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高月和江兵聽著高陽講在京城上班的事，激動，興奮，與有榮焉。
江兵找高陽碰了一杯：“你去了京城上班，你姐姐一直擔心，現在看來，這一步你走對了。”
高陽道：“姐，姐夫，借你們那一萬塊，我還有用，明年吧，到時候還你們兩萬。”
高月嗔怪道：“瞎說啥呢，姐借錢給你，難道還要收你利息啊。我們手裡還有幾千塊錢，家裡也沒啥大開銷，不用你急著還錢。”
江兵道：“高陽，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親戚朋友之間借錢，也沒人說要利息錢。京城條件這麼好，那你就好好幹，你年紀也不小了，多掙點錢，早點成個家，你姐和爸媽也就放心了。”
高月道：“學校今年新來了一個老師，大專生，模樣長得還可以，聽說性格也不錯，要不我找個人介紹介紹？”
江兵笑道：“你這叫亂點鴛鴦譜，高陽在京城上班，隔著幾千裡路，談朋友嘛，重要的是這一個談字，他們這種情況，咋談？”
高月笑了：“說的也是哈，太遠了。”
高陽笑道：“姐，你就別瞎操心了，京城住著一千多萬人，天南海北的年輕姑娘，滿街都是，我現在工作忙，沒時間考慮而已。”
高月道：“你不要說得好聽，有本事，明年春節就領一個回家。”
飯後，高陽開啟一個紙箱，取了茶葉和在京城買的特產，又拎了一條火腿出來。
高月好奇道：“這是什麼肉？”
“火腿”，高陽解釋道，“浙省的金華火腿，全國聞名，跟咱們這邊的臘肉不一樣，二三十塊錢一斤。”
“這麼貴啊。”高月和江兵不禁咂舌。
這年頭，鮮豬肉才六七塊錢一斤，臘肉香腸也不過十來塊錢一斤。
高陽解釋了火腿的一些吃法，然後讓江兵將火腿砍成兩份，帶一份回老家。
高陽要回老家，江兵兩口子乾脆關了店，叫了一輛麵包車，拉上高陽買的家電，回鄉裡去。
石門村，距離仁水鄉三里多路，一條寬不過三米的機耕道，從高陽家的院牆邊透過。
石門村一帶是淺丘地形，高家處在半坡上，屋後是一片竹林，還有以松樹為主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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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間土坯瓦房，帶兩間偏房，這就是高陽從小生活的家。
麵包車剛停在院門口，一條黑狗就汪汪叫喚著，撲了出來。
“小黑，你狗眼瞎啦。”江雪跳下車，嬌喝一聲。
小黑跟著狂搖尾巴，興奮地躥來躥去。
李秀珍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碎花棉襖，面帶欣喜，拉開了院門。
高陽抱著一個箱子跳下車：“媽，我回來了。”
李秀珍嘟噥道：“都臘月二十七了，你也該回了。”
院壩裡，正在編籮筐的高應學，起身拍拍一身灰塵，笑道：“回來啦。”
高陽鼻頭忍不住一酸：“爸，這都過年了，你別忙活這些了。”
一擔籮筐，高應學要編兩三天，也賣不到30塊錢。
江兵爽朗一笑：“農村裡，哪有閒下來的時候。”
高陽和江兵抬了彩電箱子進屋，高陽忙活一陣，接上了DVD和音響，再接上電視天線，調了頻道出來。
螢幕上跟長了麻子似的，畫面效果慘不忍睹。
高陽也很無奈，現在的條件就這樣，有線電視進村，還得等十幾年。
高陽又換了DVD，放了一張影碟進去，一邊教高應學如果使用電視搖控板，和DVD機。
電影畫面很快出來了，80年代的《少林寺》。
李秀珍問道：“買這些東西，花了多少錢？”
高陽笑道：“不多，兩千多塊。”
“兩千多！”李秀珍一聲驚呼。
江兵笑道：“媽，高陽現在一個月能掙一萬，你和爸苦了大半輩子，該享受享受了。”
李秀珍瞪了高陽一眼：“你明年都二十六了，還沒成個家，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可不少。這麼大的人了，還改不了大手大腳的毛病。”
高應學笑呵呵的：“買都買了，說這些幹啥，難道還能退回去不成。”
高月也笑道：“媽，高陽現在一年能掙十幾萬，這是孝敬你和爸，這過年過節的，就圖個高興。他自己的事自己知道，你就別操心了。”
李秀珍又問：“高陽，你現在真能掙到一萬了？”
高月道：“媽，高陽去京城上班才三個多月，年終獎都領了兩萬，他們單位效益好，年終獎領得多的，說是有五萬多呢。”
高陽又簡單講了在京城工作的情況，李秀珍和高應學眼神越來越亮。
終於出息了啊。
以前，高陽在鎮政府工作，一月工資三百多。後來去錦陽都市報做記者，一月掙七八百。
那時候，家裡都覺得這收入夠高了，結果高陽就是攢不了錢。
臘月二十八，江兵家裡團年，江兵請來了江家兄弟姐妹，擺了四桌酒席，熱鬧得不行。
臘月二十九，高陽家裡吃團年飯，加上高月一家三口，也就六個人。
高陽給外甥女包了400元的紅包，給老媽包了2000塊錢。
李秀珍笑呵呵接了：“這錢我幫你存起來，等你結婚了，媽再給你添兩千。”
高陽無奈一笑：“媽，這點錢就是讓你們用的，我現在又不缺這點錢，你們在家裡，伙食開好點，身體養好點，比啥都強。”
李秀珍笑道：“你有錢，那也是你的錢，家裡的錢再少，那也是我和你爸的一份心意。你早點帶個女朋友回家，才是正事。”
高陽惟有苦笑，再等一年吧，一年之後，無論如何，也要讓老兩口脫離辛苦的勞作。
高應學現在才56歲，面色已顯蒼老，鬢角發白，這是年輕時太苦太累。
李秀珍今年51歲，身體倒是不錯，面色紅潤，頭髮還是烏油油的發亮。
除夕夜，高月一家回家了，高陽陪父母在家看春晚，院子裡的幾家鄰居，也跑來看彩電。
熱熱鬧鬧的一個除夕夜。
高陽夜裡十點過就上床睡覺了，只是輾轉難眠。
前一世，高陽還是兩年後買回來彩電和DVD機，後來聽老媽說，自打家裡有了這些，高應學坐在院壩裡編籮筐，DVD裡放著老歌或川戲，成天都樂呵呵的。
高應學苦了大半輩子，能在家裡聽聽歌，聽聽戲，就感覺很幸福了。
這種簡單的幸福，簡單到有錢人無法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