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半左右，距離晚自習結束還有半個鐘頭。
口袋裡傳來兩聲震動，謝寧拿出一看，社交軟體收到了條好友申請，申請驗證一欄寫著【樓上的小瘸腿】。
嘴角不自覺勾了勾，他直接點了同意，可能是知道他還在上課，孟期久發了個呲牙的小表情後便沒了動靜。
昨晚打完石膏，今天孟期久貌似就拄著根柺棍回學校上課了，大清早樓上鬧哄哄的，好像有人特意跑來接他去的學校。
作為南高的老大，看來需要他照顧的地方不多，謝寧默默思忖著骨折大概多久恢復，原本集中在書本上的注意力漸漸飄遠。
說起來...雖然是在交往中，但他既不知道段綾的手機號碼，也沒有他的社交軟體，排除學校這層聯絡，週末根本找都找不到對方。
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分手之後省得刪除生活裡的聯絡了，因為根本沒有。
...好慘一工具人。
謝寧默默撇嘴，替原主抱了兩句不平，埋頭繼續做作業了。
六點鐘，放學的時間剛到，走廊裡沸沸揚揚，平時急著放學的同學今天都滯留在了學校，謝寧一如往日慢吞吞地收拾書包，卻發現平常跟他一樣慢半拍的葉宣今天竟是第一個走的。
與葉宣尷尬的氣氛已經持續了好幾天，謝寧也曾嘗試緩和，但對方卻好像沒這個意向。
看著今天他急匆匆的背影，謝寧心下疑惑，腦子裡驀地想起白日裡何漫卷沒說完的話。
葉宣怎麼了？除了學霸之外，難不成還有什麼別的身份？
說起來，之前他和段綾之間的氣氛就很奇怪，要說段綾毒舌是因為吃醋，那純粹是胡扯，所以這兩個人之前就結下矛盾了？
別人針對他都是因為對主角有好感，葉宣不會是討厭段綾才連帶著討厭他的吧...
謝寧邊收拾書包邊回憶著先前的一切，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葉宣第一次對他態度緩和，不就是在他當眾無視了段綾的那天嗎！
教室裡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打斷了他的回憶。
“...媽呀，段綾不得把學生會端了啊！”
“顧子真他們平時那麼威風，今天怎麼都跟鵪鶉似的藏起來了。”
“我說，怎麼沒人把小帽趕走啊！”
“誰不知道小帽是孟期久最護的狗崽子，你他媽的敢惹那瘋子嗎。”
“貓卷呢，讓貓卷去啊，而且孟期久不是瘸了麼，我聽說。”
“真的假的？誰打瘸的？我叫他爸爸，他能不能把孟狗另一只腿也打折！”
謝寧：“...”
原書裡段綾的追求者兩隻手都數不過來，謝寧對於小帽的興趣不大，當天，他如往常一般匆匆離開了學校。
說到底，問題根源還是出在交換生這個方案上，學生會被段綾端了也是活該。
這只是原作者為了擴大主角萬人迷影響力而安排的劇情，當故事的舞臺不止侷限於陽澄，讓死對頭南高的炮灰們同樣淪陷於主角光環之下，或許那就是原作者的最終目的。
“...可怕。”即便不是當事人，謝寧都替段綾捏了一把冷汗。
主角如果是那種享受被人追逐的性格也就算了，偏偏是個最厭惡被纏上的暴躁祖宗，這不純屬折磨人麼。
不過，他只是個再半個月就下崗的工具人，除了吐槽兩句也干涉不了什麼。
謝寧是抱著這種想法的，但其他人顯然不這麼想，這其他人裡還包括段綾本人在內。
時隔幾天斷了聯絡後，主角終於又想起了他的工具戀人。
......
小帽轉來的第二天，何漫卷沈映寒等人便將人堵在了校園一角進行了一場沒有肢體接觸的威脅和警告，然而毫無效果。
每個清晨，課間，午後，放學，反正只要一有空閒，小帽便會不聲不吭地跟在段綾身後偷看。
他不像其他人一樣飛蛾撲火般接近主角，而是始終保持著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圍著燈火團團轉，彷彿有無盡的精力和自制力。
就是這樣才難纏，小帽瘦瘦小小的，神情總是透著幾分怯懦，行為卻比任何人都要大膽，謝寧聽說之前小帽不是沒捱過揍，但根本沒用，只有上次被段綾狠罵了一頓後才消停幾天。
何漫卷倒苦水一樣說著：“所以你就說孟狗這人惡不噁心！他明知道綾哥談戀愛了，還把狗皮帽子送來，這也太噁心人了！”
“嗯...”
