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宮殿內一陣安靜。
“怎麼？”林毓秀笑著說道, “我說得不對嗎？”
合歡宗大能目光看著她，嫵媚妖嬈的臉龐上斂去輕浮之色，第一次如此正色看向她,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知道啊, 幹掉對我心懷不軌的人啊。”林毓秀說道, “這可要比母後你所謂的討好恨極了我們的太子, 和被您戴了綠帽頭頂長出青青草原的皇帝要靠譜可行的多吧。”
合歡宗大能聽著她那一連串形容詞, 頓時抽搐了下嘴角，這小丫頭是在內涵她吧？
戴綠帽怎麼了？想當年, 這修界八荒九州的多少男修跪著求著她給他們戴綠帽, 這是他們求之不得的極樂。
“小丫頭就是不懂。”合歡宗大能冷哼了聲說道。
林毓秀也不計較她的口是心非, 只笑著說道：“我是就事論事, 從事實分析。”
“母后您呢, 給皇帝戴綠帽一戴就是多年，還虐待苛刻唯一的太子殿下, 而我呢是您和隔壁老王生的，咱母女兩個早就成了皇帝和太子心頭裡的刺, 遲早要拔去。”林毓秀說道，“正所謂,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與其等著皇帝和太子對我們下手, 弄死我們, 不如我們先弄死他們。”
合歡宗大能：……這丫頭怎麼殺氣這麼重, 動不動就是弄死的。
不過她倒是來了興致, 目光饒有趣味看著她, 說道：“哦？你想如何弄死他們？”
“謀權篡位, 母后你來當女帝啊！”林毓秀明光璀璨的眼眸看著她, 笑盈盈說道：“母后當了女帝的話，那豈不是三宮六院七十二美男，任您享用。”
合歡宗大能：……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鏗——”
一旁的天石心又拔劍了。
“阿彌陀佛！”聖僧雙手合十，轉動手腕珠串，念了句佛偈。
合歡宗大能：……
“這回可不是我說的！”她立即宣告道，覺得自己委屈極了：“是這小丫頭自個說的，可怪不得我。”
天石心目光冷冽充滿殺氣盯著她，冷聲說道：“那也是你帶壞她的！”
合歡宗大能：？？？？？
這也能怪我？
我看這小丫頭天賦異稟，懂得很啊！本座當年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沒她懂得這麼多。
合歡宗大能心下翻了個白眼，嘴上陰陽怪氣說道：“你們道門這些人，就是虛偽護短的很！別人是千錯萬錯，你們的弟子就是千好萬好，就你們道門的弟子天真單純無邪。”
“難道不是嗎？”天石心冷冷反問道。
“你看著這丫頭！”合歡宗大能手指著面前林毓秀，問她道：“你再把你方才那句話說一下。”
天石心：……
林毓秀：……
猝不及防被拉入兩個女人，大美人和小美人之間戰場中的林毓秀，感覺自己很無辜。
她看忽然沉默的天石心，語氣幽幽說道：“小心心，你怎麼不說話？”
“小心心！？”
合歡宗大能起初是怔愣了下，隨即哈哈哈大笑，“哈哈哈，小心心！小心心……真是笑死本座了！”
“噗哈哈哈，真該讓那些將你奉為仙子視你如九天玄女的九州八荒的男修們來聽聽，小心心，哈哈哈哈哈！”合歡宗大能笑的前俯後仰，眼淚都笑出來了，極盡誇張。
“閉嘴！”天石心冷冷道，對著合歡宗大能，“你當真不想要你的丁香小舌了？”
“……”
感受到她朝她襲來散發出來的冷冽無盡殺意，合歡宗大能的笑聲戛然而止，她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花，轉頭又是一派端莊雍容皇后之相，對著林毓秀說道：“兒啊，你看見那邊那個可怕的小宮女了嗎？要小心她，她可是會殺人的！說殺就殺。”
“母后你別這樣說。”林毓秀一臉不贊同的看著她，說道：“小心心只是……”
“你也閉嘴！”
天石心一道靈力打向她，封了她的口。
林毓秀：……
說不出話來了。
合歡宗大能滿眼幸災樂禍的看著林毓秀，語重心長說道：“看吧，母后說的沒錯吧，那個石頭做心的女人恐怖如斯！”
“連你這麼可愛的小丫頭都不放過，說出手就出手，母后我可是捨不得。”合歡宗大能對著林毓秀笑眯眯說道，孜孜不倦不忘挖道門牆角，“所以說，要不要來我合歡宗，修我極樂道。”
“再與她說這些汙言穢語，我便不再客氣了，紅拂！”天石心聲音冷冽，目光結霜盯著她，“還是說紅拂，你想與我鬥一場？”
“……”合歡宗大能。
她轉頭對著天石心，笑容嫵媚：“不過和小丫頭開個玩笑，許久未見這麼可愛的孩子了，逗逗她玩而已，你何必如此較真？”
“再者，既入了此處，那她便與吾等所有人有緣。”合歡宗大能輕笑一聲說道，“天石心你只允許她接觸你們道門的人，處處阻攔她與吾等之間因緣，豈不是違背當年諾言。”
