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這兩個字, 在所有人的心裡砸下了重錘。
不只是冉老太驚呆了, 冉老爹被怔住。
就連大房那邊都待不住了。
分家那可不是兒戲。
分了家, 那就跟二房沒有任何關係了。
大房想要二房的錢,那還怎麼要得到?
不分家, 那二房的錢就是大房的, 遲早都是大房的。
二房就生了個丫頭片子, 丫頭片子能頂什麼用?
養老送終還不是侄子的事?
既然是侄子的事, 那就跟大房有直接關係。
既然侄子可以當兒子,那二房的錢不就都是大房的?
以後工作也是大房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大房的。
可, 現在要是分了家, 那就跟大房沒什麼關係了。
公公婆婆要是想把二房的東西留給大房, 那也不可能了。
分家絕對不能分!
她不答應!
劉松娣想明白這些,笑著說:“他二叔啊, 你先別動怒。”
冉夏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並不理她, 徑直往院門走。
“他二叔,家裡有二老,可別真的分家啊。”劉松娣忍不住勸。
冉夏生說:“分不分家的事情,是我說了算。”說完,頭也不回地, 往走出了院門。
兩個老兵站在門口,盯著他們,並沒有跟上冉夏生。
他們得盯著冉家的人, 可不能讓冉家人欺負嫂子。
營長家裡,實在太亂了。
一群人欺負營長家。
現在竟還跑出來一個大嫂,勸營長不要分家?
不要分家幹嗎,讓他們欺負嗎?
他們要記得沒錯的話,營長已經遞交了隨軍申請,嫂子和孩子很快就可以去隨軍了。
只要遠離了這些人,那就完全了。
其實就算不分家,只要去隨軍,他們總不能追著去西南吧?
不過,分家是最保險的。
……
冉夏生已經去了村支書冉二叔家裡。
支書和村長,都是冉家本家人,大家往上數好幾代,那都是至親的親人。
都有血緣關係。
此時看到冉夏生抱著孩子過來,竟驚呆了。
這還是冉二叔第一次看到臉色如此沉重的時候。
“夏生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冉夏生說:“剛回不久。二叔,我今天過來,是請求你一件事情。”
冉二叔說:“什麼事?”
總覺得,不可能會是小事,肯定是大事情。
“我想分家,想讓二叔幫我做個見證人。”
冉二叔怔住了,分家?
之後又覺得合情合理。
下山村,子女們成了家,哪一家沒有分家?
也就只有夏生家,四個兄弟都已經成家立業,卻還沒有分家,由兩位老人當家。
這在下山村,畢竟是個例。
下山村也沒有父母在堂不分家的風俗。
都是有些父母霸權,霸著一家子不讓分家。
子女如果不強勢,那就分不了家。
如果子女強勢,那就能夠分得了家。
一切都看子女。
如今看來,夏生一家是打定了主意,要分家。
這些冉二叔都能夠理解。
二房那一家過得什麼日子,作為村支書的他,又有什麼不能理解?
他也曾經勸過兩位老人,對宓月華好點。
但冉老太不聽。
清官難斷家務事,他總不能按著人頭執行吧?
