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重很清晰, 但是顧錦文卻聽不明白, 她皺眉看過去, “你說什麼?孫美花死了?”
沈堯青訥訥點頭,“是, 她死了。”
顧錦文側頭,再次疑惑地問:“你說孫美花死了?就是咱們那個娘?”
孫美花出院的時候身體還是很好的,而且她這次非常的配合, 之前幾次打電話過去那邊都說她並不鬧,怎麼突然就死了?
這不可能吧?
沈堯青點頭道:“剛才安萍打電話過來跟我說奶奶吃了藥,救不回來了, 讓我們回家。”
“你打電話問一下大海叔沈家那邊是什麼情況?”顧錦文道,沈安萍雖然是周芙的女兒,可在沈曉霞被關的這個時候, 她並不相信她的話, “萬一是騙咱們的呢?”
沈堯青知道她的疑惑,他剛才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也不想相信, 但對方是安萍。
安萍基本上沒有撒過謊,很乖巧的一個孩子, 而且這麼大的事,她不可能撒謊的, 所以他現在半信半疑。
“那我現在就打。”他說著轉個身然後撥打了那邊的電話。
這通電話打了很久都沒有人接,沈堯青最後只好掛了電話,回頭道:“那邊沒人接。”
現在已經是快過年了,鄉下應該也都沒什麼事做, 沈大海可能也不在辦公室,所以沒人接顧錦文覺得很正常,“那晚一點再打。”
顧錦文本來是要去學校的,可現在這一通電話突然就來了,也不確定到底孫美花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所以她一時間也不好回學校。
兩人就這麼在家裡等著,等到差不多到了上課時間,顧錦文又催著男人打電話。
沈堯青看了一眼時間,於是再打了一次,這次有人接了電話,可是並不是沈大海接的,而是大隊的會計。
“我家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娘真的出事了?”電話接通後,沈堯青直言不諱。
“人已經不行了,你們快點回來吧。”會計在那邊道,“現在大海叔都過去幫忙了,這裡沒人了。”
沈堯青面色微變,“你說真的?怎麼就不行了?又摔了嗎?”
“我也不太清楚啊。”會計道,“我聽說了誤吃了藥,現在他們都去你家了,具體什麼情況你們回來自己問。”
沈堯青愣愣地掛了電話,這事是真的,孫美花死了,真的死了。
他放好電話,回頭看著女人,半響後慢道:“人已經不行了,是真的,沒騙我們。”
話落,顧錦文震驚,孫美花竟然死了?
孫美花身體一向不錯的,除了這次的顱內出血是意外之外,其他時候連感冒都沒有,更別說什麼大病了,現在原本一個很正常的人突然就死了,所以她是真的震驚了。
“什麼情況?”她雖然也不喜歡孫美花但也還是問了,“為什麼這麼突然?”
沈堯青皺眉,“那邊只有會計接電話,他說是誤吃了藥,具體情況我們可能要回去才懂。”
顧錦文立刻就想到還在公安局裡的沈曉霞,現在孫美花死,那是不是要放她回去奔喪?
她頓了一會,蹙眉看著男人,“那沈曉霞怎麼辦?要把她放出來?”
現在孫美花死了,沈曉霞被關在公安局裡,如果不把她放出來,那到時候那些人肯定又有事情要鬧,說什麼沈堯青不近人情,生性薄涼之類的話。
“這是兩碼事。”沈堯青聲音鏗鏘有力,“現在案子已經被公安局受理,放不放人也不是我們說了算,但我不會放棄追究她的責任。”
“那我收拾東西回去?”顧錦文起身,“一會等爹跟吳姨他們來了,咱們就走?”
沈堯青站在原地巋然不動,沒說不也沒有說可以,顧錦文察覺他的異常就問:“你不想去?”