“吾合歡道亦是三千道其一，你便是再看不上，也無權阻攔。”合歡宗大能紅拂對著她言辭冷厲說道，嫵媚美豔的臉龐上露出了屬於大能修士仙者尊上的鋒芒與冷傲。
林毓秀：……
突、突然修羅場？
就很突然！
她被天石心封了口說不出話來，只得以眼神目光在面容清冷出塵眼眸寒冰結霜的天石心，以及露出了屬於大能仙尊的攻擊性與冷傲渾身氣勢迫人的合歡宗大能紅拂之間來回巡迴，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大美人和小美人為她“爭風吃醋”，她應該感到榮幸才是，但是為何她忍不住想要……抖，抖呢！
好可怕的氣場！
好可怕的兩個女人。
林毓秀不由地縮了縮脖子，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把火燒到她的身上來。
一旁瞧見她這副沒出息模樣的聖僧：……
“阿彌陀佛！”
聖僧雙手合十，手腕纏繞的佛珠串微微轉動了兩下，“玉衡天尊讓小僧下來，想必便是為了阻止二位吧。”
“還請二位收手，各退一步。”聖僧嘆息說道，“否則，休怪小僧無禮。”
“……”
“……”
天石心將手中劍重歸劍鞘，轉身走到一旁角落，站立不動，整個人隱與陰暗中。
合歡宗大能紅佛收回一身爭鋒相對氣勢，冷厲逼人的眉眼恢復原本無害嫵媚，她轉過身對著林毓秀，風情萬種豔麗的臉龐上笑意含情，對著她憐惜道：“可憐的孩子。”
“並不可憐，謝謝。”林毓秀下意識的回道，然後她發現自己能夠說話了。
噫！可以說話了？
她轉過頭，目光看向一旁角落裡的天石心，頓時愣住。只見天石心抱著劍，一人藏在陰影暗處，背靠著牆壁，清冷出塵的臉龐上眼眸垂下，整個人身上瀰漫這一股既寂寥又孤獨的氣息。
就彷彿是與世隔絕，被這個世界排斥在外，遊離世界之外一個人孤獨徘徊。
那個天石心，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嗎？
雖然只有短短兩日的接觸，但是天石心卻給林毓秀留下了極強的印象，強大，美麗，冰冷，像是把劍一樣，鋒利堅硬無法折斷。
那樣的人，也會有這樣的模樣嗎？
林毓秀愣住了，心下覺得有些困惑，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許是憐惜，亦或是同情？
但是她又有什麼資格去同期她？
與天石心相比，她才是那個弱者。
“怎麼心疼了？”合歡宗大能紅拂順著林毓秀的目光看去，看見隱於陰暗角落裡看不清臉上神色的天石心，冷哼了聲說道，“她從以前開始便是如此，不必理她。”
“亦不必擔心她。”她說道，“這世上再沒有人比天石心更命硬，無人能夠打倒她。”
“比起這個。”合歡宗大能紅拂目光看著她，說道：“小丫頭，你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想要幹掉皇帝和太子謀權篡位，可不是那般簡單容易的事情，你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被困於宮廷的少女罷了，又能夠做什麼呢？”紅拂眼神審視的看著她，“可不要光只會說漂亮的大話而已。”
林毓秀聞言聽了她所說，將目光從天石心那邊收了回來，看向面前紅拂，說道：“有一點我要糾正你，母後，不是我要謀權篡位，而是你！”
紅拂：……
“不是說好了幹掉皇帝和太子，你做女帝的嗎？”林毓秀說道。
紅拂聽後頓時氣笑了，“誰與你說好了？”
“你啊！”林毓秀說道。
“我可沒說過這話。”紅佛冷笑道，“你可別胡亂瞎說。”
林毓秀目光看著她，語氣狀似不經意說道：“可是如果你做了女帝的話，那先帝和先太子豈不就是你手心上的螞蚱，任由你揉捏。這天下到底是皇家的，你不心動嗎？”
說罷，她目光看向她，眼神彷彿再問，真的不心動嗎？
紅拂：……
別說，還真的很心動。
想想昨日那幕戲，為了引來林毓秀開場大戲，沈流光為了扮演好倒黴太子那遭受折辱隱忍的模樣，讓人看來心裡怪爽的。讓你平日裡眼高於頂，看不起合歡宗女修。
林毓秀一看她這表情，就知道她心動了，立馬攛掇慫恿她說道：“當了女帝之後，還不是你說了算，你想對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得做什麼！”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林毓秀慫恿道。
紅拂：……
她眼裡已經出現光了，那是心動的表現！
“阿彌陀佛！”一旁靜默不語的聖僧開口道，“紅拂道友三思慎重，方才沈道友曾言讓你去死。”
“……”紅拂。
她嗔怪了聖僧一眼，說道：“你這和尚，真是討人厭。”