那也執行不了。
“好的,我這就過去。”冉二叔並沒有說什麼。
樹大分杈,這是早晚的事情,能夠理解。
冉夏生說了謝謝,又轉身去了村長那裡,不家大隊長家。
全部,被冉瑩瑩都看在眼裡。
她並沒有被爹放回娘手上,而是抱著她出了家。
出了家,她就暫時不想回屋。
外面太陽很大,空氣也好。
她只覺得,渾身上下細胞都在沸騰著叫嚷著“舒服”二字。
她在家裡憋太久了,一直沒有出去。
那時決定讓孔玲嬸帶著出去,結果嬸也不抱她出去。
說什麼還沒有滿月,抱出去不好。
今天是她第一次出門,先是跟著爹在縣城轉了一圈。
如今回了村裡,爹還抱著她在外面轉了一圈。
她也知道,爹這是捨不得放下她。
他一放下,她就哭。
她哭就是不想待在家裡。
她不是普通小孩,出去並不會怎樣,反而外面的靈氣比屋裡強。
她有一種靈氣不停灌輸四肢的快感。
那種被靈氣灌輸之後,她身上的錦鯉之氣,更大程度地開始升級。
但升級了一絲後,又停住了。
她知道,還是靈氣不夠。
不過說也奇怪,今天她在對抗了那個柳半仙的鈴鐺之後,倒是升級了兩絲錦鯉之氣。
雖然還是升級得很慢,但她覺得不錯了。
她還太小,升級自然沒那麼快。
她在心裡在思考著,什麼方式能夠快速升級錦鯉氣。
吞噬黴運煞氣之後,錦鯉之氣確實有增長。
這是不用質疑的。
找到了能夠增長錦鯉之氣的方法,冉瑩瑩頓時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
冉夏生又去找了村長和大隊長。
兩人聽說了他的請求,二話不說答應了。
特別是大隊長,還拍著夏生的肩膀說:“你能提出分家的事情,這決定太對了。你不知道月華在家裡,受了多大委屈。她懷孕後,家裡還逼著她下地幹活,還不讓幹輕活。七個月的時候,還在地裡幹活。我實在看不過去,給她分了輕活,她回家還要餵豬做飯。”
冉夏生沒抱孩子的那隻手,已經緊緊捏緊了拳頭。
他氣憤嗎?
氣憤!
他沒有想到,事情遠比他調查得,還要惡劣。
他以為他調查到的那些事情,已經夠讓他氣憤了,可是沒有想到,還有比這更惡劣的?
大著肚子,還要下地幹活?
下完地回來,還要幫家裡餵豬?做飯?
家裡人都死光了嗎?
還要一個孕婦幹那麼多活?
大嫂,老三媳婦呢?
她們也懷孕了?還是生病了?
竟然讓他妻子大著肚子,給他們做飯,他們竟也做得出來?
大哥三弟他們呢?難道冷血到這種程度?
他們可是親兄弟,不是外人。
就算是外人,也不會逼著一個孕婦給他們做飯。
冉夏生的怒火已經剋制不住。
外面的陽光慢慢灑進來,身在他身上,留下陰影。
他的影子都在顫抖。
被氣的。
“夏生,你也別生氣,都過去了。月華早產,安全生下了孩子,這都是好事,以後你們分家後,一家子好好過日子,就好了。”
大隊長也不知道怎麼安慰。
誰家遇到這樣的事情,心裡都會控制不了生氣。
……
冉家這邊,已經鬧翻了。
冉老太一陣哭,坐在地上,雙手拍著大腿,一陣地哭訴:“我這命,咋這麼苦?好不容易把兒子培養到有了出息,他竟然不認娘,還要跟家裡分家!為了一個敗家玩意,為了一個剋星,他竟不要父母,不要兄弟!我不要活了,我不活了!”
哭得,鼻涕眼淚一把抓。
隔壁的鄰居們,都被這響動引了過來。
孔玲也過來。
冉家的情況,沒有比孔玲更瞭解的。
可以說,宓月華的月子,有一半是她在服侍。
她太瞭解冉家的情況。
沒有見過比冉家老太太更無情的人。
兒媳婦早產做月子,竟然連飯菜都不端過去。
甚至都沒有留出飯菜。
這是打算將人活活餓死的節奏?
還是不想搭理二房?
這換作誰家,都做不出來的事情。
冉老爹竟然能夠做到冷眼旁觀的地步,難道那不是他兒子的兒女?
更不要說,其他的兒子了。
也就只有三房,冒著被罵被打的風險,給二房送吃的。給小寶寶洗尿布,這一點孔玲不得不稱讚林秀英。
林秀英是個能拎得清的。
哪怕心裡多少有點兒心思,但人家能拎清,就算有心思那也可以理解。
誰沒有心思?