沈堯青也不知道怎麼說自己現在的感受,或者是因為孫美花經常弄出事情來折騰他們,所以他總覺得有點荒唐,感覺是假的一樣的。
“這事必須得去。”顧錦文又道,雖然她很討厭孫美花,沈堯青應該也是如此,但現在人死了,哪怕男人再恨他也得去,要是不回去,還不知道怎麼被別人罵。
“我沒有說不去。”沈堯青淡道,“只是覺得好像有點不真實,感覺沒睡醒一樣。”
一個人沒有任何前兆,沒有任何預感的就死了,這種感覺太不真實了。
顧錦文當然也有這種感覺,不過她能感覺到那邊真的出了事,所以就催著他,“別想了,我們得趕回去問一下什麼情況。”
沈堯青嗯了一聲,然後跟著女人一起進房間收拾,等到他們收拾差不多的時候韓峰就回來了。
看著顧錦文還在家裡,韓峰挑了挑眉,“你怎麼還沒去學校?”
沈堯青上前,把剛才的事都說了一遍,“我們要回去了,這兩天你辛苦點,跟吳姨一起看著孩子。”
韓峰一聽說孫美花誤吃了藥死了,也嚇了一跳,“這是真的?為什麼突然就沒了?”
也沒聽說什麼情況,突然就死了?
“是真的,我們跟那邊確定過了。”顧錦文頷首,“說是吃錯了藥。”
韓峰腦子微轉,就算吃錯了藥也不至於致命吧,除非是真的烈性du藥。
好好的吃什麼du藥?難道是因為沈曉霞的事?
以死相逼?還是怎樣?
“那我跟謝家說一下借個車。”他看著夫妻倆道,“沈曉霞那邊不一定能去參加葬禮,我得問一下。”
“公事公辦就行。”沈堯青道。
韓峰點點頭。
借車需要等,等車的時候顧錦文先是打電話去學校請假,然後又去擠了一天的奶留給孩子。
奶不能留太多,就怕變質,現在兜兜也願意喝奶粉,所以她並不擔心孩子會吃不好。
現在吳秀敏不在,於是她交待了韓峰一些孩子的注意事項,等借好車後,兩人就出發了。
顧錦文對孫美花沒什麼感情,對於這個女人的死,她內心沒有什麼波動,現在坐在車裡,她悄然抬頭看了沈堯青一眼,就看見男人面色無波,眸子裡似乎也沒有什麼情緒。
沈堯青察覺女人的打量,側頭看過去問她:“怎麼了?”
“沒事。”顧錦文道,“我就想看看你怎麼樣了。”
沈堯青抿唇,知道她可能在擔心自己的情緒,他微挪了位置靠近女人的身,伸手抱著女人的肩,淡道:“她養了我二十幾年,現在死了,我也不難過,因為所有的感情都被她磨光了。”
“我雖然怨她,可是她也曾經養過我,所以我也不會高興。”他微提一口氣,“就跟對待鄉里鄰居那樣吧。”
顧錦文不語,她靠著男人的肩,之後她再也沒有說話。
到了晚上六點,他們到了六延村,下車往小路上走,還沒到走近院門就聽到孩子在哭啼。
顧錦文往院子裡一看,當中還有不少來幫忙的村裡人,她跟著沈堯青闊步上前推門而進。
院內一群人看到夫妻兩人進來紛紛看過去,沈堯青隨意打了招呼然後就拉著顧錦文進了堂屋。
現在估計沒有吉時,所以孫美花還放在堂屋中間,她身上從頭到腳已經蓋上了白布,她頂上方還安置了小桌子,桌子上擺滿了白色的小茶杯,小茶杯裡面裝了桐油和用絲線擰成的燈芯。
燈芯點開,屋內的燈火搖曳,昏黃一片。
幾個小孩子披麻戴孝地坐在孫美花的腳底下,一直在燒著紙錢。
顧錦文看著躺在地上的那人,直到現在她才真切的感覺到,這個以前經常對她挑三揀四的女人真的過世了。
她死得突然,讓顧錦文有一種沒有認識過她的感覺,感覺非常的陌生。
周芙忙看到兩人,拉著他們去一邊拿了白色的帶子讓他們綁在手臂上。
顧錦文接過,然後替沈堯青弄好。
周芙眸光微轉,猶豫了一會才壓低著聲音問顧錦文:“曉霞沒來?”
