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持續了很久很久,具體有多久唐清不知道,只知道在夢裡,她很舒服、很快活、很安心。有個人抱著她,接納她,一遍一遍地叫著她的名字,他說——
慢點,唐清,慢點,慢點……
嗯?慢點?什麼慢點?走慢點?還是說慢點?
唐清閉著的眼睛裡,眼珠不停地轉動,腦袋也開始不自覺地動了起來。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的窗簾照射進來,落在她的臉上。腦子中的記憶碎片漸漸地多了起來,一片接一片地快速地晃過:錢,酒,男人,衣服,親吻……最後,畫面定格在那個覆在她上方的男人臉上。
他的頭髮有點長,快到了肩膀上,微卷,墨綠色,眼睛也是墨綠的,看著像蛇的眼睛,有點冷,但是又有點勾人。他臉角有些汗水,眼中是難耐的急迫。
他微微蹙眉,低下頭來。
他的呼吸急促,聲音有點沙啞,他吻著她的臉,吻過她的眼,最後落到她的唇上,一遍又一遍地輾轉。
隱隱約約地,她聽到他在說些什麼:唐清,慢點,對,慢點,乖孩子。
畫面的視角漸漸地往下挪去——
“……!”
唐清猛地睜開眼,急促地喘氣。睜眼的瞬間,一張陌生又有點熟悉的臉映入眼簾:墨綠色的卷長髮,海藻,泰迪……不不不,不是泰迪,不是,這個人是,是,是——
終於,她想起來了這人是誰。
唐清猛地坐起身,隨著她劇烈的動作,蓋在兩人身上的被子也被掀開。
“嗯……”身旁的男人翻了個身,微微睜開眼,看見是她,露出了個陌生的笑容,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用令她感到極為熟悉的沙啞聲音向她打招呼。
“早上好,親愛的唐清中尉。”
這聲音是……?
唐清僵著脖子看他,喘了半天大氣,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覺得她應該尖叫,但是腦中關於昨晚發生的事情的記憶給她的震撼太大,她一時還沒緩過勁來。
“你……”
霍頓躺在床上,衝她一笑,抓住她顫抖著指他的手,放在自己嘴邊親了親:“不要激動,寶貝兒,讓我們愉快地迎接美好的清晨。”
“……”
唐清心裡原諒了霍頓一百遍,然後告訴自己要冷靜。
“波爾上校。”
“嗯。”
“您先告訴我,事情是我想象的那樣嗎?”
“如果你指的是你們是不是發生了關係這件事,那麼我可以確定地告訴你,你沒有做夢,不僅沒有,而且昨晚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情大約比你想象的更瘋狂。”
霍頓翻了個身,大大方方露出自己肌肉結實的背部,微長的頭髮凌亂地散在白色的枕頭上,因著溫和的日光照射,顯得格外漂亮。他腦袋朝著另一邊趴著,似乎很是困頓疲乏的樣子。
“不過你可以放心,我已經祛除腺體了,不會懷孕,所以用不著你負責。”
轟隆隆隆!轟隆隆隆!轟隆隆隆!轟隆隆隆!轟隆隆隆!
她怎麼好像聽到了五聲雷響。
她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怎麼反應。
只見霍頓不怎麼舒服地又換了兩個姿勢,但都睡著不大舒服,幾次下來,他有些煩躁了,睜開眼轉過頭對一臉震驚的唐清,略帶惡意地勾起嘴角說:不過,你技術不怎麼好啊,光顧著疼,沒覺得爽,我覺得我得兩天下不來床了,嘖,要不你還是負責吧,嗯?”
唐清這會兒已經完全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想起了她被這男人硬按著喝了兩杯酒的事兒,想起了她是怎麼被男人一步步誘拐到床上的,想起男人對她做的事,也想起了他一遍遍在自己耳邊說的那些不要臉的話。
都這樣了,這會兒還敢讓她負責?簡直厚顏無恥!
到底是在華國社會長大的人,她的世界觀人生觀早就定了型,即便在這個世界待了十年,此時此刻遇見這種事,還是不免覺得羞憤難當,聽到霍頓那些毫無羞恥心的發言,她竟是氣得連話都不想說,轉身下床撿了衣服,快速地往身上套。
她一邊抖著手往自己身上穿衣服,一邊安慰自己:沒關係,就當約了個p,有什麼了不起,反正自己現在的性別相當於原來世界的男人,純攻,怕什麼,反正不是她吃虧。
霍頓的聲音在背後懶懶地響起:“別穿了,衣服都是爛的。”
唐清一低頭,果不其然。她回頭一瞅霍頓,那人竟然悠兒閒兒地支著腦袋衝她笑,她一時怒氣沖天,爬起來後,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一把把霍頓身上蓋著的被子給掀了,也不管他現在是什麼造型,抱著枕頭往他身上狠狠地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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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頓手一伸,就精準地接住了。
“這麼大的火氣。”霍頓轉了一圈脖子,半支起身子,意味深長地笑了下:“你不會是第一次吧。”
唐清怒了:“很奇怪嗎?哦,難道您不是第一次?我怎麼記得昨晚您還讓我輕點慢點呢?還說我不厲害,我不厲害您現在怎麼躺平了,看起來腰不怎麼舒服啊,您確定您沒事嗎,不用找人按一按嗎?”
