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寧和大長公主的院子，八重大人已經指揮金吾衛開始搜查了，顧枕書站在八重大人身邊，本以為八重大人會嫌棄顧枕書，但對方竟然有一搭沒一搭地同顧枕書說著話。蘇念煙在門外等了片刻，才走進去打斷兩人。
“世子和八重大人在說什麼？”蘇念煙漫不經心的問道，並未在他們身邊停留，而是直徑走向殿內。殿外守著的金吾衛抬手阻攔，紛紛看向八重大人，直到對方點頭，這才放蘇念煙進去。
蘇念煙倒不在意這些細節，囑咐明鏡等在外面，帶著杜娟就進去了。
寧和大長公主及其女使的屍身都被白布裹著，橫著放在地上。殿內的金吾衛只有兩人，都戴著面紗和布手套，正在整理寧和大長公主的日常用品。
蘇念煙從袖子裡拿出手帕，雖然有些捨不得，但還是用手帕包著，掀開了蓋著屍身的白綢布，給杜娟看地上兩人的傷口。“好快的劍。”杜娟蹲下身子，接過蘇念煙手裡的帕子，捏著女使的下巴來回扭動。
金吾衛本想阻止，但八重大人和顧枕書已經站在門邊，輕咳一聲，示意不必阻止。“出手穩準狠，這個角度，似乎是從背後下手的。”杜娟微蹙著眉，抬手比劃了一下自己，似乎是無法準確估算出來，還特地站了起來。
“大概要高出半個頭。”杜娟不由分說的拽來一個金吾衛，讓對方站在自己身前，她則轉身踩在椅子上，一遍一遍比劃著割喉的動作，直到找出合適的角度來。這名被杜娟拽著的金吾衛，年紀尚小，還是個小男孩，平日也不常同女子接觸，突然遇上杜娟這般大大咧咧的，難免有些害羞。
“是男子嗎？”蘇念煙起身，將手帕丟進門口的火盆裡，濺起的火星子飛向八重大人，被對方一揮衣袍，給擋住了。蘇念煙只能露出歉意的笑容，以示自己是無心之舉。
“這樣子的話，很可能是男子了。宮裡的宮女們都是嚴格甄選的，身高沒有特別出挑的，即便是有，也是很打眼的。”杜娟推了一把身前的金吾衛少年，從椅子上跳下來，“而且看傷口，至少是把袖劍造成的傷害。”杜娟看向八重大人，略帶炫耀的仰起頭。
“薄如蟬翼的軟劍也能造成這樣的創傷。”八重大人雙手環於胸前，毫不示弱的說道：“你所作出的假設是在其站著的情況下，但若是其蹲下或者是彎腰時，同等身高的人亦可造成這樣的創傷。”杜娟的臉色明顯沉了下去。
八重大人側過身，冷哼一聲，繼續說道：“當然，需得考慮她生前在做的事情，手邊的鳥食罐子可以證明，其生前應當是在喂金絲雀，結合這一舉動，倒是能夠證明，下手之人比其高，很有可能是個男子。”
提到金絲雀，蘇念煙這才抬頭掃視了一圈，問道：“為何不見王妃的金絲雀？本宮才進來時，在院子裡見過的，如今怎麼不見了？王妃又是如何將雀鳥帶進來的？”
仔細回想，蘇念煙確實沒在來的時候聽見金絲雀的叫聲，自己的馬車距離寧和大長公主的馬車明明很近。若是人工弄啞了，自己為何又能聽見金絲雀的叫聲呢？蘇念煙抿著嘴，坐在椅子上，仰著頭看懸空的金絲鳥架。
“長公主怕是不知道。”顧枕書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趕緊湊上來說話。“京都如今不少勳貴人家都喜歡養這樣的雀鳥，但又擔心它們太吵，於是在食物裡摻了些藥草，能讓雀鳥在馬車裡安靜待著不吵不鬧的那種。”
說著，顧枕書蹙起眉頭，看向正在拿著小罐子聞氣味的金吾衛少年，抿著嘴，有些話被他關在嘴裡，猶猶豫豫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那東西有毒。”一旁的八重大人倒是毫不留情，直截了當的將其中的危害說了出來。