顧錦文微抬眼看了周芙一眼,知道她也知道沈曉霞的事,於是也沒瞞著,“我們直接過來的,沒去公安局。”
周芙哦了一聲,道:“事情都差不多了,就等著明天早上九點出殯,沈曉霞現在沒到明天肯定來不及了。”
“那也沒辦法。”顧錦文道,“這事已經被公安受理,我們說話不管用。”
周芙聞言也不知道說什麼,沈曉霞是活該,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自己去折騰,現在出了這樣的事,連累了他們所有的人,現在她就連親孃最後一眼都要見不到了。
事情到了這地步,也不知道以後她會不會自我反省。
“今天有人問到她了嗎?”顧錦文又問,這個時候沈曉霞不到,估計應該有人問過了。
“問了,我們都說她在醫院。”周芙道,“今天不來沒事,明天就不好說了,就怕孫家的人問起。”
顧錦文聞言轉頭往後看了一眼,“孫家的人也來了?”
周芙點頭,“兩人都來了,剛到沒多久,這親的,就曉霞沒來。”
顧錦文點點頭,反正韓峰是去跟公安局說了,出於人道主義放出一天是極有可能的,但是牢她必須得坐,他們不會放棄追究的。
周芙本來還想問顧錦文關於偷孩子的一些情況的,可現在也不合適,剛好也看到沈老頭看著他們這邊,乾脆不說了。
沈老頭直接起身走到三人面前,他剛才左看右看也沒看到沈曉霞,所以心裡有些擔心,“曉霞呢?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沈堯青神色淡淡,“她還不能出來。”
沈老頭聞言,本是渾濁的眼直接暗了下去,語氣也帶著點埋怨,“都這樣了你們都不讓她見你娘最後一面?”
沈堯青微蹙著眉,也不跟他計較態度了,“爹,這事已經不是我們能說了算了,團長去問了,可能晚一點才知道情況。”
在說兩個爹的情況下,沈堯青還是習慣了用團長來稱呼韓峰。
沈老頭抿著乾澀的唇,現在孩子他娘死了,閨兒還關在公安局也不能見她最後一面,兒子跟他們關係也弄成了現在這樣,這種糟糕的感覺讓他覺得身心疲憊。
“知道了。”他語氣很喪,“你們戴好東西就過來拜一拜。”
顧錦文看著沈老頭,他面色憔悴,眼睛紅腫,頭髮比之前添了更多的花白,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她對沈老頭的印象還是很好的,他人話不多,平時也是悶聲做事,也很聽老婆的話,沈堯青的性子跟他有點像。
現在出了這事他應該最難過的一個人,所以她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明天應該可以回來一趟。”
沈曉霞牢是坐定了,但是現在她的罪名還沒有下來,出於人道主義,她可以申請由公安人員陪同回來。
沈老頭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審案的,不過能回來應該是好的,他微微動唇,最終什麼也沒說直接轉身走了。
顧錦文跟在沈堯青身後去了堂屋正中間,點香插好後就跟著孩子們一起燒著紙錢守著燭火。
今天來幫忙的人已經在隔壁吃過飯了,楊秀秀正一一跟這些人打招呼把他們送走,只留了幾個人下來幫忙守夜。
忙完後,她回頭見到那夫妻倆已經拜完就準備上前卻被沈堯永拉住。
“你要去哪?”沈堯永一眼就看到她那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堂屋裡的顧錦文,“今天有正事,你別他娘的又給我弄什麼動靜。”
楊秀秀被他拉得有些煩躁,她甩開男人的手,冷道:“你有病嗎?我能幹什麼啊?我去堂屋拿個東西不行嗎?”
