先生們和顧孝長小的和手下都分別詢問，沒有矛盾的地方。”顧小七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李文斯頓來來回回走了兩步：“把你的人撒出去，所有的銀行重新清點登記，我就不信會沒有蛛絲馬跡。一箱箱給我重新查！所有工作人員一個個審，把江先生和梁先生一起找過來！”
顧三插嘴道：“三爺，江先生與梁先生，他們現在只負責老爺們私人的賬務財政。銀行裡的賬目他們從未經過手，此事與他二人應該沒關係吧？”
“他們與這事是沒關係，但是他們有經驗。另外去下沙把幫我們鑄銀的徐銀匠找來，讓他們過來看一看幫我們參考參考。”
陸遠和施成也聽說銀行出事的訊息，施成一聲令下顧五四領著人直接控制住了八家銀行的所有工作人員以及其家眷親屬，顧小七則分批對其逐個審查問詢。
“李頭，小鄭頭，查的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線索？”
兩人不約而同的搖搖頭
，李文斯頓嘆了口氣：“哎，沒有啊，陸頭你看賬目和銀錢是對的起來的，除了發現大量大額兌出小額存入的情況外，沒有其他的異樣。但僅憑這一點不能直接說明這裡面有問題。還是要等莊園裡的兩位老賬房和鑄銀匠過來查驗了成色才知道。”
三人到了銀行，徐銀匠隨意抄起一塊碎銀子，拿眼一打直接大吼一聲：“銀子有問題！”
“啊？”
“徐銀匠你說什麼？”
陸遠等人異口同聲喊道：“銀子有問題？”
“不錯，這銀子不是我鑄的！絕不是從我手裡流出去的！”徐銀匠將手中的碎銀子扔了回去，然後開啟了其他銀箱又順手抄起一塊，隨後斬釘截鐵的說道。
最早被顧三從下沙西街的糧鋪中挖來的老賬房梁先生仔細打量著手中的銀子，也頗為肯定的說道：“徐銀匠說的不假，這些銀子不是從下沙流出去的，絕對是私鑄！徐銀匠鑄出來的每一批銀子，老夫都和江先生親自驗過，成色全都在九五成以上，且造型亦與這些銀子不同。”
陸遠詫異的問道：“梁先生，這些都是碎銀子，哪裡還能看出來造型？”
徐銀匠急不可耐的直接插嘴答道：“老爺們，你們忘了當初三爺給過小的模具？小的鑄出來的銀子和金子，按照不同規格的重量，全部改成了大小不一的條塊狀。哪有此種圓弧？這不是私鑄又是什麼？而且這成色摻了雜質，小的幹了一輩子活計，一打眼便瞧得出來。此事大有可疑！！！”
李文斯頓立刻說道：“不錯，徐銀匠說的不錯，我當初為了方便運輸，特意設計了各類大小不一的模具，這確實不是我們鑄出來的銀子。”
“難怪，難怪整取散存，原來是這樣！”鄭紀恍然大悟喃喃自語。
徐銀匠分別在銀箱中挑了兩塊，來到眾人面前。
“諸位老爺，你們且看這兩塊銀子，雖然都是散碎銀子，但是小的敢保證，左手這一塊是小的親鑄的，而這塊則是私鑄的。”
鄭紀皺著眉頭問道：“徐銀匠，何以分辨？”
“我下沙鑄造的銀子因為模具造型的關係，雖然也會在底部呈有蜂窩，但絕不會如此密集。而旁人澆鑄時範中殘留有大量氣體的原因，銀錠底部都有大量不規則的氣體空洞，形成此種蜂窩。”徐銀匠老神在在地繼續說道：
“若是官鑄的足銀倒也無妨，其蜂窩較深、洞圓潤光亮、神氣足、有彩色光澤者則成色不差。而諸位老爺請看此銀，隨已攪成散碎，但此銀底部的蜂窩中灰黑一片，成色極低，絕非是官鑄銀，小的敢拿項上人頭擔保，定是私鑄！”
李文斯頓擺擺手，搖頭說道：“這銀若是用的時間久了，可都是會發黑或是成灰白色的氧化物質。”
“哈哈哈哈，三爺若是不信，你且看。”徐銀匠從口袋中拿出一塊擦銀布，“此布可是三爺你當初賞給小的，若是足銀呈黑灰之色一擦即亮，可老爺你看此銀呢？依小的判斷此銀摻雜在二成至三成不等！”
咣噹！一聲巨響
施成一腳踹散了面前一堆已經清點完畢碼放的齊整的銀堆。
塘橋分行的四位賬房先生外加顧孝長這個掌櫃，一齊嚇得癱軟在地。
施成大喝一聲：“顧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