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服裝廠終於放假了。
竇紅霞開心地領著工資，就按照自己印象裡的路線，去了吳強所在的那個院子。
吳強咋一看見她還有點詫異，似是想不到她會一個人過來。
“我...我是來買東西的。”
一看見吳強那絡腮鬍，如鷹一般犀利的眼神，竇紅霞有些侷促。
主要是，吳強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兇得很。
最後，竇紅霞還是成功地買了米麵油還有肉。
之後，她掏了掏口袋，又買了一包紅糖。
沉甸甸的物資，讓她覺得心滿意足，恨不得立刻回到家。
此時她推開院門，就見四個孩子在堂屋坐著，春兒和天兒還在教平安寫字。
屋內的四人，聽見門口的動靜，齊齊看過來，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竇姨。
“竇姨～”
“阿孃～”
......
竇紅霞回來了，棉背心也可以開始做了。
她拿出軟尺給幾個孩子一一量了尺寸，裁好布就開始縫製棉背心了。
家裡沒有縫紉機，她只能一針一線地手工縫製，針腳細密又整齊。
趙雪兒在一旁看著，撓了撓頭，實在是幫不上忙。
雲小糖看了一眼呆愣的姐姐，偷偷地笑了。
難得有姐姐不會的東西。
趙雪兒看了一會兒，就只好陪竇姨聊天。
接連忙了幾日，棉背心終於做好了。
“快，快來試試，看看合不合適。”
竇紅霞抖了抖新棉背心，招呼孩子們試一試。
平安套上新的棉背心，心裡美得跟朵花一樣，開心得很。
“好看，好看，美～美～”
逗得竇紅霞笑著捏了捏她的臉。
雲小糖摸了摸背心，軟綿綿、蓬松松的，穿在身上也很暖和。
她雙眼亮晶晶的，顯然是非常開心。
竇紅霞看著孩子們高興的模樣，哪怕心裡不捨，卻是再一次無比確定，她離開家在服裝廠工作是正確的選擇。
她要好好表現，爭取從臨時工轉正成正式工。
*
寒潮夾裹著大雪來臨，幾場大雪過後，春節也到了。
今年的春節，一別往年的蕭寂，榆樹村熱鬧了很多。
大年三十的那晚，村子裡還響起了鞭炮聲。
村子裡，一些孩童手裡拿著炮仗，一頭埋在雪地裡，另一頭露出的火引子則用香點燃。
然後尖叫著，捂著耳朵就跑開了，只聽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響起，為除夕夜增添了幾分熱鬧。
家家戶戶的門上還貼上了對聯，窗戶上貼上了窗花。
紅紅火火，喜慶洋洋。
雲小糖手裡拿著竇姨剪的紅窗花，和哥哥一起忙裡忙外的貼在窗戶上。
趙雪兒則和竇姨一起，拿著漿湖貼對聯。
又是一年春節呢。
雲小糖貼好窗花，看著貼對聯的姐姐，聽著村子裡時不時響起的鞭炮聲。
一時，有些恍忽。
*
這一年，周楠越的家裡，卻是比去年還冷清。
陳老太太病了。
哪怕有周楠越經常去山裡找到好東西，賣了換錢貼補家用，這一年也不算辛苦。
可是...陳老太太終究是年齡大了，身體又因為往日操勞，終於還是病倒了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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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床上躺著，一時清醒，一時又湖塗。
湖塗的時候，嘴裡念念叨叨著她的丈夫和兒子的名字。
清醒的時候，又流著淚看著坐在床邊看著她的女兒，“淑靜啊，我可憐的女兒啊，我走了之後，你可怎麼辦啊。”
陳淑靜握著母親的手，眼裡含淚，此時看著倒是正常了不少。
其實這一年來，她已經甚少發狂了。
她狠那個人，昔日虐待長得像他的兒子，也都是因愛生恨。
狠那個人無情地離開，狠那個人在她最需要他的日子裡不在她的身旁。
更狠那個人，到底有沒有愛過她。
周楠越就站在屋內的角落裡，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什麼，一言不發。
站立了一會兒，他就離開了陳老太的房間，走到了院子裡。
堂屋裡煤油燈的昏黃燈光照射在院子的地面上，他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又回頭看向屋內，耳邊還能聽見院子外小孩的笑鬧聲。
他靜靜的站著，臉上的神色都掩藏在黑暗裡。
沒人能看懂他此刻的情緒。
......
煎熬了幾日，陳老太終究是沒挺過去。
年都還沒過完，人就沒了。
陳淑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哀慟聲響徹整個屋子。
臨走的那一刻，陳老太握著周楠越的手，要求他照顧好他的母親，不然她死都是不瞑目。
她已然是看不懂這個外孫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女兒。
周楠越沉默著，終於在陳老太撒手的那一刻，說了一聲“好。”
陳老太這才既釋然又不捨地閉上了眼睛，眼角還掛著淚。
第二日，周楠越就將陳老太安葬在了後山。
當時陳淑靜在房間裡抱著陳老太冰冷的身體，死活不撒手。
周楠越無奈了，“你是不是還想見到那個人？”
陳淑靜掛著淚看向她的這個兒子，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說的那個人是誰。
“想見的話，就鬆手，好好活著，終有見到的那一天。”
陳淑靜這才緩慢地鬆開手，神色怔仲，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後來，榆樹村的村民們也都知道了那個舊地主家的地主婆逝世了的訊息。
一時唏噓不已。
李隊長作為大隊隊長，還專門上門探望了。
回家的時候心裡直滴咕，感覺那一家的小孩有些不一樣了。
雲小糖她們也得知了陳老太去世的事，一時心裡堵得慌。
她們也去了一趟周楠越的家，手上提了一些東西還有竇姨臨時抓緊扎的紙花。
後山上，竇姨將紙花放在陳老太的墓前，看著周楠越面無表情的模樣，不知該如何開口。
趙雪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時，說再多的節哀的話，也是蒼白無力的。
最後還是雲小糖小心翼翼地看了幾眼周楠越，走到他身旁，輕輕地說了句——
“大哥哥，你別傷心，別哭...”
別哭?
周楠越低頭看向眼前的小孩。
他會哭嗎?
顯然不會。
但是，他大概還是有些難受，心裡有一些堵。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
眼神都空洞了。
之後，雲小糖跟著姐姐她們一起離開了，只留下周楠越孤獨的一個人站在墓前。
......
時光飛逝，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