沈堯永冷眼看著她,“你最好別把妹妹的事給說出來,不然我就把你趕回楊家。”
曉霞很久沒有回來了,前兩天趙家已經打電話來問過曉霞是不是在孃家,他們含糊的糊弄過去了,今天出的事趙家還不知道,而且他們也沒通知趙家,一旦趙家知道了,那曉霞的婚事肯定是完了。
他知道這婆娘嘴巴碎,也喜歡挑事,她看著顧錦文很可能是想弄點什麼,所以他才說這些話。
楊秀秀心裡哼了哼,雖然兩人平時吵得厲害,也打過架,可是他知道這個男人只是說說卻不敢做,要是她真的回孃家了,誰還管這兩個孩子呢?
現在那個討厭的孫美花死了,而沈曉霞因為顧錦文的原因被關了起來,如果這個時候大家能知道沈曉霞為什麼不在這裡的原因,那顧錦文就將成為大家質問的物件。
親孃都死了,你們還不把人放出來讓人家見最後一面?那還是人嗎?何況還是兄妹呢。
這麼一想著,她的心情非常的高興,那些礙眼的,那些讓人嫉妒的,現在都快要消失了,所以她心情非常的好。
“知道了,我能那麼不知趣嗎?”她想笑,可是今天要是笑的話好像不太合適,“我就去拿個東西過來。”
沈堯永看著她神色,猶豫了一會才鬆開手讓她進去。
楊秀秀走進堂屋,又重新點了香插香後在自己兩個孩子邊上坐下,她餘光瞥了一眼顧錦文,女人神色淡漠,看上去沒有一絲悲傷的感覺。
也是,孫美花死了,她估計也跟自己一樣也是高興的,怎麼可能會哭?
燒了一會後她回頭看著院外,沈堯永已經不在當中。
楊秀秀將手裡的紙錢放在一邊,側頭看著顧錦文,“錦文什麼時候回來的?就……只有你跟堯青嗎?”
女人的聲音有點兒大聲,顧錦文跟周邊的人都能聽得到,周邊的人並不留意她的話,可是顧錦文知道。
估計是想問沈曉霞為什麼不回來。
沈曉霞的事她跟沈堯青都沒有正面的回應沈家的人,所以周芙跟沈老頭問也是正常的,但是楊秀秀這個八婆,這時候問這種話還這麼大聲,八成只是想給她找麻煩罷了。
顧錦文轉眸淡淡看了她一眼,聲音清冷,“有事嗎?二嫂。”
楊秀秀看著她陰沉臉色,心裡笑笑,面色卻保持著沉穩道:“沒什麼,就是隨便問問。”
顧錦文聞言直接起身繞過兩個孩子身後走到她邊上坐了下來,側頭看著她,“楊秀秀,我知道你想問曉霞的事。”
“你這麼大聲我大概也知道你的目的,既然這樣,那不如當著娘的面你把她為什麼被關的原因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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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秀秀面色微變,壓低了聲音,“你以為我不敢?”
“我可沒這樣說。”顧錦文冷道,“只是我提醒你,你跟娘和曉霞可是有怨的,你想讓別人知道曉霞要坐牢了,到時候別人看低了曉霞,你不怕娘半夜來找你?”
像是為了應著她的話似的,門口忽然刮進了一陣風,吹得門前白幡紛飛,就連蓋在孫美花身上的白布也被掀開了一角,那風聲呼呼地響,嚇得楊秀秀差點沒叫出聲來。
“你……你……”楊秀秀啞著聲音,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你不是敢嗎?”顧錦文冷笑,轉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屍身,“娘,二嫂有話還要對你說,你聽好了,若是有什麼問題,你直接過來找她。”
不知怎麼地,顧錦文說完這話,楊秀秀感覺孫美花就要從地上爬了起來,她餘光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直接屏住呼吸。
她記得孃家那邊有個人之前把老婆打死了,後面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發瘋了,後來聽說是他那死去的老婆心有不甘,於是每日每夜的找他索命。
她跟孫美花和沈曉霞因為婚禮這麼一鬧關係就徹僵了,要是她把沈曉霞的事說出去,那以後孫美花會不會也會來找自己索命?