“我說嬸,你這又何必?這村裡誰家分家,不是和和氣氣的分,孩子們大了,分家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冉老太狠狠地瞪向她。
就是這個孔玲,有事沒事,總往二房湊。
“你來我家做什麼?我家不歡迎你!”冉老太臭著臉吼。
孔玲被氣笑了:“這裡可不只是你家,還有其他人家。我是來找月華的,可不是來找你。你的話,就是請我過來,我也不會來,真當我願意看到你這副嘴臉嗎?”
孔玲毫不客氣地回擊。
真當她是被嚇大的?
別人怕她,她可不怕。
冉老太被懟得,臉都氣得通紅,她說:“這家裡我當家,我說不歡迎你,就是不歡迎你。”
孔玲冷笑:“你們不是要分家了嗎?分了家,就不是你當家了。你還當人家願意讓你當家似的。下山村就沒見過像你這麼霸道又無理的人。也就大房二房受得了你。你倒是有膽去四房那邊管管你那小兒媳婦,還不被人當場趕出來。”
以為她不知道,這老太婆也就在月華那裡橫。
聽說在冬生那裡,她連吭都不敢吭聲。
現在冬生住在人家老丈人家裡,吃岳家的喝岳家的,甚至連工作都是人家岳家給找的。
她敢去那邊橫嗎?
橫一下,她兒子的工作和吃喝都沒了。
真當別人都怕了她。
也就是欺負老實人。
月華太老實了,任由她欺負。
現在夏生回來了,她再橫一個試試?
孔玲打定了主意,要跟夏生告狀。
現在不告狀,更待何時?
她就沒有見過,比冉老太更狠更毒的老太婆。
“分家!誰跟你說的?我答應了嗎?我不答應,誰也別想分家!”冉老太插著腰,回罵了過去。
她也不躺地上哭了,而是跟孔玲對罵了起來。
但孔玲卻不是那麼好對付。
她以前做姑娘的時候,那也不是一個軟弱的人。
立馬和冉老太對罵了起來。
冉家其他人,面面相覷。
他們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會吵起來。
“我說的,分家!”突然,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響起。
頓時就讓兩個對罵的人,停了下來。
大家面面相覷,望向那邊,就看到了冉夏生沉著臉就站在孔玲後面,瞪著自己的老孃。
冉老太爆了:“我不答應!”
冉夏生說:“這事我決定了就行,我說分家就分家!”轉頭對村支書他們說,“二叔,五叔,還有大隊長,這事就請你們做個見證,我們冉家分家。”
冉老太氣得鼻子裡全是氣,“父母不答應,你就休想分家,”
冉夏生卻不去看她,只是把目光看向冉老爹:“爹,你也同樣的想法嗎?”
冉老爹咳嗽了一聲,“老二啊,父母在堂不分家,咱……”
冉夏生說:“好,很好。你們不分家是吧。那行,咱就坐下來,好好說說月華這十年受的罪。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裡,今天分家也得分,不分家,我休完假,就帶著老小孩子回西南去,以後再不會回來。爹孃就給老大管了,逢年過節我也不會回來。”
冉老太眼珠子瞪了出來,“你敢!你要敢不顧不切的帶著人出去,我就去政府告你!去部隊告你!我看政府還管不管了。”
大家聽了,眼皮子一跳,心驚肉跳。
這還是親孃嗎?
兩位老兵咽了口水,擔心地看向自己營長。
這可就難了。
要真的上政府告,那營長的前途可就毀了。
營長現在已經提名代表營長了,很快就可以轉正成為正式營長。
如果老太太真的去部隊鬧,這個提名可能就沒了。
從來沒有這麼討厭一個人過,此時翟建國說不出來的討厭眼前這個老人。
人家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好,這老太太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竟然真的要毀去營長的前途。
營長沒了前途,對她有什麼好處?
只因為不讓營長分家嗎?
營長一家反正都要隨軍的,分不分家有什麼關係呢?
