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念煙匆匆趕回長公主府的時候，鎮南王一家子人已經在正廳吃了半個時辰的茶了，可即便如此，還是有禮儀要遵守，蘇念煙只能從側門進去，換了身衣裳才能出來見客。趕路途中，杜娟還在抱怨，哪有帖子都不遞，就直接闖上門的。
可這也不能怪鎮南王，邊陲那個地方，哪裡需要守著禮儀過日子，以往看書時，顧將軍還說，老王爺想找誰喝酒，都是直接踹開人家的人，抱著兩罈子酒進屋的，行為可謂是奔放至極，如今沒直接闖入內院就算好的了。
“王爺、王妃。”蘇念煙作為晚輩，向長輩問安是規矩。正廳內果然是鎮南王府一家子人，老王爺和老王妃都是五十出頭的年紀，老王爺的兩鬢已然花白，王妃卻保養得宜，也能看得出來，顧枕書更像王妃。
至於顧文君和顧枕書兩兄弟，兩人垂著頭，起身給蘇念煙行過禮後就再沒開口，像極了課堂上犯錯的學生，正等著老先生批評。
“長公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念煙看見老王妃眼睛裡在閃光，對方也毫不客氣地起身，拉住了蘇念煙的手，蘇念煙只能帶著老王妃坐在主座上。“聽聞紅纓還在公主府當了一段日子的主簿，沒給長公主添麻煩吧。”
紅纓？蘇念煙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很快想起，顧枕書似乎說過，自己的小字紅纓，原本是想讓蘇念煙直接叫他小字的，奈何蘇念煙抹不開面子，依舊管他叫“世子”。
“他這孩子調皮慣了，平日在王府裡我和他爹都管不住，想來到公主府上也不得安生，長公主定然是費了不少力氣管教。”不容蘇念煙回話，老王妃自顧自的說道，做出頗為頭疼的樣子。
蘇念煙偷偷瞥了眼，顧枕書滿臉通紅，一副恨不得鑽進地裡的模樣，卻還要保持端正的坐姿。到底是在揚州共事過，蘇念煙還是秉著做善事的態度，幫顧枕書說了好話，說他辦事得力，想來是浮躁的毛病已經改了。
“難得長公主看得起他。”見老王妃似有說不完的話，蘇念煙便主張帶著他們去自己園子裡逛逛，自己領著老王妃走在前頭，顧枕書則帶著老王爺和顧文君跟在後頭。老王妃也絲毫不客氣，拉著蘇念煙說了許多話。
“我這個兒子頑劣，我是知道的，長公主不必替他遮掩。”老王妃特意壓低音調，將顧枕書幼年時頑劣的事情都舉證出來，還拍了拍蘇念煙的手，繼續說道：“長公主可別被他哄騙了，他平日裡裝得乖巧，私底下蔫壞的。”
蘇念煙對這點不意外，怎麼看顧枕書也不是那種老實的人，第一次見面時就能口出狂言，戲弄自己，結果被自己打了軍杖，蘇念煙摸了摸自己的鼻翼，沒敢告訴老王妃，別看老王妃這麼貶損顧枕書，但實際上還是護犢子的，這一番話不過是告訴蘇念煙，顧枕書為人頑劣，若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還請蘇念煙多擔待。
“王妃不要這麼說。”蘇念煙笑得很是甜美，但是總是忍不住拿眼睛去瞥後面的顧枕書，有些責怪對方的意思。其實兩家人並沒有什麼來往的，反而在蘇念煙和顧文君解除婚約後，關係應該是稍微有些尷尬的，本來不該繼續往來的，身為攝政長公主，理應和異姓王們保持一定距離的。
“我和王爺的意思，想著紅纓既然得到了陛下的青睞，就讓他留在京都了。”老王妃話鋒一轉，突然提起讓顧枕書留下的想法。
雖然蘇念煙早就猜到此事了，明明是封賞顧文君，可偏偏顧枕書也跟著回來了，原來蘇念煙猜測是老王爺的法子，讓自己親生兒子留在京都，放顧文君回邊陲。但今日聽老王妃的話頭，原先這個做法老王爺和她是不贊成的，如今是因為顧枕書得了官職，才准許他留在京都的。
若是如此，最先是誰提議讓顧枕書前來的？