是挺噁心人的做法，但想起上次孟期久嘴裡的腦子有毛病的陽澄熊孩子，謝寧一時不知道更認可哪一方。
“綾哥要氣死了，今早他都把我們班門踹壞了。”虛弱地癱倒在桌子上，何漫卷有氣無力道：“我怎麼那麼倒黴啊，他怎麼就分到我們班了。”
“你之前不是說讓他有來無回嗎？”謝寧忍不住提醒，這豪言壯志怎麼轉眼就忘了。
何漫卷臉一紅，訕訕道：“我他喵要能做到，綾哥早不用被他纏著了，沈映寒你知道吧，那面癱大高個，之前他把小帽鎖倉庫了，孟狗就因為這追著沈映寒咬了一個多月，天天就蹲咱們學校門口堵人，這就算了，這瘋子還半夜去扒人家窗戶！”
謝寧目瞪狗呆：“扒窗戶？”
“是啊！沈映寒他家別墅外圍都他喵的重建了！你別看那面癱臉好像多拽，其實特怕貓啊狗啊的，結果孟狗就天天往他家陽臺丟野貓，也他喵的不知道怎麼爬上去的。”
“...這，這是有點過分了！”
想起孟期久每天爬三樓的靈活勁兒，再結合剛聽說的事蹟，謝寧眼角抽了抽，總覺得自己惹上了個大麻煩。
“所以你們都攔不住小帽？”
“也不是...我就是怕孟狗往我家丟老鼠。”
何漫卷蔫頭耷腦地說，好像一隻可憐無助的小貓咪：“不過為了綾哥，我肯定攔啊，就是小帽不太好抓，抓到也就防得了一時。”
說著說著，他眼中突然閃過一道兇光：“除非打死！”
“停！”謝寧腦子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一抽一抽地疼：“你可別犯傻！”
剛鼓起一點氣，何漫卷又變回癟下去的皮球：“我就隨便說說啦。”
抓住課間的幾分鐘爬上五樓訴苦，臨走前，何漫卷還不忘提醒。
“對了，綾哥這兩天特別恐怖，你可千萬別惹他。”
“我？”謝寧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哪能惹到他？”
何漫卷比他更疑惑：“那怎麼每次綾哥送完你回去，第二天都來找我麻煩？！”
謝寧還是搖頭：“我真沒惹過他。”
“...是嗎？”
何漫卷撓了撓頭，半信半疑地走了，等人走後，謝寧又‘問心無愧’了兩分鍾，才長長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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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想惹段綾，也絕不會挑這兩天火山正爆發的時候去招惹了，分手雖然重要，但肯定不值得用命去換。
但他不招惹火山，卻架不住火山主動找上門。
當天放學，謝寧放學剛走出教室，就和等在樓梯口的段綾對上了視線。
“...”他明明特意磨蹭了二十分鍾的！
在看到他後，段綾轉頭跟沈映寒說了什麼，沈映寒表情有些猶豫，最後還是無聲離開了。
經過段綾身邊時，謝寧還抱著一絲與他沒關係的僥幸心理目不斜視地前進，結果剛邁開步子，手腕便被人緊緊抓住了。
...不是普通的力道，是那種明明很排斥，卻逼迫著自己拉住他一樣僵硬的力道。
“瞎了？”
眼底跳躍著噼裡啪啦地火星，段綾朝後拉了一把，謝寧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他低頭看向段綾指節泛白的手，輕抽了一口氣：“疼！”
段綾頓了頓，手掌下意識放鬆，反應過來什麼後，面上躁鬱更濃。
“裝什麼瞎，今天我送你！”
知道這會兒段綾正在爆發的檔口，謝寧張了張嘴，換位思考了一下他這兩天的感受，到底沒跟他一般見識。
...算了，送就送吧，也就是繞繞路而已。
餘光範圍內沒有小帽的眼睛，他卻敏銳注意到走廊拐角處露出了一小塊制服衣襬。
後面教學樓到校門口的一路，一股被人窺視的感覺久久不散，粘膩而火熱的注視慎得謝寧頭皮發麻，儘管目光的方向都不是他，只是他旁邊的段綾而已。
“...他要跟多久？”
段綾額角青筋直跳，妖冶的面容煞氣彌散：“我他媽也想知道！”
臨出學校，謝寧實在忍不住了：“要不，我去和他聊聊吧。”
說罷，他一咬牙，轉身就要去找小帽，然而沒走出兩步就被段綾揪住了後領。
“你能抓到他就有鬼了。”段綾沒好氣地說。
果然，隨著他話音落下，原本縮在牆角的小帽撒腿跑遠了好幾步，在發現謝寧沒有繼續靠近的意思後，又緩緩挪了回來，依舊是二十米左右的距離。
謝寧：“...”