這麼一想著,她騰的一下就起身,扔下一句“我去外面看看”的話就跑了出去。
“我也去跟娘……”沈天奇坐在這裡都要嚇壞了,看到他娘出去也跑了出去。
顧錦文面無表情地看著母子兩人,然後拿著紙錢給再燒了燒。
現在孫美花死了,楊秀秀心裡估計是高興的,因為以後基本上就沒人能再折騰她什麼了。
至於孫美花是怎麼死的,她還不知道,因為現在這裡還有外人,所以她還沒有機會問周芙。
給孫美花守靈的沒有沈大哥,於是她多嘴問了安萍一句:“你爹呢?”
安萍就道:“算命先生的說了,她爹八字跟奶奶不合所以避開了。”
顧錦文疑惑了一會,然後才想起鄉下人有這麼一個說法,說這麼做說是為了防著死人把跟自己八字不合的人也帶下去。
這個說法她以前沒有聽說過,說到死亡,她又不免想到了自己之前夢見自己被醫生宣佈了死亡,然後她哭著大喊自己沒有死的那個夢了。
說起來也奇怪,她現在很久沒有做有關於自己現實世界裡的夢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還是死。
過了一會,顧錦文聽到周芙在廚房裡叫她吃飯的聲音,一個下午沒有吃東西了,於是也沒猶豫地拉著沈堯青一起去了廚房。
過來幫忙的這些村裡人都已經吃過飯了,現在廚房裡就只有他們兩人跟周芙,看著周芙要走,顧錦文直接拉住她問:“剛才人多我不好問,現在你跟我們說說,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什麼叫誤吃藥?”
周芙聞言,朝前邁了兩步看著左右,看到沒什麼人靠近後就折身回來,低聲道:“這死是她自己找的,真的,她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自己拿了藥來吃的。”
她知道現在說這些話可能對死人不敬,可是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於是一邊說一邊回憶前幾天的情景。
沈堯歡跟沈堯永去城裡回來後把情況跟沈老頭如實反應了,沈老頭一度不敢相信沈堯青沒有見過他們倆,可是事情就是如此,所以沒辦法也就只好預設了。
因為沈曉霞的事,這幾天大家的情緒都不高,楊秀秀也察覺到了,她觀察了兩天,然後就知道了前因後果。
知情後,她去質問沈堯永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跟她說,兩人意見不合就吵了起來,然後孫美花就聽到了兩人的吵架內容。
孫美花在房間門外聽到訊息後,驚到差點沒直接把自己摔死,她的閨女竟然去偷老三家的閨女?
她初始感覺這事肯定不是真的,於是直接去質問那夫妻倆到底怎麼回事。
沈老頭感覺這件事已經瞞不住了,所以把事情全都告訴了她。
孫美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直接氣炸,她說不好話,所以不停地拿著她的柺杖打人,一直催著家裡的人去打電話給沈堯青,要讓沈堯青把人給放出來。
但對於這件事,沈堯青一開始就已經擺明了自己的態度,沈老頭也沒那臉皮一直打電話過去,所以慢慢解釋給孫美花聽。
可是孫美花卻不聽,一直就打人,讓他們去給沈堯青打電話把人放出來,後面家裡的人被她打多了,沈老頭煩了就懶得搭理她便收了她的柺杖。
孫美花安靜了一天,可是她並不死心,也不知道是習慣了用吃藥威脅還是腦袋抽風了,便拿著家裡的六六粉出來就要吃。
周芙說到這就嘆氣,然後道:“我們以前就知道她有拿藥威脅別人的習慣,以為裡面裝的是麵粉,所以就沒搭理她。”
“誰知道這次不是麵粉,是真的六六粉,她看到我們不相信,然後就真的吃下去的。”
聽到這,顧錦文瞬間就無語了,難怪他們在電話裡說,是因為誤吃藥才死的,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她將嘴裡的東西咽了下去,咳聲道:“所以事情就是這樣的?”
