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可以說是純情到了極點的輕吻。
兩個人的唇在碰到一起時，涼決城的唇甚至是有點微微的顫抖的。
他很緊張。
這種緊張中的喜悅如數透給了錢意意。
錢意意瞪著眼, 她整個人僵硬著沒有動。
有那麼一瞬間錢意意幾乎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也失去了思考的本能。
這個吻很短暫, 只是那麼輕輕一碰。
涼決城主動吻了錢意意, 反而是他先不好意思了，抱著錢意意，下巴搭在錢意意的肩膀上，埋著頭想要掩藏自己的喜悅。
開心。
這是他十八年以來第一個讓他覺著活著真好的生日。
他也收到了讓他最喜歡的禮物。
開心。
涼決城抱著錢意意的時候，與以往不同, 他有些像是一隻傲嬌的小貓貓，親近主人都不知道方式, 只能圍著主人蹭一蹭, 表示我們很好。他也是這樣的，涼決城抱著錢意意, 身體輕輕晃動著，儘可能在錢意意的頸邊蹭著, 宣洩著他的喜悅。
錢意意目光放空, 盯著夜幕下的星燈, 腦袋裡開始自己放煙花了。
是那種鞭炮做的煙花，也可以說是炮竹，最粗糙最能傷人聲音又最響的就是了。
說是煙花，大約是把人能炸的粉骨碎身的那種，錢意意腦袋裡的煙花噼裡啪啦了一翻，炸的她頭暈腦脹, 差點都想默問那三句經典。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
不，其他的不重要，她現在就想搞清楚一點。
她是誰？
她應該是錢意意的。但是錢意意不該坐在涼決城的懷裡，被這個反派大佬抱得緊緊地，和他……接吻。
錢意意徹底凌亂了。
她沉默了許久，像是人偶終於被上了發條，之前被感官全部遮蔽的一切重新接收。
錢意意一寸寸抬起自己的手，捂著自己的唇。
那短暫的一秒時間的碰觸，也不知道有什麼奇妙的魔法在裡面，讓她把那一瞬的觸感記得清清楚楚。
她和涼決城接吻了。
涼決城主動的。
她被親了。
初吻。
沒了。
涼決城也一樣。
涼決城為什麼……為什麼要親他？
錢意意沉默了很久。
她覺著這個問題，好像有了一個答案。
但是是她怎麼也無法想象的答案。
錢意意調整了呼吸。
“涼哥。”
她聲音是有些微微發顫的。
錢意意不敢問。
但是事到如今，再不問清楚，稀裡糊塗的下去，恐怕還有什麼讓人無法控制的事情出現。
錢意意只是不敢想，她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過，就算之前涼決城有些什麼讓她覺著有些微妙的，單純看著涼決城這三個字，錢意意都覺著那些是她的妄想，不可能的。
涼決城怎麼可以會喜歡人。
直到現在，錢意意腦袋裡猛地想到了一件事。
涼決城不會喜歡人，是以為他在設定中就沒有和女孩子靠近過。一直都是處於一個孤獨的狀態。而且反派的涼決城會利用周圍一切人，他根本不是一個可以談戀愛的人設。
但是現在的涼決城只是一個高中生。雖然比起其他人更負重一些，那也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
少年愛慕的年紀，為什麼別人可以的，他就不可以嗎？
是她一葉障目了。
涼決城聽見了錢意意叫他。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嗯。”
他稍微鬆開了緊緊抱著錢意意的手，抬頭和她四目相對。
少年的眼底有光。
是看著太陽一樣不畏懼灼燒而得到的光芒。
那一瞬，錢意意就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又或者說，她問不出口了。
涼決城的眼神足以說明一切。
是她一直以來忽視了。
錢意意吭哧吭哧半天，只能先推開涼決城站起來。
夜風本是讓人渾身透心涼的，偏偏錢意意現在渾身都是熱的。
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惱的。
總之都是涼決城幹的好事。
錢意意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涼決城後知後覺發現，錢意意好像有些害羞過頭了。
兩個人之間第一次的輕吻，是他輕率了。
