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 果然是在男人世界橫行無忌的通行證。
鬱潔承認, 此刻, 她有點兒妒忌。
這種滋味，在她生命裡極其罕見，且不怎麼好受。
她深深地看了唐咪一眼，只聽剛才還對一切興致缺缺的男人斬釘截鐵地拒絕, 並且宣告：
“william, she wasgirl-friend。”
william一愣：“was？”
他說，“oh……”
他不太理解東方文化, 為什麼過去式的女友，他就不能追求。那對灰色的瞳孔在露出一瞬不解後，又立刻化作瞭然：
“那個tang？”
程昊點了點頭，默不作聲地看著年輕女人靠近。
他已經很久沒有去那座別墅了，玫瑰應該枯敗了, 可在她靠近的一瞬間，他好像又聞到了滿園的玫瑰香氣。
濃郁而熱烈的香氣。
程昊視線落在牆角的一點斑駁上, 淺紫下一點深綠色釉紋隱隱地露出來, 踢踏踢踏的高跟鞋聲，嗡嗡的竊竊私語聲, 在耳邊呼嘯而過。
一片吵雜裡, 他發現，自己居然還能敏銳地捕捉到她的低笑，不用看，必是靦腆, 又不失大方的。
她內裡明明藏了只狐狸，狐狸有七彩的尾巴，任性妖嬈，卻總愛在第一次見面時裝得毫無攻擊性，以博取他人歡喜。
“thisnancy，……tang.”
他聽她柔軟的聲音，聽她嬌聲與nancy問好，看nancy給了她一個貼臉吻，看她跟泊溪親暱交談、言笑晏晏。
程昊只覺得，海水又一次泛了上來，漫過他的下巴、鼻子、耳朵，最後將他的眼睛，也埋了進去。
世界像隔了一層，不是真實的。
唐咪餘光不曾向程昊瞥去一眼。
她與nancy相談甚歡，她有這種本事，對於想交好的人，總能不動聲色地恭維，討得對方的歡心。
她和nancy交換了聯繫方式，拍了幾張合照，甚至還得到了nancy對她的私人邀請，邀請她在一個小時後，參加她的私人party。
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nancy的私人party甚至得到過外媒的報道，去的都是高逼格的時尚主編、雜誌大咖，甚至還有頂級名媛參與。
這意味著，機會。
而唐咪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看秀，是商務，是逼格；而派對，是私人交情。
泊溪看出她的心動，拍拍她手背：
“我陪你去。”
唐咪抬頭，朝他就是一笑：
“好。”
程昊的眼睛，彷彿被這笑刺痛。
移開時，不由自主地凝在她白皙漂亮的十指上，它們松松地掛在陌生男人的臂彎，隨著情緒，時松時緊。
心臟像被一股野蠻的力道狠狠攥緊，血液倒流，呼吸停滯。
在這不合時宜之地，不合時宜之時，程昊突然想起，每一回的歡愛時，他的後背總會被她十指或輕或重地刮擦過。
她如同藤蔓，柔弱而緊張地攀附。
程昊猛地站直。
鬱潔隱晦地看他一眼，轉而看向nancy：
“nancy，不請我？”
她像小女孩兒一樣，撅了噘嘴。
nancy亦知情識趣地向他們三人遞去了橄欖枝。
william正想幫程昊拒絕，他記得，他這個老友一向不耐煩這種場合，誰料程昊乾脆利落地接了：
“一定來。”
——————
party就辦在nancy的私人豪宅裡。
娛記們混不進去，所有接受邀請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唐咪在進別墅區的短短一段路，甚至還見到了大熒幕上見的熟面孔，在好萊塢都屬於a咖俱樂部的超一線明星。
“還真是……”
唐咪不願意表現得像個土包子，藏起了讚歎，泊溪微笑地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進去，你還能要個簽名。”