周芙看了沈堯青一眼,點了點頭,“就是這樣的,她吃的量有點多,後面雖然吐了一點出來,可那六六粉毒.性那麼強……”
她說著頓了一會,再道:“她話都說不清楚,然後又不能走路,最後倒下了我們才知道她吃的那真的是烈性藥。”
聽她說個整個過程,沈堯青面色漸變,原來這一切的原因是因為沈曉霞這件事,若是孫美花吃藥威脅的事沒有意外,那她是不是會就用這種辦法讓他們放棄追究沈曉霞的責任?
知道了原由,他本來有些平靜的心,突然生出了幾分煩躁來,她養了他,所以就永無止境的要求,所以才死了。
他心情不好,於是隨便扒了幾口飯就不吃了。
顧錦文看著沈堯青,兩人一起這麼久,她知道他心裡不好受的原因,就安慰道:“別生氣,她能做這種事很正常,畢竟閨女才是她親生的,何況現在人沒了,我們也不能怎麼樣。”
她早就想過了沈家人會以親情來要求他們放棄追究沈曉霞的責任,只是沒想到孫美花的做法這麼極端,最後還送了命。
“就是。”周芙也道,“藥是她自己拿的,也是她自己吃的,明明知道這個東西毒,為什麼還要吃呢?”
“你們也別自責,這事也怪不到你們身上,而且爹對外已經說了,是因為他跟娘吵架了,所以娘才吃藥的。”
顧錦文一點也不自責,沈曉霞的事本來就是她的錯,孫美花自己用了極端的方式結束了生命,這都是自找的。
不過她倒是很意外沈老頭對外的說法。
“這事還是要注意一下楊秀秀。”周芙提醒兩人,“娘死了,我就覺得她心裡都忍不住要放鞭炮了。”
“我看著她的樣子,估計又在琢磨什麼鬼心思,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把這事給散出去。”
沈老頭到現在都沒有說沈曉霞不能來,說明他是在乎沈曉霞的名聲的,所以顧錦文一點都不怕楊秀秀把整個事情都說出去,“她要是說出去,到時候看看爹會不會還容忍她在沈家。”
正說著話,就有人朝廚房方向走來,飯已經吃完了,該知道的他們也知道了,所以顧錦文跟沈堯青去了堂屋。
天越來越黑了,堂屋裡又點了幾盞燈,視線就更加亮了。
按這裡的風俗,沒到吉時不能出殯下葬,孫美花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出殯。
慢慢的到了夜裡,孫老大這才想起來一直沒看到趙家的人和沈曉霞,趙家的人不來倒也沒事,但是曉霞也沒來?
那死的可是她親孃,離得又不是很遠,不來那就是不孝!
“曉霞呢?”他回頭問著沈家幾人,“今天怎麼都沒來?趙家也沒人。”
“她在醫院,沒辦法來。”沈堯永道,“趙家的人不用通知了,反正明天也來不及了。”
孫老二聞言就覺得很奇怪,但也不知道怪在哪裡,於是壓著聲音問:“她生什麼病?”