跟翟建國一樣想法的,還有其他人。
大家都不理解,冉老太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冉夏生也氣笑了。
他的孃親,竟是這麼大義滅親。
竟然要去政府告自己的兒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他的娘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被氣笑了。
他不再把目光看向她,因為他知道娘說不通。
他只是看向老爹,“爹,我不管你同意還是不同意,這次家必分不可。我不怕你們去政府鬧,也不怕你們去部隊鬧。我手裡有證據,你們虐待月華的證據,還有娘叫來柳半仙來家裡迷信害人的事情,我也都有證據。大不了,大家撕破臉,一損俱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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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老爹臉色一變。
冉老太的眼珠子也瞪了出來,“你敢!”
冉夏生說:“我有什麼不敢的?你都要上政府去告我了,都想把我的前途給弄沒了。你做得了初一,我為什麼做不了十五?你真當自己推倒月華,致她早產,早點一屍兩命的事情,沒人知道?這事如果說將起來,你逃不了做牢。”
冉夏生狠起來,是真狠。
什麼親情,什麼親孃,他都不顧了。
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這個家。
這個吃人的家庭,沒什麼好留戀的。
如果他再讓老小孩子在老家,兩人都會死在他那親孃手裡。
他娘什麼德性,他還能不知?
他早就已經不報希望。
只希望自己的小家能夠保住。
月華因為生產的事情,到現在都沒挺過來。
身子很差
孩子……
他看了一眼懷裡的女兒,小家夥正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
他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
他又再次堅定了分家的決心。
不管父母同不同意,這個家他分定了,誰也勸不了他。
“我是你的親孃!”冉老太嘶吼。
冉夏生說:“我是你親兒子,你都做得出手,為什麼反問我為什麼要分家。”他又望向冉老爹,“老爹,乾脆點,一句話的是,分還是不分?”
冉老爹冷靜地看著他,一陣沉默。
顫抖著手,摸出懷裡的菸斗,又顫抖著手要去點菸。
打了好幾次火柴,都點不著。
旁邊的秋生說:“爹,我幫你點。”
另一邊的老大冉春旺,氣得一拳砸向冉夏生,“你看看你,把爹孃氣成了什麼樣子!世上哪有兒子這樣逼爹孃的?你出息了,還想將娘送到革委會去,是不是?”
他砸出去的拳頭,卻被冉夏生擋住了。
冉夏生手勁一動,就將他制止,又兩指豎起,輕輕一扣,冉春旺就“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這裡最沒資格說話的就是你!”冉夏生冷冷地說,“別以為我會念及兄弟之情,還把你當大哥看待。我是怎麼當的兵,你不知道嗎?是誰把我送上徵兵的汽車,你不知道嗎?當然,現在我很感謝你把我賣了,讓我去當兵,才能有我的今天。如果當初你去當兵,說不定有現在地位的人是你。”
冉夏生說著,最後不忘挖苦一下冉春旺。
這是冉春旺心裡最痛苦的事情。
當初,村裡有當兵的名額,他是老大,當初當兵的名額是他的。
老二和老三都還小,老二當年只有十六歲,還沒有到法定的徵兵年齡,老三更小,只有十二歲。
當時的他,已經滿了十八歲,當兵必須他去。
一開始他報了名,確實想去。
一人當兵全家光榮。
作為農村出身的他來說,當兵自然是最有出息最有前途的事情。
但是後來——
他打聽到,這次的兵源,都是為了西南戰場輸送的。
只要一當兵,就要上戰場。
他怕了。
腿軟了。
拼命澆冷水,讓自己感冒。
但是,如此做的,不只有他,很多人這麼做了。
根本逃不過。
他就把自己的弟弟出賣了。
讓弟弟頂了自己去當了兵。
不要問他,如何辦到的,他自有辦法。
當時把弟弟送去當兵,他是經過父母同意的。
父母都預設了。
老二那裡,也是由爹去勸的。
老二最後也同意了。
要說春旺一點內疚的心都沒有,那是假的。
他曾經也很愧疚。老二才十六歲就上了戰場,生死不知,以後肯定連妻子沒有,更不要說孩子了。
他曾經也想過,把他一個孩子過繼到老二名下,讓老二以至於不斷了種。
但是——
誰知道,老二不但沒死,還一次一次地立下了戰功。
從班長做到連長,又做到了現在的副營長。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
那是一個必死的死局,竟愣是被老二給解開了。
不但解開了,而且還步步高昇。
老二是下山村最有出息的人。
沒有之一。
以前他愧疚,現在就只剩下了嫉妒。
如果當時是他去當的兵,是不是老二現在的一切都是他的?