那名金吾衛少年手一抖，罐子又一次落在地上，這次直接落在地上，發出清脆響聲的同時，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八重大人瞪了那名少年一眼，這才將沒說完的話吐出來，“需得積少成多，像金絲雀這種，吃下去得越多，死得便越早，只要不吃進去，便不會危害到身子。”說罷，八重大人的目光從少年身上移到了地上散落的罐子上。
少年的臉一紅，趕緊貓下腰，想要用手去收拾地下的碎瓷片，好在是一旁年長的同僚制止了這魯莽的舉動，讓他去外面取掃帚、簸箕來，免得瓷片劃傷了手，讓這裡面的毒藥順著傷口進去了。
“老王妃不是死於劍傷？”蘇念煙輕輕咳嗽了一聲，讓眾人的目光回到她身上。方才蘇念煙簡單打量過寧和大長公主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也可能是自己不仔細，沒有注意到細微的小創口。
“被毒死的。”八重大人說道，並抬手，示意房裡另一個金吾衛出去，這裡交給他便是。等到房裡只剩下蘇念煙、杜娟、八重大人和顧枕書四人時，八重大人反身將門關上，這才肯繼續說：“死於女使之前，藥性勐烈，王妃是因為死前過於痛苦，才將衣襟撕扯開的。”
可明明在一個房間裡，這名女使怎麼可能不知道寧和大長公主發生了什麼事情呢？蘇念煙抿著嘴，只有一個可能了，就是寧和大長公主毒發時，殺害女使的兇犯和女使就在房間裡，看著寧和大長公主毒發身亡。
“這女使是誰給老王妃的？”蘇念煙看向八重大人，若是能從這名女使身上找到破綻，就能輕鬆地將所有事情都丟給西涼人了。蘇念煙想得倒是周全，只要金吾衛一張嘴，自己今晚就能給小平北王答覆。
“長公主高看臣等，臣並非手眼通天之輩。”八重大人謙虛的說道，向後退了一寸，道：“臣只負責陛下想知道的，對老王妃的家務事不感興趣。”這話明顯是說給顧枕書聽的。
“那這邊交給八重大人勘察了，本宮親自去問問小平北王。”蘇念煙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襬，目光看向顧枕書，無聲地詢問對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顧枕書趕緊點頭，還冠冕堂皇的說道：“臣護送長公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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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勞煩世子。”八重大人卻不領情的打斷了顧枕書的殷勤，他抬手推開門，點了幾人的名字，蘇念煙還以為八重大人是讓這些金吾衛跟著自己去，沒想到八重大人讓被點到名的留下，剩下的繼續巡邏，至於陪蘇念煙同去的人，則是八重大人本人。
跟這位活閻羅同行，蘇念煙難免心裡發憷。“明鏡，你回去照看大公主，想來順安姑姑也累了。”蘇念煙從屋子裡走出來時，看見守在門口的明鏡都在發抖，她剛剛說了八重大人的壞話，現在能不怕嗎？只能讓她回去了。
“大人猜測，兇犯是如何進去的？”路上，一行人都沉默不語，只有顧枕書一人在活絡氣氛，奈何八重大人這個身份，根本不會給他面子。
“下官只有看到證據，才會下定論，不會做無意義的推測。”八重大人的目光卻是一直看著杜娟的，“想來長公主自有定論，不必下官插手。下官奉陛下之命，只是協助長公主罷了。”
“大人一向謹慎，如此是應該的。”蘇念煙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眼看要到魏北舒的院子，隱隱能聽見爭吵聲，還有常公公的聲音也在。
“陛下為何要包庇長公主！”魏北舒盛怒的聲音傳入幾人耳裡，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