涼決城單手握著花束，快步跟上了錢意意。
但是他不後悔。
等在停車場的劉叔一集抗戰片都看完了，廣場上溜達的兩個人終於回來了。
和出門時的氣氛完全不同。
涼決城拿著玫瑰花，像是在少女漫畫中的男主角，神情溫柔，渾身都瀰漫著讓人一眼能看見的喜悅與輕鬆。
劉叔把目光轉移在錢意意的身上。
哦豁。
錢意意要是頭髮遮臉，直接就能去演鬼片了。
臉黑的厲害。
錢意意的確臉黑的厲害。
她錯過了一開始最好直接說出口的好機會，一遲疑，腦袋裡就想到了今天是涼決城的生日。
他的十八歲生日，也是他只有的唯一一個成年生日。
他今天一直很高興。
已經還有兩個小時，他的生日就要結束了，最後的關鍵時候，錢意意有些於心不忍。不想戳破他生日的最後的快樂。
錢意意默默坐在副駕駛，升起了座位前後排的隔板，把涼決城一個人隔離在了後座。
涼決城捧著鮮花一個人坐著後排，還沒有多少被拋棄的感覺，甚至是高興的。
錢意意越這麼彆扭，不是代表著她越在乎。
初吻太輕率了，沒關係，他可以重新準備一個輕吻，總會讓錢意意喜歡的。
錢意意一路沉默盯著車窗外。
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一直以來她給了涼決城什麼錯誤的暗示了嗎？
他為什麼能直接做出這種事情來？
錢意意想不明白，也不想想了。
頭疼。
反正。
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不難解決。
真的嗎？
錢意意沒法問自己這種問題。
沉默的一路讓劉叔發現了端倪。
他感覺出來了小情侶之間的一些微妙氣氛，但是很遺憾的是，坐在後排的小年輕完全沒有經歷過感情上的變化，還喜滋滋的像是個傻小子，捧著玫瑰花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劉叔車停在樓下。
已經是深夜十點半了。
家中亮著燈，阿姨早早按照錢意意的吩咐，在兩個人離開後，給涼決城準備生日一天最後的驚喜。
開門錢意意脫了鞋進屋哪兒都沒看，直接進了房間。
她房門關上，只把涼決城一個人留在充滿著驚喜的客廳。
房間今天剛做了大掃除，天花板拉了一層格網，垂著不少捕夢網。
長短不一的垂線下，綁著一些精緻的小禮物，再走兩步，還能找到一些照片。
這些照片都是日常中錢意意的手機隨手拍的。
她一開始只是在書房跟著涼決城學習時發現，認真教課的涼決城有種讓人沉溺的魅色，忍不住悄悄按了快門鍵。
這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帥氣男孩存在手機裡，哪怕不做屏保僅僅是能看見就讓人很開心了。
涼決城當時抬頭了。
快門聲是不能關閉的，那一張照片涼決城自己甚至都低頭看了過。
看過之後不置可否，但是錢意意覺著，涼決城可能是無所謂的。
從那之後她時不時就走上了咔嚓一張的道路。
昨天整理照片的時候錢意意發現，她的手機裡居然有幾十張涼決城的照片。
這才多久啊。
等選照片的時候，錢意意覺著這張好看那張也好看，都是她拍的好，把涼決城的美色都拍出來了。
尤其是在涼決城直視鏡頭的那一張，錢意意甚至在照片裡看見了一絲他平日裡從來不會出現的戲謔。
錢意意挑了十幾張洗了出來，做成了掛飾，掛在房間裡，準備讓涼決城自己去翻自己的照片，從裡面找到小驚喜。
但是錢意意現在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她甚至沒有告訴涼決城照片裡有機關，回了房間鎖死了門，倒頭就睡。
涼決城一個人站在改造過的客廳裡，看著這些照片，裡面穿插的小禮物，還有阿姨別出心裁在牆上貼的一個大大的‘喜’字，他一個人都忍不住笑了。
今天的生日，從凌晨十二點到現在，都完美的像是一個夢。
他得到了太多，都是他之前不敢想的存在。
這些都是錢意意給他的。
一想到錢意意，就想到了剛剛的那個吻。
涼決城拆開了玫瑰花的包裝，抱著一束玫瑰插進花瓶。
他的初吻。
曾經沒有想過會有和別人在一起的可能，也就沒有對自己的另一半有所期待，在青春期的男孩子們討論各種女生的時候，在他們一個個說著自己的初吻的時候，涼決城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直到和錢意意在一起後，涼決城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麼親近他的女朋友，讓兩個人的初吻送給彼此。