毫無疑問,肯定是他的。
營長是他的,現在的前途現在的出息都可能是他的。
而不像他現在,只能去地裡幹活,一輩子都是農民。
他真的後悔死了。
後悔得要命。
好在,老二只生了一個女兒,這應該算是最安慰他的地方。
老二沒有兒子就好,沒有兒子,那他就是現在再有出息,又能怎樣?
一個絕戶而已。
如今,這個話題,被老二硬生生地撕開了。
自己想想是一回事,被人揭開,又是另一回事。
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
其中還有三個不是本村的,明顯是外人。
老二竟然!
竟然敢這樣將他的事情撕出來了。
他不要臉皮的?
他也要面子。
“老二,你盡會胡說。”冉春旺漲紅著臉。
冉夏生說:“難道我還說錯了?我分不分家,礙著你什麼了?我常年在部隊,也管不著家裡,就是分家了,也缺不著你什麼,你該出力的,還得出力。至於我媳婦,她身體不好,被早產熬壞了身體,你們指望她給你們洗衣做飯,下地幹活,就別指望了,我不會答應。”
冉春旺一張臉通紅:“誰讓她洗衣做飯下地了?”
冉夏生說:“怎麼?做過的事情,就推得一干二次?是誰讓月華大著肚子,還給你們洗衣做飯?誰讓她挺著大肚子,還要下地賺工分?你媳婦怎麼不去下地?合該我媳婦這麼辛苦嗎?”
冉春旺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總不能說,這都是應該的吧?
冉夏生說:“行了,別廢話了,分家就一句話的事,支書和村長還有大隊長都在,大家做個見證,把家分了,多乾脆的事。”
村支書說:“老哥啊,孩子大了,總是需要分開過的,你總不能一輩子將他們綁在身邊。夏生又在部隊,他不放心媳婦孩子,很正常的事情。”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誰讓你們自己不厚道在先。
冉老太說:“絕對不能分家,我不答應!”
冉夏生卻將目光看向冉老爹。
冉老爹覺得壓力很大。
老二都提到這份上了,分不分家其實沒有差別了。
就像老二說的,他們不同意分家,他也會讓家分了。
到時候他會帶著老婆孩子去部隊。
他們真的會去部隊鬧嗎?
反正他是不會的。
老伴真要去鬧,他也會勸著。
老二是自家孩子,這天下哪有父母告兒子的道理。
而且看老二的意思,並不怕他們去鬧。
老二肯定會有後手。
老二不是老大。
老大小聰明多,但到了實質問題,往往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但是老二卻不一樣。
他既然提出了分家,那就一定會把最壞的結局都考慮進去。
老二從來都是謀定而後動的人,絕對不是那種毫無計劃的人。
冉老爹突然覺得很累。
好好的兒子,變成了這樣,要跟家人離心。
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好的家,就這樣要拆了嗎?
他都有點兒怨恨老二媳婦,好好的家都被她折騰壞了。
本來不分家,多好。
可現在老二被她的枕頭風吹的,堅持要分家。
“二叔,五叔,大隊長,你們見個證,既然他們不願意分家,那就斷了關係好了。不來往,以後就不會有什麼牽扯。”
冉老爹心中一跳,身子幾乎跳了起來。
什麼?要斷絕關系?
老二這是認真的?
不分家就斷關係?
這是把他們往火上烤,只有這兩條路嗎?
冉老太也嚇壞了,叫道:“老二,你要跟我們斷絕關系?”
冉夏生說:“斷了好,斷了就沒這許多事情了,以後也好少些麻煩。”
劉松娣也嚇著了,分家和斷絕關系,這能一樣嗎?
分家,還能說他們是兄弟,是一家人。
如果斷絕關系,那就跟陌生人一樣了,老死不相往來。
這以後還有他們什麼事?