私人助理是進不去的，也包括經紀人。
李蓉如同老媽子附身，諄諄告誡。
唐咪耳朵聽出了繭子，擺擺手：“行了行了，趁此機會，你正好逛逛巴黎的夜景，之前不是還在說，要在異國他鄉來段羅曼蒂克式的豔遇？”
李蓉走了幾步又回頭：
“小心入口的東西。”
泊溪向她保證：
“這種私人派對，一般人混不進去，入口的酒水都有專人看管，主人會對所有來訪的賓客負責。何況，還有我。”
“那就拜託你了。”
李蓉這一步三回頭地才走了。
泊溪看著她走遠，轉過頭時，眼裡便帶了笑：
“你們感情，一直這麼要好。”
初中是就常見兩人同進同出，好得跟連體嬰一樣。
“她是我的小心肝兒呀。”
唐咪誇張地捂住心口，倘使一定要在男人與李蓉中間選一個，她選李蓉。
這時，門口開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駛過他們兩人時，帶起了一陣風。
風颳起唐咪的禮服，巴黎的早春，仍帶微寒，裙襬瑟瑟擺動，唐咪裸露在外的臂膀，起了一陣寒慄。
她依然挺直了背，沒有學一般人瑟縮，反而越發地從容。
一件西裝外套猶帶著體溫罩了下來。
泊溪替她披好：
“走吧。”
程昊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凝聚在前方某一處。
william從後視鏡內小心地觀察他：
“wow，就是那個tang？you still love her？”
程昊扯了扯嘴角：
“no.”
william別有深意地笑了：
“really？”
really。
程昊心裡告訴自己，指節卻攥得一節節發白，削薄的唇緊緊抿起，再沒鬆開過。
車駛入門庭，在白手套的門童引領下駛入旁邊的泊車地，程昊推門下車，管家蹭蹭蹭過來，半躬著身，將兩人引了進去。
進門時，笑容可掬的侍者，給每人都派發了一個面具，並且告訴客人，二樓衣帽間，有為各位先生小姐提供的特別禮服。
“costume ball？”
william笑嘻嘻地將面具帶上，他雖然是英國紳士，卻有顆花花公子的心，看著滿場的神秘美人，迫不及待地朝程昊擺了擺手，“see you later。”
程昊看著william上樓，慢條斯理地跟了上去。
“化裝舞會？”
唐咪接了面具扣上，蝶翼的銀色面具下，一雙眼睛如波光粼粼的湖水，唇瓣微翹，“還能認出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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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出鬼沒的steven繞著她走了一圈：
“tang，你的美，任何面具都無法遮蓋。”
泊溪握拳咳了一聲：
“認得出。”
“先去樓上換裝。”
steven推著她進門，來來往往，大都是金髮碧眼兒，他們兩個黑髮黑眼，夾雜在其中分外明顯。
唐咪去衣帽間時，好看的禮服大都被挑完了。
一個短髮女子對著鏡子，安靜地整理身上的裙襬，冰晶似的王冠，一席藍色魚尾裙，裙上綴滿了blingbling的小鑽石，被光一打，有種如煙似夢的絢麗。
冰雪女王。
真美。
唐咪感慨時運不濟，錯過了。
冰雪女王卻從鏡子裡瞟了她一眼，經過時，腳步頓了頓：
“唐小姐？”
唐咪這才聽出來是鬱潔。
“鬱小姐好巧。”
“不巧。”
鬱潔笑了笑，繞著她，慢慢地走了一圈，藍色鍛花裙襬逶迤在地上，露出若有似無的一截銀色鞋跟，“我在等你。”
“噢？”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唐咪一眨眼，眼裡便帶了笑意：“鬱小姐等我？”