“只是我和王爺都是邊陲之地的粗人，在京都認識的人也不多。”老王妃謙虛地說道，如果蘇念煙沒記錯，老王妃原本也是京都勳貴出身。“以前認識的老姐妹，各自嫁去了不同的地方，實在是再沒認識的人了。”
“可我總想著，紅纓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雖說這話不該同長公主說，但實在是京都沒有相熟的人，他又曾在長公主府裡辦過事，長公主心思細膩，想來是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該適合什麼樣的女孩子。”老王妃越說音調越高，彷佛不是說給蘇念煙聽的，而是說給身後三人聽的。
跟在蘇念煙身邊的杜娟和明鏡都被老王妃的耿直給驚到，忍不住抿著嘴偷樂。蘇念煙這才明白，前面一番鋪墊，原來重點在這裡！
仔細想了想，如今幾位異姓王中，也就鎮南王和平北王還有不小的實力，鎮南王依靠的是軍功，而平北王則靠著寧和大長公主能在先帝面前說上話，兩家都保持了絕對的實力，只是現在局勢出現了些微變化。
原本蘇念煙同顧文君定親，穩固了皇室和鎮南王之間的聯絡，可現在親事退了，本該讓顧枕書娶大公主才是最好的選擇，奈何寧和大長公主捷足先登，率先說定了這樁親事，導致信任的天平向平北王處傾斜。
宮裡還沒有適齡的公主，也不能當真讓顧枕書等到二公子長大成人，只能退而求其次，讓蘇念煙這位攝政長公主為顧枕書定下親事，算得上是變相跟皇室表達友好，也給皇帝將自己親信的女兒嫁入鎮南王府。
但這兩者，是有很大差別的，無論是蘇念煙讓太后認餘文茵為乾女兒，將其嫁給顧枕書也好，還是由皇帝來挑選親信指婚給顧枕書也好，他們兩人的正妻不是流淌著皇室血脈的人，皇帝也無法給予充分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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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煙偷看了老王妃一眼，對方稍顯暗澹的神情，想來也是知道這一點的，只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沒有別的轉圜餘地了。
“那本宮定幫王妃留意著。”蘇念煙暗自翻了個白眼，自己的婚事都沒定下，現在卻要著急替別人說媒，怎麼聽都感覺有些嘲諷。
“不知王妃對未來的兒媳有什麼期望？”蘇念煙現在卻不敢去煩皇帝，只能自己定下人選，同太后商議過後，再呈交皇帝，讓皇帝做那個拍板之人。
“必然得是個能吃苦的，雖說紅纓不必整年都呆在邊陲，但我和他爹過生日時，他必然得去的，途中勞累，怕是委屈了。”老王妃不捨地看了眼身後，繼續說道：“最好是個體貌端正的，我最是不喜那些妖媚貨色。”
由於蘇念煙和老王妃頻頻回頭，縱使是再愚鈍的顧文君都看出來了，那兩人在議論顧枕書的事情，聰慧的顧枕書怎麼可能猜不出？許是害怕老王妃將自己損得一文不值，顧枕書囑託兄長，讓顧文君帶著老王爺在後面慢慢走，自己加快步伐，靠近老王妃和蘇念煙。
“最好是能娶個長公主這樣的，未來的孩子也長得水靈，不像他爹那般，是個糙漢子。”老王妃也不見外，拉著蘇念煙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念煙的小臉，腦子裡似乎已經想象出，若是未來兒媳像蘇念煙這般貌美，孫兒該會如何討人愛。
後面靠近的顧枕書正好聽到這一句，頓時臉羞個通紅，著急打斷了老王妃，“母妃！您在說什麼呢！別唐突了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