以後她的兒子想要有個好的前途,要讓老二幫個忙,還有他們的好處嗎?
這絕對不行。
“他二叔啊,這關係可不能斷啊,咱都是親人,怎麼能說斷就斷呢?”劉松娣忍不住說。
冉夏生說:“這裡大老爺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我分不分家,斷不斷關係,跟你有什麼關係?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幹了什麼事,我都沒找你算賬,你倒在這裡跟我說起這說起那了。”
劉松娣被說得,臉上一陣通紅,“我是你大嫂,長嫂如母。”
冉夏生說:“你想當我娘,你置我娘於何地?”
冉老太也瞪了過去,“怎麼?你那麼急著想當老二的娘?是不是老二的孝敬錢都給你?”
劉松娣頓時啞口無言。
不得不說,冉老太這隨口一句,還真說到了劉松娣的心裡。
她還真有這樣想過。
可惜,這樣的事情,他只敢在心裡想想,絕對不敢在明面上說。
村支書這時候說話了:“夏生啊,你真的要這麼做?”
跟自己的父母斷絕關系,這事,也只有夏生才有這個魄力。
但是村支書又不能說人家冉夏生不孝。
人逼到一定程度,都會反的。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何況,整整的十年,冉老太虐待了宓月華十年。就連他們這些外人看了,都覺得看不過眼。
夏生知道了這事,還能不跟父母急眼?
特別是這次,宓月華早產,差點就一屍兩命。
如果當時真的一屍兩命了,夏生真的會瘋。
說不定真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斷絕關系都是輕的。
任誰,在殺了自己的妻子女兒之後,還能夠無動於衷的。
也虧夏生常年在外面,並不知道家裡的情況,這才讓冉老太他們能夠得意了十年。
現在早產的事情一爆發,再也瞞不住了。
雖然不知道夏生是從哪裡知道這一切,但他終歸是知道了。
冉夏生毫不猶豫:“自然。”
村支書開始勸起了冉老爹:“老哥啊,孩子大了,總歸要分的,你就別撐著了。真把夏生惹毛了,真的跟你們斷絕關系,到時候你就真的連兒子都沒了,何必呢?村子裡誰家孩子大了不分家,我家早在兒子們結婚後,就早早分了家,哪有這一大家子還擠在一起的道理。”
冉老爹心裡一動。
他知道,這事不同意,只怕不行了。
他用力地吸了兩口旱菸,又把旱菸放下,在腳上敲了敲,把菸絲敲出來。
這才說:“可是,要分家,總得大家都在場吧?老四雖然一直都住在縣城裡,但是要分家,也得他在場。”
能拖一時就一時吧。
老四不常回家,說不定時間久了,老二就回心轉意了。
“那還不簡單,我把他從縣城接回來不就行了,還有老四媳婦也一起過來。”冉夏生笑道。
老楊說:“夏生,我送你過去,一個小時來回夠了。”
冉老爹真想發怒,什麼人在這裡亂攪舌頭?這冉家的事情,哪容外人插嘴?
但是他看到老楊也穿著軍裝,他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跟老二關係那麼好,身份肯定不簡單。
老二終歸是不一樣了,他認識的人,又能是差的?
可不像他,認識的除了老農還是老農。
老二認識的,那可都是當官的。
冉老爹就是心裡再惱火,他也不敢真往人家身上撒。
萬一那人是個當官的,以後對他們不利。
現在,哪都要當官的。
小老百姓,還是別太出頭。
冉老爹又把話咽回了肚子,悶聲應了一聲“嗯。”
冉老太卻不幹了,“老頭子,你做什麼答應?我不答應!”
“你閉嘴!”冉老爹第一次發火,還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發了火。
他對老伴極好,極少在她面前發火。
她想要什麼,他就答應,她要做什麼事情,他也應著。
哪怕她因為看不慣老二媳婦,要虐待,他也二話不說,只當沒看到,睜只眼閉只眼。
但現在,他不能再依著她了。
他如果再依著,兒子就沒了。
家裡最有出息的兒子,就屬老二了。
如果老二真的狠下心,跟他們斷了關係,那冉家還有什麼希望?