今天他實現了。
有點甜。
涼決城一個人在客廳裡，拿出手機到處拍。
這些都是錢意意準備的，他著重拍著那個‘喜’。
他的誕生對錢意意來說是一件高興的喜事嗎。
也許他的出生第一次有人純粹的覺著是好事。
就連他的媽媽在一開始對他的存在都是抱有迷茫狀態，甚至有過拋棄他的念頭。
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和現在的錢意意不過一樣大。
意意還是他的小姑娘，而他的媽媽在這個時候抱著他，躲在世界的角落瑟瑟發抖。
涼決城的出生沒有那麼純粹的喜悅。
直到今天。
錢意意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告訴他，他在這個世界上有人全身心喜歡著他，歡迎他的到來。
只可惜，他家小姑娘太害羞了。
害羞的小姑娘甚至從上了車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和他說，回到房間假裝不存在。
可是那是不會的。
涼決城一個人把那些禮物掏出來。
十八份大禮物，來自錢意意和他的媽媽。
這些都是對他人生的歡迎。
那些小禮物，都是他的人生中的意外驚喜。
涼決城從來沒有這麼有耐性過。
他一個人慢慢整理著這些禮物，每一樣都讓他泡在蜜糖罐子裡，輕飄飄的甜。
錢意意沒有睡著。
她強迫自己閉著眼，腦袋裡還是亂糟糟的。
躺了一個小時，身體都要僵硬了。
錢意意在十一點半爬起來泡了個熱水澡，慢吞吞坐在梳妝檯前吹乾了長髮。
她看著鏡子裡的女孩。
十七歲半的女孩子已經有著絕對的青春發育中的魅力，尤其是她現在越長越像她原來的模樣。
錢意意的那張臉，哪怕是在行業外都是被人稱讚的清純可人。當初因為這張臉得到了一個很好的機會，敲開了行業內部一家龍頭公司的大門。
他難道也是喜歡這張臉嗎？
錢意意戳了戳鏡子，鏡子的倒影自然是戳不到的。
錢意意吹頭髮吹著吹著，都沒有力氣了，趴在梳妝檯上唉聲嘆氣。
手機鬧鐘響了。
十二點鍾。
距離涼決城的生日已經過去了。
錢意意把長髮梳順，脫了家居服換了一條長袖裙子。
如果是在之前，她根本不會注意這些細節，現在不一樣了。
她已經知道了些什麼，那麼肯定在各種方面都要注意的。
尤其是在家中的時候，在涼決城的面前，她已經沒有辦法像過去那麼坦然了。
錢意意握著門把手，給自己做了一道選擇題。
如果涼決城不在，明天早上告訴他。
如果他在……
作為錢意意，她不能讓這個誤會延續下去。
快刀斬亂麻，越早越好。
拖久了對他們兩個人都不好。
推開門，客廳的燈還亮著。
涼決城在客廳坐著，笨拙地在剪花枝。
他已經洗過澡了，頭髮沒有怎麼吹，還有些溼漉漉的。
他穿著一身灰藍色格子家居服，和錢意意的那身睡衣是阿姨挑的，情侶款。
每天他們兩個人都像是最親密的戀人關係，穿著情侶的睡衣，坐在一起看練習題。
他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和錢意意穿著一樣的睡衣的親密。
而這個時候，他一回頭，錢意意穿著外出才會換的長裙子，頭髮也梳的整整齊齊。
“你要出門？”
涼決城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
錢意意早就已經不會和他客氣，什麼時候都是和他隨意的，這一身打扮一看就是用來和別人見面的。
起碼不是錢意意來對待他的。
“不是。”
他在。
錢意意微微嘆息。
或許這就是唯一的選擇。
“我有話要說。”
錢意意的言行舉止都顯得收斂了許多。
她坐在沙發上，挺著背的模樣，和她對外人時很想。
或許說不是像，而是就是。
涼決城一開始還有些被錢意意撞破自己小心對待花束的害羞，在這個時候，他腦中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忽然覺著，錢意意要說的事情很重要。
她甚至沒有那麼隨意，換了衣服，顯得鄭重其事。
鄭重其事。
並且她的表情算不上很好。
錢意意努力想要維持著輕鬆的表情，但是維持不住。
她嘴角的笑容都有些刻板化。
