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方雪被懟得那麼慘，陳芸第一次不是那麼討厭這些圍觀的人，至少她們起了一點作用，省得她開口罵人。
“大隊長，我不多求，只要給我一點粗米，幾個雞蛋，讓我補補身體就行，另外，魏子彥幫我說話還請你們不要遷怒他。”陳芸弱弱的開口，一副生怕惹到大隊長的樣子。
她要的當然不是一點米跟雞蛋，只是不能從她口中說出來，否則這些看她可憐，幫她說話的人就能嘲諷她訛上方家了。
大隊長心裡堵著一口氣，他吃過的鹽比陳芸吃過的米還多，怎麼會看不穿她的彎彎道道。
圍觀的村民都覺得陳芸果然是個心地善良的，他們剛才都以為陳芸會獅子大開口，敲方家一筆，沒想到人家只要一點粗米跟雞蛋。
對於家裡貧窮的人來說已經很多了，但是這點東西對方家來說就是九牛一毛。
大隊長深吸一口氣，將眾人的神情看在眼裡，他知道自己不能真只給這點東西，否則明天村裡還不知道傳出多少不利於他們方家的話來。
他這個大隊長的位置還想多坐幾年，要是那些不好聽的話傳出去，不僅面子沒了，就連這職位都沒了。
“這件事是方雪不對，小雪，快給陳同志道歉。”大隊長皮笑肉不笑的道。
方雪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聲音尖銳，“爸，你也不相信我的話？明明是她……”
“我讓你道歉。”大隊長瞪著方雪，怒吼一聲，打斷她的話。
沒用的東西，被人逼到這份上還嘴硬，現在根本不是追究誰對誰錯的時候，如果陳芸沒有流產，他們還能爭辯一下。
而現在陳芸流產了，再怎麼樣都是他們的錯，尤其陳芸提的條件彷彿都為他們考慮過，這時候還去謾罵指責陳芸，是想被口水淹死嗎？
方雪對上大隊長嚴厲嚇人的目光，渾身一個激靈，不敢再胡亂說話，免得越來越糟糕。
“陳同志對不起，是我不好，你突然上來抓我的手，我下意識的就想甩開，沒想到害得你流了產，我誠心的跟你道歉。”
誠心是不可能的，這點陳芸也知道，她也不在乎，不過還是裝模作樣的衝方雪虛弱一笑，“既然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方家又同意賠償，我也不想得理不饒人，揪著不放。”
聽到賠償兩個字，大隊長就知道她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他清咳一聲，“你剛才說的粗米跟雞蛋太少了，這樣吧，粗米我給十斤，雞蛋給二十個，紅糖給一斤，再給三塊錢的賠償，你看怎麼樣？”
圍觀的人聽了心裡都覺得火熱，不說糧食雞蛋，光是賠償三塊錢就夠多了。
大家在村裡種地，地裡的收成一年跟一年不同，產量也少，交了公後剩下的分一分也沒多少，想換成錢只能拿到糧站或者黑市去賣，去黑市的價格高，可同時伴隨著高風險。
村民一年到頭能掙幾塊錢都算多的，大隊長出手就是三塊錢的賠償，絕對不低了。
以前村裡也有個孕婦跟人吵嘴，最後動手被打流產了，對方家裡窮，一分錢都拿不出來，最後只是上門跟流產的女人道歉，不接受兩家就成了仇人。
陳芸聞言微不可幾的皺了皺眉，才三塊錢？打發叫花子呢。
可看到周圍人的眼神，就知道大隊長開出來的條件已經頂好了，她要是不接受，不僅顯得她虛偽，還不識好歹。
“大隊長，這使不得。”陳芸驚慌失措的擺手，“我不是問你要賠償的意思。”
大隊長靜靜的看著她演，最後皮笑肉不笑的道:“這是我們應該賠的，你安心收下就是，至於魏子彥，你放心，我們不會責怪他。”
最後這話魏子彥壓根不信，只怕今晚回到方家少不了一頓罵，估計這還是輕的，他心裡有些苦澀，也有點畏懼。
陳芸身體正是虛弱無力的時候，她考慮不到那麼多，同樣認為大隊長不會把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樣。
大隊長離開後，村民也找來一輛牛車把她拉回了知青點，並叮囑她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來。
陳芸剛回到知青點不久，魏子彥就帶著三塊錢還有雞蛋等糧食來了。
“子彥，今天謝謝你幫我說話，還有對不起，我沒保住我們倆的孩子。”陳芸把東西都收了，然後楚楚可憐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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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子彥本來就對那個孩子沒感情，所以陳芸流產他毫無感覺，他幫陳芸說話純粹是想儲存名聲。
可這會他沒有這麼說，反而一臉心疼的拉著陳芸的手，愧疚的道:“對不起，是我沒用，你不知道我在方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大隊長天天逼我幹活掙夠八個工分，否則就不許我回家，還不給我吃的，他們一家人吃著肉，我只能撿點不好的吃，還有方雪就是個母老虎，可勁使喚我，我就是想來看你也沒辦法。”
聽到這話，陳芸沉寂的心有了變化，她早就看出來了，魏子彥這段時間像被虐待了一樣瘋狂掉肉，人都瘦了好幾圈，原本白皙的皮膚黑了很多，兩頰陷下去，眼睛裡滿是痛苦。
到底是自己深愛的人，如果不是方雪的逼迫，他根本不會離開自己，這一切都是方家造成的。
“你今天站在我這邊，大隊長受了一肚子氣，要是回到方家，他們豈不是吃了你。”陳芸越想越覺得心驚膽戰，她根本沒辦法幫魏子彥。
魏子彥苦笑一聲，“沒辦法，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被他們打一頓，餓幾頓，總不會要了我的命，要不然方雪這輩子就完了。”
陳芸咒罵了方家一聲，最後心疼的道:“這樣吧，他們要是不給你飯吃，你就來找我，這樣的日子我們不會過一輩子的，我們遲早能離開這裡。”
看到陳芸篤定的樣子，魏子彥怔了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芸左右看了看，確定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這才低聲說:“前幾天我家裡給我來信，說是這場運動就快要結束，到時候下鄉的知青都能陸續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