沈堯永微垂著眼,“女人的病吧,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等她回來了再問。”
孫老大心裡是不滿,親孃都死了,就算病了,你爬也得爬回來,但是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說什麼,畢竟是沈家的事了。
楊秀秀在一邊早就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她心裡吶喊著,沈曉霞是因為顧錦文的原因才不能來的,是顧錦文太薄涼了,現在她的孩子都回來了,她還是把人關進去。
她想把所有的事實都告訴這些人,可是她又瞥了一眼蓋上了白布的屍身,湧到喉間的話又給咽了下去。
鬼這種事寧可信其有啊。
深冬的夜很冷,雖然現在關了門,可寒風卻透過縫隙見縫插針的鑽進來,幾個孩子都很困了,楊秀秀並不想給孫美花守靈,所以抱著自家的兩人孩子道:“天太冷了,我把孩子送回房間睡了。”
眾人都沒意見,周芙就讓安蘭跟安玉也回了房間。
當晚顧錦文也守靈了,是打地鋪睡的,不能睡床也是這裡的風俗。
到了第二天一早就起床了,眾人吃過早飯把孫美花收拾入殮後到了吉時時,沈曉霞也沒有到,不過這時候大家都在忙著準備抬棺材出門,所以也沒時間再去留意沈曉霞。
墓地和風水這兩樣在昨天的時候已經找人看好了,顧錦文也不需要做苦力,她披麻戴孝地跟在抬棺那些人的身後,聽著耳邊的哭聲,心海湧動,眼睛也有點發澀。
她並不是想哭孫美花,而是想到了自己。
如果現實裡自己也死了,那照顧了她二十幾年的爺爺奶奶,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走了近一小時的路才到了墓地,墓穴一早也就有人挖好了,到點後,就直接抬棺入穴再祭拜,最後翻土。
不過一會,一個翻新的墓就出現在眼前。
顧錦文微抬著眼,看著土黃色的墓,微緩了一口氣,這世上以後再也沒有孫美花這個人了。
出殯到下葬,整個過程到結束時花了一個多小時,他們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跨火盆後,就是招呼這次幫忙的人一起過來吃飯,大家都很忙,所以也沒什麼時間聊天,到了下午三點多才陸續把人都送了回去。
收拾好後,周芙就找藉口讓安萍把孩子們都去一邊玩,顧錦文就知道沈老頭有話要說了。
熬夜又忙了兩天,一群人神色疲憊地坐在堂屋裡,沈老頭啪嗒啪嗒地抽著煙,過了一會,他才看著沈堯青道:“你妹妹一定要坐牢嗎?”
“現在這事是公安說了算。”沈堯青神色淡漠,他早知道他爹肯定會問這事,“我也沒去過公安局,所以不知道。”
“這事不是你們不告就完了嗎?”楊秀秀眼睛溜溜地轉,“那孩子都回來了,又沒什麼事,幹嘛還要把人往死裡關?”
“你看吧,現在害得娘出了這事,曉霞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了。”
“你說什麼?”沈堯永是不想參與到這件事中,“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別淨給我挑事。”
顧錦文餘光瞥了一眼楊秀秀,這個女人很明顯的指責,就是覺得是因為他們把沈曉霞關了的原因才導致了今天的一切。
她總算露出了自己的目的,一副遠不怕事多,但凡是能扯下自己就往死裡踩的樣子。
顧錦文抿唇看著楊秀秀冷道:“二嫂,偷的也不是你的孩子,著急的也不是你,你平時連一個雞蛋都要跟大嫂爭論的人,現在卻勸我在這件事上要大度?”
“你憑什麼勸我大度?在這裡你是最沒有資格指責別人的人!”
她的話,像一根刺直接扎入了心肺,楊秀秀氣得心口發疼,這個女人分明是在說自己站不說話不腰疼呢?
