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在這世上裴霖仍有怕的。
火,大火,熊熊燃燒的火。
一次次殺掉膽怯的自己。
5歲那年,母妃葬於火光中。她靜靜的坐著,吞下父皇親自賜下的毒。
火苗燒在她的身上,頭髮上,臉上。
她笑了,好似很幸福的樣子。
年幼他不懂,以為火能讓人舒服。
那日,火帶走了這世上唯一愛他的人,也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庇佑。
後來,他自己放了把火才知道,火是滾燙的,升起的濃煙嗆人的很。
燒在身上是疼的,衣物和皮膚溶在一起,撕開後沾血帶肉。
他還是不能明白,母妃為什麼不怕痛呢,是真的很痛啊。
火幫他殺掉了稚嫩懦弱的自己。
再後來,進宮後,他無數次與它打交道,每次都能被它傷的遍體鱗傷。
他開始明白,火也許能帶走的還有生的煩惱。
他想學著喜歡它,但到如今他依舊怕它,卻又不得不一次次的直面它。
“在想什麼?”
柏嫣洗漱好,坐進他懷裡,殿裡昏黃的燈照著他的側臉,格外柔和平靜。
裴霖抬手環住她的腰,抬起頭,“沒什麼。”
桌上擺著原先放在盒子裡的紙張,柏嫣拿起,裴霖沒有阻止。
紙上只有一句詩,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柏嫣輕輕的讀了一遍,更加不解了。
這個字跡與他的字跡有些相似,盒子中的紙張一打打的疊的整齊,滿滿的都是這兩句詩,抄寫它的人一定是愛極了這首詩的。
“這是兩個不同的人寫的,娘娘猜猜,哪個是男人的字跡?”
裴霖輕柔的將她的長髮壓到耳後,微微抬頭琢磨著輕咬她的耳垂。
語氣誘哄,像是在說著情話。
柏嫣現在沒心思和他鬧,她仔細的一張張看過去,一點沒發現是兩個人的手筆,字跡幾乎一模一樣。
“猜不到,你就直接告訴我吧。”
她輕輕的推了下他,垂下頭對上他的眼眸,感覺他的情緒中多了很多她看不懂的意味。
裴霖盯著她看了會,等到她垂下頭親了下他的臉,他隨手抽出其中一張,“這個。”
父皇只寫了一張,母妃日日抄寫,竟然抄了這麼多遍,硬是將自己的字跡練的與他一樣。
“這個?”
柏嫣拿起看了半天,也沒發現任何差別。
“這都是母妃的東西,”裴霖開口,“這個鐲子是父皇給她的,不吉利,就不送給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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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嘖笑了聲,充滿嘲諷,將桌上的紙張重新疊好和鐲子一併放進盒子裡。
柏嫣愣了愣,抱住他的脖子,不吉利?說明.......
“那你的東西為什麼會在那裡?”
柏嫣想起失火的是什麼地方了,是個酒樓,花朝樓,很有名。
裴霖揉著她的小手,眼底漸漸浮出陰翳。
那是他的地方,面上是玩樂的場所,實則是用於傳遞和打探訊息的。所以他的好皇兄應該是收買那些蠢貨,藉著破壞會試的名義,直接燒掉了他的地盤。
他知道他是一定會進去將母妃的東西拿出來,所以他選擇用火。
他當真該感謝皇兄,這麼多年了,還是不忘記磨練他,一次次的妄圖將他打磨成自己手中最好用的劍。
“裴霖,”柏嫣撫上他的臉,讓他抬起頭看著她,“你知道是誰做的,對嗎?”
“是。”
“之前殺掉許成的也是他,對嗎?”
“是。”
“他是,宋國人?你的什麼人?”
“是,皇兄。”
他沒有瞞她,因為皇兄看樣子已經等不及了,應該很快他就要離開這裡回去了。
“皇兄!?”
柏嫣陡然皺眉,莫名的開始緊張了起來,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她第一次見到他臉上出現不確定的表情,心裡更是隱隱不安起來。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裴霖望向她,沉默了片刻。
她問他的打算,他早已打算好,可她呢。突然多出來的小東西,他沒想好該怎麼辦。
走進大火的時候,他除了怕更多的是對她的放心不下。自己要是出不來,她怎麼辦呢。會哭吧,會哭的停不下來吧。
“回去。”
他緩緩開口,柏嫣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早該想到的。
她知道他也拿不定關於自己的主意,那她這次就聽話點吧,不拖累他了。
她深深的吸氣,忍住淚水扯出微笑,“好吧,那你回去吧,要好好的啊,我就在這等你。你遲早會回來的對吧?”
她的聲音忍不住染上哭腔,裴霖的心被狠狠的攥緊,可這並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會。會回來的。”
離開的時候他會為她留下足夠保護她的人,會有很多,他們武功都很高強,會好好保護她的,一定會的。
但,他們不是他。
柏嫣點頭,她也不知道現在自己該說什麼,就想著先從他懷裡下來,至少得熟悉下他離開後的生活,不能再這麼依賴他了。
裴霖感受到懷裡的她慢慢遠離,他閉了閉眼,強忍著不許自己抬手。
懷裡的溫暖逝去,她的重量從腿上消失,他心底的不安一瞬溢位,好似她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扯進懷裡。
“裴霖。”
柏嫣伏在他肩頭終於忍不住的哭了出來,他抱她那麼用力,揉她進骨血一般。
“我會乖乖在這等你的,你早點回來好不好。”
裴霖輕咬她的小臉,品嚐她淚水的苦澀,他的心已然完全屬於她,即使還未分離,他已經開始擔心那些有可能發生的意外。
“娘娘怕嗎?”
會怕跟在他身邊會朝不保夕嗎,他第一次質疑自己到底會不會贏,拖上她,值得嗎。
柏嫣立刻用力的搖頭,“我不怕!”
她不過是一縷穿進來的孤魂,有何懼怕,他在哪她就在哪!
“好。”
她堅信,他們在盛夏親吻,也會在金秋,寒冬,初春攜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