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保寧府內大批難民外逃,安陽縣城外現在匯聚了眾多逃難而來的難民。龔知縣頒佈新命令,凡入城者皆需戶籍證明,一人十文錢,難民入城需要一兩銀子。
村民們全都慌了,保寧府竟然真的淹了?!而且今年竟然還加重了賦稅,更有難民逃到安陽縣來了,這可怎麼辦?
一時間,無數村民湧到穆家,聲淚俱下地說:“裡正,這可怎麼辦?我家往年只用五石米的田地稅加上絹二丈、布二丈五尺,我已經把多餘的新米都賣了,今年卻一下增加到十石米,我拿什麼交啊?”
這樣絕望的聲音響徹泰安府、廣安府各個村落。
廣安府還好,位於保寧府上游,雖然也被淹了一些農田,但問題不算太過嚴重。
但泰安府就不一樣了。本身就位於保寧府下游,在保寧府堤壩決堤後,滾滾河水順流而下,淹沒了保寧府大半農田,泰安府的農田也被波及。
保寧府的永州、福源縣,災情同樣嚴重。幸運的是洪水到了趙莊村這被攔住了,不然災情肯定會更嚴重。
但易知府為了功績,壓下了泰安府洪澇一事,為此他還得到了順平帝的褒獎。
穆惜文一聽這個公告,當即就忍不住暗罵出聲:這皇帝有病吧,發生災情找鄰近州府救急可以理解,可是直接簡單粗暴地加重兩倍賦稅,他是生怕另外兩個州府不能同甘共苦嗎?
派人賑災不會吧?減免賦稅不會嗎?這樣搞,別說保寧府百姓要逃難,她看泰安府下的百姓都要逃難了。
東河村內,惶恐、畏懼、怨恨的情緒蔓延著。
他們有一大半的村民沒有經受得住那兩文錢的誘惑,選擇賣掉了新米,如今湊不齊賦稅,如果不想當逃農,只能選擇從米鋪回購新米。
但洪澇一出,泰安府各地的米鋪全部溢價,如今新米已經上漲到一斤十二文了,足足翻了一倍。而保寧府內更是恐怖,一斤新米售價十八文,翻了兩倍。
東河村人不敢怨恨朝廷,也不敢怨恨知府、知縣,只能怨恨慫恿他們賣新米的王家。
這兩天王家人都閉門不出,因為只要他們出去,一定會被村民圍著臭罵。
但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罵人也解決不了問題,村民們逮不到王家人,只能圍到穆嶽這來,求著他想辦法。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掙扎著枯樹皮般的身軀跪在穆嶽眼前,渾濁的熱淚從他枯井般的眼眶中流出。
“穆裡正,求求你,老漢我真的沒辦法了。十石新米就是要我命啊,不如把我的命拿去吧,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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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嶽手忙腳亂地去攙扶老人,混亂中也撲通一聲跪下。
“張伯你快起來,有話好好。”
有人幫著扶起老人,有人也痛哭著說:“穆裡正,求你給大家出個主意,這可怎麼辦啊?”
現場一片混亂。
一聲尖銳的怒喝聲突然響起,打斷了這混亂的一幕。
“停!”
眾人一滯,朝前方看去。
穆惜文踩在一塊大石頭上,舉著簡陋的“喇叭”,大聲說:“哭解決不了問題,大家先冷靜一下!你們家裡應該都剩了一部分新米,並且還備有少量舊米吧?
我去找知縣大人求個情,拜託他今年寬限一下,讓大家用舊米繳稅。洪水前我囤積了部分舊米,如果米糧還是不夠可以來我家買,只按之前一斤四文錢的價格賣給大家。可以嗎?”
所有人先是怔住,待反應過來,全都欣喜若狂地朝穆惜文一擁而上。
“謝謝阿文姑娘,阿文姑娘你真是菩薩心腸啊!”
“謝謝謝謝——可以的,我們都聽阿文姑娘的。”
帶著無數人的期許,穆惜文踏上了前往縣城的路。
因為路上難民眾多,為了安全著想,魏子隱、穆富陽、周長河與西河村中另外兩個村民陪同她一起前往縣城。
馬車在溼滑泥濘的泥土路上壓出兩道深深的壓痕。馬車慢慢駛上官路,道路兩旁已經可以看見零星的難民癱坐在地,用死氣沉沉的眼神盯著他們。
越往前走,衣衫襤褸的難民越多,等馬車開到城門外時,目之所及密密麻麻的難民幾乎要把安陽縣城門淹沒了。
城門只開了一半,門口站著一長排手中舉著鐵棍的衙役。
能交得起一兩銀子的難民少之又少,偶爾有幾個蓬頭垢面的難民想要往城裡擠很快就會被衙役們用鐵棍打出去。
馬車緩緩向前,吸引了兩側所有難民的眼光。
穆富陽不由抽了抽冷氣,“我一個人是不敢來的,被這樣陰森森看著也太嚇人了吧。”
前方,城門處突然一陣騷動,一列衙役推著板車出來。
“縣裡的富戶在施粥。”魏子隱看了一眼,篤定地說。
趁著所有難民都被吸引開,幾人趕忙驅車上前。
穆惜文認出為首的衙役是周哥,正要從懷中掏戶籍,周哥伸手攔了一下,“穆姑娘,您我怎麼會不認識。不過您這個天上縣城來幹嘛?”
“我找龔大人有點事。”穆惜文言簡意賅,周哥也十分懂事地沒有多問,直接就讓開了路。
幾天暴雨後,街道上冷清了許多,幾乎看不到行人。很多低窪處還積蓄著泥水,地面泥濘、溼滑。
穆惜文一路趕往縣衙,縣衙的衙役都已經認識她了,見了她下意識先抖了抖。
“這位衙役大哥,我有事找龔知縣,勞煩通報一聲。”
那衙役有些為難,因為上次知縣大人已經吩咐過了,不許再把穆惜文放進縣衙。因此他只能說:“知縣大人正忙著,沒空見你,你還是先回去吧。”
穆惜文慢悠悠道:“是能幫助龔大人官位更進一步的事,你確定他沒空聽嗎?”
“這……”衙役還在猶豫,穆惜文已經帶著魏子隱幾人大搖大擺進去了。
“行吧,算了。”那衙役見狀也只當自己什麼也沒看見,繼續站崗。
屋內,龔其正苦惱地抓著頭髮。
當然,他苦惱的不是賦稅增加了一倍,畢竟那跟他沒關係。他苦惱的是,眼看五年任期滿,偏生又出了這種事,他不會要在安陽縣知縣這個位子上做到死吧?
十五年了,他也該往上升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