看來的確是個相當難纏的追求者。
再看段綾的眼神裡不免帶了幾分同情，他記得沒錯的話，小帽已經纏了一年左右，天天被這麼不遠不近的跟著，段綾那脾氣怎麼受得了啊。
“你那什麼眼神？”段綾讓他看得表情猙獰，罵罵咧咧地說：“少看老子！”
不看就不看，謝寧默默收回了視線。
雖然不知道段綾的打算，但他今天特意來接自己，肯定是抱有什麼目的的，主角的智商那麼高，說不定已經想到了擺脫小帽的方法。
謝寧跟在他後面慢吞吞地走著，十分鐘左右，才突然意識到今天段綾根本沒有朝平時停車的地方走，而是繞了學校大半圈，來到了後門外有些偏僻的背街上。
他快走了兩步追上：“今天不坐車嗎？”
“少廢話。”段綾面朝正前方，斂眉沉目，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沒得到答案，又過了五分鐘，謝寧扯了扯段綾的袖子，段綾依然沒理他。
“段綾？你再不說話我回去了。”
嘴上威脅著，謝寧裝模作樣地回頭看了一眼，在發現小帽依舊不遠不近地跟著後，冷汗蹭地冒了一身。
這怎麼還跟著呢？！
要是他現在他轉頭回去的話，和小帽正面相遇，頭頂萬人迷男朋友的身份，會不會被打擊報復啊？
“段綾？！”
無奈，謝寧又小跑著追上了段綾，這一次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惴惴不安地說：“他好像還跟著呢。”
好在，段綾終於有所回應，停住腳步，轉頭朝他看了過來，目光有些晦暗。
謝寧這會兒注意力都在身後的小帽，根本沒覺察出不對勁。
“你到底帶我來這幹什麼啊？”
“...幹什麼？”
段綾喃喃重複，突然冷笑一聲朝他走近，配合他那一臉戾氣的臉，再怎麼好看都不像個好人。
謝寧忙不迭後退，一來二去，後背便抵上了牆面，人已經退無可退，但段綾湊近的趨勢卻絲毫不減。
他屬實慌了神，危機感湧上，下意識抬手抵住了段綾的肩膀。
“等...！”
口袋裡的手機好像知曉主人心情一樣適時響起，謝寧大松了一口氣，正要低頭去拿，手腕卻突然被牢牢扣住。
“別動。”
段綾貼在他耳畔，低啞的聲音猶如一塊小石頭，撲通一下，垂直掉入平靜的心湖。
謝寧怔怔看著他湊得極近的側臉，幾日前的傷痕早已恢復，近看之下，仍舊一點瑕疵都挑不出。
“還能幹什麼，談戀愛啊。”
心跳的頻率倏地亂了節奏，謝寧這才想起，如今他們現在還是戀人關係。
等等，戀人...？不是工具人嗎？
口袋裡的手機還在持續震動著，現在是傍晚六點多，漸暗的天色難以遮住面上的緋紅，平日裡清淡的香味此時濃郁地纏繞著鼻間的空氣。
在發覺段綾的目光下滑，最終定格在他的嘴唇上時，謝寧腦子砰地就炸了。
說好的工具人呢？！這是哪裡來的劇情？？？
眼珠朝側後方轉了一下，段綾緊皺的眉目微微舒展，沒有再湊近，而是用命令的口吻說。
“謝寧，抱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