鬱潔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希望唐小姐以後盡量少出現在程昊面前。”
“你，配不起。”
她睥睨地看著她，高傲得跟禮服很襯。
唐咪承認，鬱潔這種自小養成的氣質，即使在展露傲慢無禮時，也使她不像市井潑婦那樣難看。
只是——
她不由自主地瞥了對方足下將近十釐米的高跟鞋，停頓，眉毛略挑，“看來鬱小姐苦心孤詣這麼久，還沒得到我、家、阿、正的心啊。”
她在“我家阿正”四字上重重地停頓，繼而又長嘆一聲：
“可憐嘍。”
還得到她這個前女友面前來找存在感。
“你——！”
被一個戲子可憐，是鬱潔預想不到的羞辱。
而她絕不能容忍，自己會被這樣一個女人勝過。
“你放心，即使我進不了程家的門，也絕不會讓你進。”
唐咪聳了聳肩：
“看來鬱家果然如媒體傳言，是個非常講究傳統的家族。程家的門？”
她笑得嘲諷：
“我要嫁，肯定是嫁人，不會是嫁門啊。”
鬱潔當人知道，自己失態了。
可被這樣一個渺小的，從來都不大看得起的女人蔑視，她壓不住心頭火。
“唐小姐信不信，我能讓你在娛樂圈完全混不下去？””
“鬱小姐，這就是你的不明智了。你非但不能打壓我，還得捧著我。”
唐咪嘴角咧出鬱潔最討厭的笑容，嫣然的，純潔的，可又彷彿透著毒花的芬芳，“要知道，男人啊，都是憐憫弱小的，你越打壓我，越顯得你面目可憎。”
“這樣一來，程昊的心，只會越發傾向我，你……要不要試試？”
“你——！”
鬱潔發現，自己居然拿這塊滾刀肉，毫無辦法。
她心裡當然知道，唐咪說的，一點兒也沒錯。
別說程昊基本不與她有合作以外的接觸，就算有，她能做的，也不過是儘量減弱唐咪在他世界裡的存在感。
可不幸也就在這，唐咪是個公眾人物，她無時無刻，不在向大眾強調她的存在感，程昊不可能忘了她。
鬱潔崩緊了臉，窘迫藏在面具下，笑聲卻出了面具，壓低聲，湊近她：
“唐小姐以為，你的美貌，能維持多久，一天，兩天，一年，兩年？”
“以色侍人，難得長久。唯有利益，才是永恆吶。”
鬱潔慢條斯理地拉起裙襬，朝她旋身，“告辭。”
“我啊，等得起。”
這話，被唐咪直接當屁一樣放了。
當務之急，是要美美地出現在人前。
禮服，總不能挑小紅帽，去跟人比誰逗逼。
時尚有入門檻，即使是假面舞會，也不能太忘形，完全按喜好來。
否則，落入那些苛刻的時尚尖端眼中，將是一輩子“low”的嘲點，輕易翻不得身。
她跟有家室做底蘊的鬱潔不同，她先天持有的砝碼不夠。
只有足夠出眾的美貌，以及不那麼糟糕的時尚品味，才能讓她在這些毒舌的評論家面前，留下印象。
至於能得到什麼，做了才知道。
“may i help you？”
侍者看她遲遲不定，走了過來。
“yes……”
唐咪指尖劃過衣架，“is that all？”
侍者想了想，走到盡頭，將最後一扇門開啟：
“maybe…… these are for you.”
“wow~”
唐咪覺得，她最近手氣一定很紅。
新開櫃門後的一排禮服，大多是中歐復古風，被挑剩下的，大多是十分挑人的款。
西方人普遍骨架大，即使是超模，也比東方的纖細寬了一圈。
這些禮服的腰線一塊，都收得太細，一般人根本套不下，所以全部歸在了xs號裡。
“very much.”
唐咪很快就挑好了禮服，只是在挑鞋時猶豫了下，十指留戀一番，最後還是停留在了十釐米的金色碎鑽高跟鞋上。
輸人不輸陣。
nancy考慮得很周到。
衣帽間裡，還有私人的單獨化妝間，唐咪對著鏡子，調整好妝容，才提著裙襬出門。
出門時，能明顯感覺到，女侍者在一瞬間放大的瞳孔。
無聲而真摯地讚美，總是讓人愉悅的。
唐咪朝她微笑道謝，扶著旋轉樓梯下樓。
樓下，音樂已經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