整個人都讓人覺著，很僵硬。
現在的錢意意就是很僵硬的感覺。
涼決城感覺到了一絲微妙。
“你要……說什麼。”
涼決城放下了那些準備花束的東西，坐在了錢意意的對面。
他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但是錢意意自己都還是一副弄不明白的迷茫，涼決城從她眼裡看不見一點能夠提前透露資訊的存在。
只知道，或許不是什麼好事。
不是什麼好事。
涼決城抿著唇。
錢意意雙手交疊放在膝蓋，她靜靜看著涼決城，眼底有一絲抱歉。
就算知道他很開心，就算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說話很不盡人意，錢意意也沒有別的選擇。
這樣才是對的。
“我在十八歲之前不想談戀愛。”
錢意意想了想，還是儘量婉轉一下。
“我家裡的情況很複雜，我在十八歲之前甚至沒有自己獨立的任何方式，我擁有的監護人讓我窒息，我能做的就是在十八歲之前努力把自己活好，在過了十八歲的生日之後，我想要在自己喜歡的方向去奮鬥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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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決城聽到第一句的時候，心裡猛地一沉。
但是錢意意隨後的話，讓他松了一口氣。
這是她未來的規劃。
這種事情的確是需要鄭重其事，畢竟是一個嚴肅的問題。
涼決城心裡輕鬆了。
“嗯，我會和你一起好好奮鬥的。”
錢意意咬了咬下唇。
面對著涼決城的認真，甚至是有些天真的無知，她張了張嘴，有些說不出口。
“我的規劃裡，沒有你。”
錢意意沉默過後，還是對著涼決城輕聲說出了口。
“我本來沒想過，你會喜歡我，但是我今天發現了。”
“你喜歡我，對嗎？”
錢意意的問題很輕，但是讓涼決城聽著，是有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
她剛剛說了什麼。
人只願意聽自己想要聽的，有些不想要聽的內容，在保護人的情況下潛意識就會主動遮蔽。
涼決城沒有聽清錢意意剛剛的話，只聽見了她的問話。
喜歡她嗎。
這還用說。
涼決城這輩子所有的勇氣都用在喜歡她這件事情上了。
“……喜歡。”
涼決城說出口了。
他與錢意意四目相對，重複著自己的答案。
“喜歡。”
好像除了喜歡兩個字，還能表達他的感情的，就是渴望。
他一直在渴望著錢意意。
擁有。
今天他覺著他得到了，擁有了錢意意。
幸福的就像是一場虛假的夢境。
錢意意的眼底有一些歉意。
這種歉意不該出現在這個時候。
涼決城想要說話，但是他嗓子發乾，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到底，想要說什麼？
涼決城腦子暈沉沉的。
錢意意低下了頭，鄭重其事對涼決城說道：“對不起。”
“但是我必須說清楚。”
“我不喜歡你。”錢意意的聲音很小，但是很堅定。
咦。
剛剛是什麼的聲音。
涼決城沉默許久後，茫然的抬起頭，空洞的目光沒有目的的環視一圈後，最後落在了牆壁上掛著的時鐘上。
滴答，滴答。
時針分針重疊在一起，清脆的一聲‘咔噠’。
凌晨十二點。
神仙教母的魔法消失了，辛德瑞拉還是灰姑娘。
他的美夢裂了一條縫，碎了。
夢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虐！不虐！甜甜歲怎麼可能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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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的！用涼涼的初吻保證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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