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荒原外壁。
大樹洞前,女子和男人的腳下是漆黑如墨的深淵。
男人手中捧著一片木匣,匣內放著一塊破碎的紅布,看式樣應該是披風下襬的碎片。
“準備好了嗎?”
“請大人耐心等待,願火指引你。”
“願火指引你。”
女子輕輕將男人抱入懷中,隨後滿足地放開手臂,如斷線風箏落入深淵。
男人如山嶽挺立,手掌卻捏緊了手中木匣。
極暗的深淵之下,猛然響起野獸咆哮、巨物倒塌、海水傾覆的巨大迴響!
無形的衝擊從深淵之口噴薄而出,把一身蒼狼殺氣的男人吞沒。強烈的衝擊直擊精神層面,無數毫無意義的畫面被強制塞進他的大腦,前一秒巨浪滔天、天空崩裂,下一刻萬物成灰、一片死寂,期間有岩石組成的巨獸立於他的身前,他如螻蟻般渺小無法抵抗,無法形容的恐懼和壓迫把他徹底碾碎!
他感受一股無可匹敵的排斥,卻又從深淵之下傳來一股吸力!
男人一聲大吼跪倒在地,他蜷曲身體將木匣護在身下。
在完全相反的兩極力量下,男人七階殺氣的體質無比脆弱,他知道自己的身軀已經開始逐漸分解,蜷曲的身體正在燃燒所有的殺氣,以給予木匣儘可能的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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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深淵之口,就已經被如此猛烈的精神汙染折磨,那深淵之下的女子又在經歷何種痛苦和磨難!男人緊咬牙關,厚實的手掌顫抖著伸手,夠到了深淵之口的邊緣。
他凝聚全身殺氣,雙眸點燃沸騰如火焰的殺氣,他要望穿這黑暗深淵!深淵忽然發出一陣無聲的咆哮,無形無質的精神汙染再次衝出,男人彷彿置身冰冷的水下,被一雙大手死死摁住頭顱不得呼吸!
此時此刻,七階的殺氣竟是毫無用處。
在一片混亂之中,男人的腦海裡居然浮現女子合攏的手掌!
女子脫去了手套,用滿是血跡的繃帶纏繞,腐爛和崩解的痕跡徹底破壞了手掌的美感。那手掌緊緊合攏,緩緩開啟。
有微弱的光線,透過手掌的縫隙跑了出來。
那是一簇燃燒的火焰!
巨大的壓力瞬間散去,匯成一股黑色的洪流咆哮著向那星光明衝去!
火苗躍動,下一刻就會被徹底吹散、熄滅!
深淵之下,有狂風、有驟雨、有怒吼、有撞擊,男人望眼欲穿,一對眸子倒影著那星頑強的火苗,不論發生什麼,那星火焰就是不曾熄滅!
強烈的振動使得大樹的樹根開始斷裂,一時間整個深淵都一陣顫抖。男人急忙環首四顧,一旦沒有大樹洞的結構支撐,這一處極暗深淵就會徹底崩解,連帶下面的女子都會消失於虛無!
男人體內衝出奪目的蒼狼殺氣,沸騰燃燒的蒼狼此刻是以生命為燃料!
下一刻,蒼狼躍進深淵!
以純粹殺氣凝聚的蒼狼,短短幾秒就被深淵吞噬殆盡,但那顆藍色的流星卻筆直地飛向女子和她手中的火焰。
“大人···”
男人輕柔地接過女子手中的火焰,把木匣內的紅布投入火焰之中。
在熱力的蒸騰下,紅布與火苗緩緩升空,脫離深淵。
“這一次,真的辛苦你了···”
黑暗張開巨口,將兩人吞沒。滿是裂痕的樹根再也支持不住,噼裡啪啦地飛濺出無數斷裂的碎片,巨大的樹幹一分為三折斷開來。
在天地亂象間,唯有燃燒紅布的火苗徐徐升空。
忽然,沉寂千萬年的荒原外壁颳起一陣狂風,巨大的樹幹被狂風撕碎,全部化為柴薪投入那緩緩飛昇的火焰之中!