靠老大嗎?
老大在家裡種地,能有什麼出息?
老三,也跟老大一樣,在家種地,孫子身子又不好,更沒出息。
老四……
也就老四了。
老四在縣城廠裡上班,有出息。
家裡就這兩個兒子有些出息,最有出息的只有老二。
如果老二真的不認他們了,他到時候只怕腸子都會悔青。
既然已經挽不回了,那就乾脆分家吧。
絕對不能讓老二離了心。
只要他還認他們,那以後有個什麼事情,他也會幫忙。
以後孫子們有個事,老二重情,肯定會幫。
再說,老二現在只有一個女兒,將來不幫子侄,又能幫誰?
難道還給女兒嗎?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難道以後還給女婿?
他老人家首先不答應。
冉老太正想跟冉老爹對吼,卻發現他的眼神不對。
以前,只要她發了狠,老伴的眼神馬上會溫柔下來。
但此時卻不對,他的眼神很兇,惡狠狠地瞪著她。
在那一刻,她心裡竟然有點兒膽怯。
“一個家都已經被你作散了,你還想怎樣?還想讓兒子也跟咱離了心?”冉老爹再也沒忍住,罵了她。
冉老太委屈。
特別的委屈。
兒子罵她,還說要跟她斷絕關系。
現在連老頭子也罵她,讓她少折騰。
她怎麼折騰了?
她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她對宓月華有看法,還不是因為宓月華會克了老二。
她不是為了老二著想,又是什麼?
還有那個賠錢貨……
說到那個孫女,冉老太突然眼睛一亮。
心裡頓時有了主意。
“老二啊,你真當以為我是要折磨你媳婦嗎?說是早產,你看看你懷裡抱著的女兒,這哪裡像早產了?足月生的,都比她弱小。”
這也是冉老太心裡最大的執念。
這哪有哪個小孩,一出生,就長得這麼好的?早產的孩子,人家都弱小的像只小貓似的。
但是這個賠錢貨呢?長得壯實,現在看起來,足有七八斤重。
這哪裡像早產兒了?
冉瑩瑩要是知道冉老太的心思,只怕要“呸”她一臉水。
她是普通嬰兒嗎?
她是吸食先天之氣長大的,在孃胎裡就長得特別好。如果不是娘早產了,她能長得更好。
早產了,她身上的功力才沒有真正煉好。
否則哪那麼弱。
就渡一點錦鯉之氣,都能讓她脫力。
冉瑩瑩迷迷糊糊,就聽到了冉老太的話,就給氣笑了。
這老太太可真是,這是懷疑娘在外面有男人嗎?
懷疑娘給爹戴了綠帽子?
她可真會扯。
這是無中生有,想盡一切辦法,給娘潑髒水呢。
冉夏生也被他娘氣笑了,他似笑非笑:“娘,你想說什麼?乾脆直接了當地說。”
冉老太說:“我懷疑老二媳婦給你戴了綠帽子,這孩子不是你親生的。”
話音一落,四周靜得掉根針的聲音,都能聽見。
冉夏生的眼神慢慢地冷了下來。
兩個老兵咽了咽口水,悄悄地望向了自己的營長。
營長可別跟人打起來。
那孩子一看就是營長的種,跟營長長得多像?
難道早產就不許人家長得好?
在母體吸收好,不行啊?
老楊皺著眉頭,感覺這老太太真是折騰的主。
這樣的話,能隨便出口的嗎?
這是想讓人家夫妻鬧矛盾嗎?
不管這孩子最後證實是不是老冉的孩子,肯定會在人家夫妻倆的心裡埋下一根刺。
這老太太,怎麼這麼折騰?
他看了一眼冉夏生,見他臉色陰沉得快能滴出黑水來。
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二房的方向,嫂子那邊可別聽到這話,否則,得多傷心啊。
自己拼死拼活生下來的孩子,如果被人這麼懷疑,任誰聽到都會傷心啊。
這可別影響了老冉和他媳婦的感情啊。
老冉可不容易啊。
在戰場上九死一生,結果還被人這樣說。
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聽到這樣的話?