霍頓:“……我建議你不要故意挑釁我。”
唐清氣笑了:“到底是誰挑釁誰?波爾上校,光是您昨晚的行為,我就已經完全可以向警署報案,將你進行抓捕了,到時候身敗名裂的是誰,我想您也很清楚。”
“哦。”霍頓坐起身,把被子扯過來堪堪蓋住重要部位,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無賴般地問:“那你怎麼不報案?”
唐清:“……”
如果她是霍頓墳前的一根香,大概這會兒已經燃著了。
大約是覺得戲耍唐清戲耍夠了,這位毫無“羞恥心”的上校慢悠悠地從床上起來,也不管自己沒穿衣服的樣子會不會致人眼瞎,徑直走到角落的衣櫃裡,從裡邊拿出一套他平時穿的運動服扔給了唐清。
霍頓打了個哈欠,回到床上重新趴好:“總比你這個鬼樣子出去強。”說著,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腰,不滿地再次批評了唐清的技術:“沒見過技術這麼差的。”
唐清:“……”
看看對面那人身上結結實實的肌肉,再看看自己,想想那個被這個男人揍進醫院待了半年的alpha,忍人之不能忍,方能成大事。
最後,唐清還是能屈能伸地換了衣服,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房間,這個俱樂部。
離開之前,霍頓對她說,這件事情他會對她有個交代。
她坐車回了自己那棟小屋裡,蒙著被子躺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海迪跟她影片,要找她出去浪,看見她一臉菜色、跟條鹹魚似的躺在床上,於是連忙跑了過來。
海迪把她扶起來靠到床頭上,問:“你這做什麼了,怎麼一臉快要被上帝帶走的樣子?”
唐清把自己捂了一整天,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沒怎麼,就是喝了點酒,有點暈。”
“喝酒,你跟誰去喝酒啦?”
不提還好,一提唐清就氣得牙癢癢:“還有誰,就是你說的那個笑話。”
“誰?”海迪沒反應過來。
唐清深吸一口氣,看著海迪:“霍頓波爾。”
她說得咬牙切齒,看著不像只是單純喝了個酒的樣子。海迪摸了摸下巴,仔細打量了一下唐清,很輕易地,她在這位新同事的脖子上發現了點曖昧的痕跡。
海迪:“你跟波爾上校,只是喝了頓酒?”
唐清沒說話。
海迪:“你該不會跟他睡了吧?”
唐清黑著臉不說話。
海迪沉默了三秒,拍了拍她的肩,艱難地開口安慰她:“沒事,反正……吃虧的也不是你。”
“……”
“不過。”
“什麼。”
“你明天就正式上崗了,到時候要是波爾那老男人給你穿小鞋怎麼辦?”
唐清:“你不是說我不吃虧嗎?!”
海迪表情很複雜,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吧。”
“我真的很想知道,對著波爾那幅alpha身材,你是怎麼下得去手的。”說罷,海迪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臉木然:“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同性戀,就喜歡那種alpha身材。”
唐清:“……滾!”
迪插科打諢的技術還算不錯,沒一會兒唐清就跟她聊到了別處,比如聯邦軍部將要舉行的檢修師大賽;比如h區不在可報名參賽的範圍區域內;比如一年一度的機甲大賽也要開始了,但是以她跟霍頓現在的關係,想來也是沒辦法跟著去比賽;比如歌星伊麗莎白將要出的新專輯,還比如她曾經暗戀的那個alpha竹馬柏修斯最近獲得了全聯盟優秀軍校生稱號……之類的。
聊到最後,海迪被唐清打出了門。
趕走了海迪後,她有些鬱悶地用倒在床上,一動不想動。作為一名檢修師,上輩子的計算機工程師,她的記憶力一向了得,即便是喝醉了酒,她也幾乎記得發生的所有事情。
醉酒是無法控制的行為,現在也記得一清二楚。那男人的身體,男人的氣息,男人說過的話,男人按住她喝的酒的味道,還有……最開始那幾句奇怪的話。
【你問我什麼意思?】
【膽子不小,剛來就敢算計我。】
【不是你幹的?】
以及,消失的俱樂部經理。
她從床上翻坐起來,從光腦中調出付款證明,猶豫了兩秒後,按了確認鍵,發給了霍頓。
清白沒了就算了,錢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