她眸光掃過眾人身子,反正她已經把想說的給說完了,於是道:“好,那我不說了,我閉嘴。”
“這事你要怪就怪曉霞自己。”周芙也接了話,“如果她沒有偷孩子,什麼事都沒有,別出事了就讓別人替她承擔後果。”
“她會坐多久?”沈老頭又問。
“我們之前去問了,說是最少一年。”沈堯歡接了話,“事情已經發生了,公安也受理了,我們就等結果吧。”
其實他是知道的,只要沈堯青不追究了,那邊再花點錢處理一下基本上曉霞呆上一個月就能出來了,但是現在想讓沈堯青不告了,估計是不可能了,要不然了不會這麼多天一個電話都不想接。
眾人沉默,屋內一下就安靜得落針可聞。
楊秀秀心裡急得很,她沒想到沈老頭這麼沒能耐,都出了這樣的事,明明孩子都沒事了怎麼就不找三房讓人把曉霞放出來呢。
“那也不能真的讓她關在裡面啊。”她小聲嘀咕,“她要是真進去了,那趙家那邊肯定要離婚的,咱們得多丟人啊。”
沈堯永聞言一怒,直接一巴掌甩在她臉上,“你他娘的給我閉嘴,哪兒都有你的挑事!”
楊秀秀突然受了一巴掌,腦子都懵了,她捂著火辣辣的一邊臉騰一下的起身,“你又打我?”
“你再說兩句試試?”沈堯永手指著她,“看我是不是還打你?”
“行了。”沈老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出了這樣的事,他心裡既煩躁疲憊,已經不想再看到這種爭執了,“老二家的,你們自個一邊去吵,別在這裡礙眼,看得煩人。”
沈堯青緊繃著臉抬眸,看著沈老頭直接道:“牢,她肯定要坐,這是她做錯事後的代價。”
“至於坐多久我們不知道,爹你也別怨我,怨我她也得坐牢,沒有二話。”
他聲音清冷果斷,那一雙眼漆黑似古潭,透著駭人的光,眾人看著都愣了,覺得他說這話是來真的了。
“她做錯了事,娘也跟著極端,現在人死了怨我?”沈堯青眉宇緊蹙,看著沈堯永夫妻倆,“那我是不是可以說是你們看護不力的原因才讓她有機會吃藥?”
“娘的死,我是不是可以怪你們太粗心?”
他說完,屋內接著又是一陣沉默,門沒有全關,屋外的風倏地吹起,一陣陣風‘呼啦’地響,像鬼魅嗚咽。
沈堯永是恨不得低頭找個洞鑽了進去,是的,他們誰也不能責怪老三,因為這事起因就是因為沈曉霞去偷了孩子,要不是她沒有去偷孩子,一切都沒發生。
周芙是真煩了楊秀秀,她現在也很想給沈堯永重新介紹媳婦,讓沈堯永換個媳婦算了,免得她折騰一直沒個完。
兄弟之間發生這種爭執,沈堯歡心裡也不好受,何況在這個時候,於是就看著沈堯青道:“老二家的說話急了點,你別介意。”
他說著又給沈堯永使了眼色,“堯永,你們先回房間吧。”
“人也關了,死的也死了,堯青也說清楚了,這事就這樣吧。”沈老頭手中的煙抽完了,“累了兩天,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他說完起身,然後離開了堂屋,沈堯永也拉著楊秀秀進了屋。
看著他微微佝僂的背影,周芙不知怎麼地,突然心慌了起來,然後看著顧錦文道:“他該不會是想不開吧?”
“不會。”顧錦文覺得沈老頭很理智,要不然也不會對外說孫美花是跟他吵架的時候喝藥的,“爹可能是難過了。”
閨女做了這樣的事,媳婦也死了,哪怕平時吵鬧慣了,換做是誰心情都會不好。
“我就怕他想不開。”周芙聲音微弱,“我這兩天還是看著點吧。”
她說完看著顧錦文和沈堯青,“你們先在家裡住兩天吧,我現在就去給你們鋪床。”
話音剛落,沈曉霞的聲音好像從門外傳了過來。
四人看過去,沒過一會,就看到沈曉霞的身影朝屋內方向走跑過來,她身後還跟了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