男人最忌諱的就是,自己頭上是不是戴了綠帽子。
況且,老冉一直都在西南部隊,萬一他心裡沒挺住,真懷疑自己的妻子揹著他在外面偷人怎麼辦?
冉老爹喝:“老婆子,說什麼胡話!”
這老孃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話能隨便說的?
這是要了老二的命嗎?
兒媳婦有沒有偷人,難道還有比他們更清楚的?
兒媳婦那孩子是不是老二親生的,他們能不知道?
老婆子這是要給老二埋下一根刺呢。
真是個攪事精。
這個時候,冉老爹真的恨不得將她的嘴捂起來。
冉老太似乎覺得還不夠,氣呼呼地說:“難道我還說錯了?哪有孩子早產七個月竟長得比人家足月的孩子還好。”
冉夏生一步一步地走上前,院子裡樹影婆娑。
樹影投在他的身上,投下了陰影。
他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只有離他最近的冉老太,看到他在咬牙,那眼神裡更是沒有半點溫度。
他在恨她。
冉老太看到他眼裡她的倒影,就知道兒子恨她。
“你再說一遍!”冉夏生說,“證據!證據拿來!”
冉老太說:“孩子長得那麼好,這不就是證據?還需要什麼證據?”
冉夏生冷笑:“這就是證據?你騙鬼呢!”
冉老太瞪大了眼睛,兒子在罵她。
兒子罵她騙鬼!
冉老太的心裡,真的傷心極了。
“難道這些還不夠嗎?”這些不夠,還有什麼能夠說明問題?
七個月早產的孩子,能長得這麼壯實?
老二媳婦身體還這麼差,聽說連奶水都沒有,能把孩子餵養得這麼壯實?
這孩子本來就不對。
冉老太正想說什麼,這時,老楊突然說:“老太太,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可知道,現在醫院裡是能驗證是不是親生的,比滴血認親還準。如果這事不是你說的那樣,到時候月華嫂子完全可以告你一個誹謗,誹謗罪可是要坐牢的。”
冉老太嚇了一跳,扁著嘴:“我又沒亂說,還坐牢,嚇誰呢?老二肯讓他老孃坐牢嗎?”
老楊冷笑一聲,“我們可都聽著,到時候不需要老冉出面。”
冉老太小心翼翼地望向老二,他不會真讓她坐牢吧?
冉夏生說:“誹謗罪可不只是坐牢這麼簡單,革委會現在最恨這個,到時候只怕會剝掉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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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老太真的嚇壞了。
這老二是來真的。
他真的會把她送到革委會去?
冉老太這一刻,已經沒有像之前那麼囂張了。
老楊看著,冷笑一聲。
原來這冉老太,也是個紙老虎呢。
“夏生,醫院真有那種能驗出親生的技術嗎?”二房的門突然開啟。
宓月華就站在門口,院子裡的一切,都被她聽在了耳朵裡。
冉夏生最擔心的就是這些話,都被宓月華聽見。
他並不想讓媳婦擔心。
不想讓媳婦傷心。
但是,媳婦還是聽到了。
這一刻,他突然很恨自己的娘。
別人的娘,總會為自己的兒女著想。
他的娘,為什麼這麼作?
恨不得天下大亂。
只為自己舒服。
怎麼能夠這樣自私?
“能查。”但他沒告訴她的是,縣裡查不了,省裡只怕也查不了。
國內可能都沒這技術,但國外有,港城那邊也有。
宓月華說:“那咱們就去驗證。我要讓老太太看看,寶寶是不是夏生的孩子,到時候,我絕對不輕饒!”
她發了狠!
這事,她絕對不會放過。
婆婆這樣誣衊她,如果她不給自己一個清白,她還怎麼在村子裡生活下去?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夠淹死她。
作者有話要說: 冉瑩瑩:蝦米,你是認真的?
冉爸:簡直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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