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鬱的槐樹下,整齊地站立著上百人。
穆惜文身著便捷的男裝站在最前方,英姿颯爽、神采奕奕。
“前往保寧府,一路必定困難重重,甚至會遇到難民、流寇搶劫。但你們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精壯,你們有武器,你們有戰勝流寇的經驗,更重要的是,你們還有翹首期盼你們回家的親人。所以,你們怕嗎?”
周長河率先回應:“不怕!我們不怕!”
餘下所有人也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用氣吞山河的氣勢高喊著:“不怕!不怕!”
穆惜文一壓手,吶喊聲頓時一停。
“好,長河、鄭大哥,此行就勞煩你們二位了。我在這裡等你們凱旋。”
兩人重重一點頭,百人的隊伍便出發了。他們身後,是無數送行的村人。
保寧府雖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但畢竟災情嚴重,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恢復的。
如今保寧府內的米價得到了一定的抑制,但因為實在缺少糧食,米價還是十五文一斤,遠高於其他州府。
穆惜文在最初便計劃著倒賣大米到保寧府,不過因為難民未退,擔心他們生亂,便一直按下不表。
何況這一百多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如果在之前她敢派出這麼一隻販米的隊伍前往保寧府,肯定會被沿途的難民和流寇搶得一乾二淨。現在局勢穩定下來,沿途雖然還有難民、流寇,但肯定不成規模。
除了洪澇發生前她購買的米,她還和各大米鋪的東家簽訂好協議。他們有米,自己有人,正好可以合作共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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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押送著一車車米糧慢慢走遠,穆惜文返回家中。
靠近後山的一處,正有許多工匠熱火朝天地工作著,那是在給秀才老爺魏子隱修建新房。
一切恢復正常後,原先跑掉的工匠都回來了,更有趙莊村的許多村民加入其中,原本預計一個月的時間,如今看來只要半月就能修成。
魏子隱對工匠頭子說了下書房的方位,剛從門內跨出來,一方白色的繡帕便伸到眼前。
“子隱哥哥,看你,額頭都出汗了,快擦擦吧。現在屋子灰塵這麼大,你身為秀才老爺,怎麼能親自來呢?阿文真是一點也不會心疼人。”
魏子隱恍若未聞地直接從那手帕前走開,徑直往穆惜文的方向而去。
身後,劉慧娘狠狠跺了跺腳,剜了穆惜文一眼就忿忿進了屋。
噗呲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這幾天,大家都看慣了這一幕了。
“那劉慧娘真不要臉,來投奔外祖母家,竟然還想勾引自己表妹夫。”
“就是,之前七八年不回來,不就是嫌棄穆家窮嗎。現在知道穆家富了,就死皮賴臉著不走了。”
“不過魏老爺確實招人惦記哦,那可是秀才老爺呢!”
“說到這個,穆家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不僅找個女婿是秀才老爺,他家穆順才也是秀才老爺呢。這幾天我看穆家的門檻都要被媒婆踩爛了。”
“是哦,東河村王家還有個秀才老爺吧。咦,我們這風水真好,說不定我家根子以後也能成秀才老爺呢。”
穆惜文漫不經心地聽著村民們的八卦,心道,這裡風水確實不錯,秀才算什麼,未來的狀元郎和首輔都是從這出去的呢。
不過,說到王家……
穆惜文偏了偏思緒,上次季康那夥流寇在東河村大肆洗劫,幸虧楊光機靈,發現不對後就帶著家人躲了起來。
後來也多虧有他在暗地裡放冷箭,否則東河村人的傷亡肯定會更加嚴重。
自從那件事發生後,王家的聲望可謂一落千丈,簡直要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現在劇情已經發生重大偏移了,要知道在原書中,女主這時候在安陽縣有知縣乾爹,有小福星稱號傍身,又搭上了知府一家,簡直混得風生水起。
後來更是邂逅男主,一路青雲直上,成為人人羨慕仰望的燕王妃。
穆惜文正回憶著書中的劇情,一聲驚呼突然傳入她耳中。
“呀!東河村的王裡正聽說要不行了!”
她陡然一驚,周圍的人霎時也叫了起來:“什麼?王大田不行了?”
“不是在養病嗎?大夫說躺幾個月就好了。怎麼突然就不行了?”
眾人紛紛朝著王家而去。
混在人群中,穆惜文也朝著王家走去。她心中不斷回想,原書中有這個劇情嗎?王大田作為女主的父親,在原書中也算重要人物,怎麼這麼突然就要死了?
王大田的傷看上去嚴重,但並不致命,王佩雲也有詭異的手段可以救他,也許是以訛傳訛。
但這個念頭在穆惜文看到王大田的第一眼就徹底打消了。
昔日壯碩健朗的身軀,竟在短短半個月內就變得形銷骨立。
此時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王佩雲,裡面射出一種瘋狂的光。那如枯樹枝般的手指死死抓著往佩雲的手腕,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跡。
他乾癟的嘴唇蠕動了幾下,王佩雲登時渾身一顫。
穆惜文正擰著眉注視著王大田的嘴唇,想知道他說了什麼令女主心神如此震動。結果有一旁的東河村人瞧見了她,立馬大叫一聲:“阿文姑娘來了,她說不定可以看看。”
她還沒作出反應,便見王佩雲陡然轉過頭來,用一種陰沉的,含著無比怨恨與絕望的目光死死盯著她。
她緊緊地蹙起眉頭。
“阿爹!”哀怨痛苦的哭嚎聲喚回了她的注意,也喚回了王佩雲的心神。
王佩雲悲痛地撲到王大田身上,痛不欲生地號啕大哭起來。
“阿爹!阿爹!”嗚嗚咽咽的聲音令圍觀者都不忍地撇開頭去,許多對王家心存怨恨的東河村人此時也不忍地在心中反思著:
當初的事也不全怪王佩雲,畢竟他們也沒有聽從阿文姑娘的話,為了那幾兩銀子,非要讓流寇進村。
王佩雲並不知道村民們的反思,不過即使知道了,想來她也不在意了。此時她的內心中只有阿爹去世的絕望和痛苦,以及對穆惜文滔天的怨恨與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