這充足的燃料,助火焰越燃越高!
一股明亮、灼熱、猛烈的火焰引發一次超新星爆發般的能量聚合!
自那高熱的火焰核心中,射出一道如箭如光的火流!火流直衝深淵,途中一切亂象皆被焚燒化灰!火流在深淵中畫出一個優美的弧線,從深淵中飛出後落在大樹洞外的白色沙灘上。
焰輝散去,只見一名身上餘焰不熄的金髮男子,將男人和女子分別放在沙灘上。
“你是···誰?”女子起身。
“我是巡禮者,你就是我的系火女,沒錯吧?”
“是你,救了我們?”男人臉色蒼白、髮色暗淡、嘴唇更是一片青黑,全然沒有武技強者的姿態。
“不,是你們救了我。”
“不過,儀式並沒有完成,”轉眼間,金髮男子身上的光輝就黯淡下去,只留下幾簇小小的火苗在他的肩頭,胸腹和瞳孔裡燃燒,“剛才我消耗了太多原初火焰的力量,可能無法堅持太久。”
系火女雙手支地坐立起身,在深淵的短短一瞬彷彿在她身上流淌了許久的時光,長袍和兜帽早就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皺紋和潰爛的痕跡滿布她的身軀和臉龐,彷彿是一個病態卻又衰老的巫婆。
“抱歉,巡禮者,我和奈奧大公爵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為你選擇最合適的地點了,就將此地作為你的初始篝火,行嗎?”
金髮男子點點頭,沒有周身火焰的溫度,他全身正在失去光澤,兩道裂痕劃過英俊至極的臉龐,從縫隙間流溢灰燼和塵土混合的粉末。
“大人,那就開始吧。”
男人手扶膝蓋,艱難地挺拔身軀,縱使一身殺氣耗盡他的尊嚴依然不可侵犯。男人抽出揹負在後背的長劍,長劍通體漆黑劍身呈奇異的螺旋上升狀,他走到系火女身前,反手握住劍柄高高舉起。
“汝孑然一身,獻身吾主至高太陽、極晝之君,以雙手雙眸為祭品,許願系火女。”
“汝昔日騎士,歷經血戰使命未竟,假借我之手浴火重生,是為巡禮傳火者。”
“以此螺旋劍,以此注火儀式,你二人命運糾纏,不離不棄。”
女子雙手交疊,懸停於半空中。
劍鋒墜落!
鋒銳的劍刃刺穿女子的手掌,將其釘在白色的沙灘上,鮮血泉湧般噴出把沙灘一片片地染紅。
隔著長袍,男人都可以看見女子纖細優美的背部因為劇痛顫抖不已,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生一聲慘叫,只有從沉重變為緩和的喘息,證明女子沒有被痛苦擊潰的事實。
“此時此刻起,系火女將誓言守護火焰不熄。”
“我發誓。”
明亮如陽光的火焰,從猩紅的鮮血之中再次沸騰!火蛇狂舞,順著螺旋劍的劍身盤旋而上,躍過劍柄直衝天際!千萬年來,最為古老的注火儀式,終於完成!
金髮男子見時機已到,合身衝入那火焰之中!
一時間,沖天的火柱彷彿被急速壓縮,盡數凝聚在火光中的身影體內。
繚繞的火蛇和飛舞的火蝶,環繞著系火女和奈奧大公爵形成一片絢爛迷幻的火焰盛景,精純旺盛的生機注入兩人體內,修補傷勢強韌精神。狂風吹飛女子的兜帽,露出線條優美的臉龐和遮住雙眸的繃帶!藉助火焰神威,女子體內的深淵侵蝕被盡數驅除,升騰的熱力使其重新恢復美麗的容顏。
男人急忙拔出螺旋劍,讓女子的雙手得以解放。
看著火焰中重塑身軀的巡禮者,奈奧大公爵知道,這一次他終於可以將熊彼德徹底消滅。
太陽神火,死灰復燃。
傳火薪王第七章林間誓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