“唉，可惜！”合歡宗大能紅拂轉過頭對著身旁林毓秀說道，滿臉遺憾惋惜，“小丫頭不得不說，你很會把握人心，說的我亦都心動，但無奈限制所在，我雖有心答應，卻無力做到。”
“你啊。”紅拂看著她，搖頭嘆氣說道：“還是別想著走捷徑，老老實實自己去做吧。”
“你雖與我無緣，但是你這脾性我卻是極為喜歡的。”紅拂看著她，面露出一道笑容，非是平日裡慣作的嫵媚風情，而是難得一見的真情溫和，“看在你這丫頭討喜的份上，我給你指一條明路。”
“你若當真想要弄死那狗皇帝和狗太子，可前去尋這二人，丞相虞病酒，大將軍段春寒。”紅拂說道，“若要為帝，你不亦可？”
林毓秀：……
所以最後，這皮球還是踢到她頭上來，還是要她去做那個累的一筆的皇帝嗎？
聽著紅拂的話，看著她臉上毫無迴轉餘地的表情，林毓秀苦著一張臉，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只想做一條逍遙自在的鹹魚。”
才不想做什麼女帝呢！
這是人幹的事情嗎？
所以林毓秀一開始才會慫恿紅拂去給自己升個職位，從皇后變成皇帝，結果哪曉得居然有規則限制，npc不能轉職，這是要逼著林毓秀自己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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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拂聽後笑了，搖頭道：“還真只是個小丫頭，逍遙自在？這人世間，何人又能夠真正的逍遙，自在隨心？”
“不過，為何是鹹魚？”紅拂目光疑惑的看著林毓秀，問道。
“……大概是因為鹹魚不用動吧。”林毓秀想了想，找出了個解釋，“你看，鹹魚只需要僵硬挺屍躺著，什麼也不需要做。”
“……”紅拂。
奇怪的說法。
現在的年輕人啊，她心下嘆了口氣，果然是看不懂。
“去吧，小丫頭。”紅拂對她說道，“若是要出宮前去尋丞相與將軍，可讓你身邊的宮女帶你出去。”
說罷，她頓了頓：“那只貓，你若是喜歡也可帶上。”
林毓秀聽後愣了下，宮女，那不就是……
她轉過頭看向一旁陰影角落裡的天石心，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一般，天石心忽地抬起眼眸，冰冷的目光朝著她看去。
“……”
林毓秀對上她的眼眸，頓時怔了怔。
這樣的天石心，當真……若石般冷硬無情。
“走吧。”
天石心從陰影中出，她抱著劍，來到林毓秀面前，說道：“你不是要出宮？”
“我帶你去吧。”
林毓秀想了想說道：“……我想出回寢宮一趟，將狸花貓也帶出去。”
她得趕緊去找狸花貓套點情報，現在的劇情已經開始第三幕了，林毓秀還一頭霧水，連丞相和大將軍是何人，她都不知道，一點情報都沒有，這怎麼搞？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勝不怠。
想要策反，天然是站在皇帝和太子陣營的丞相和將軍，她起碼得抓到丞相將軍二人的把柄吧？
這樣可以威脅，啊不，是拉攏他們。
有什麼是比狸花貓更好哄騙，更好套情報的嗎！
沒有！
林毓秀在心下大聲叫道，貓貓是世界的瑰寶！
聽到她的話，天石心目光看著她，半響沒說話。
林毓秀被她看的心下七上八下的，有點不安，總感覺現在的天石心很是可怕，身上有一種令人心悸的氣場。
她看著她許久，久的林毓秀甚至以為天石心不會答應時，她忽地開口說道，“你很喜歡那只貓？”
“……”
林毓秀聽到這個問題，心下立馬警覺了起來，這該不會是什麼陷阱問題吧？
她沉思了半響，確定這個問題應該是安全的，不涉及任何死亡選項回答，才謹慎的開口道：“挺喜歡的，畢竟貓貓那麼可愛。”
“是嗎？”天石心不置可否說道，隨機語氣淡淡說道：“那便一直喜歡下去吧。”
林毓秀聞言頓時愣住了，不明白為何她會有此言。
“走吧。”天石心說道，“站在那裡不動做甚麼？不是說要去帶走貓嗎？”
“還不快跟上！”
林毓秀聞聲，頓時驚醒，她回過神來，目光朝前看去，見天石心已經走到前面了，“嗯！”連忙應了聲，林毓秀便也跟了上去，老實說她還以為天石心會拒絕，畢竟她看上去似乎並不喜歡狸花貓。
說是不喜歡都是客氣了，簡直是討厭。
林毓秀至今對她早上那句閹了吧記憶猶新，可憐的貓貓，一定嚇得不清，估計見著天石心就得有心理陰影。
等到林毓秀和天石心走遠了。
宮殿門口，合歡宗打能紅拂站在那裡，她眼底沒有絲毫笑意的注視著前方離去的二人，“和尚你說，天石心能如願嗎？”
“她一心想要將那丫頭送回道門，但……
“當真能如願嗎？”
“阿彌陀佛！”
站在她身後的聖僧說道，“不試試，又如何知道？”
“此塔內，機緣由她選擇。”
“最終，她選擇了何人，便是命運使然。”
“命運嗎？”紅拂輕聲說道，“還真是討厭的命運。”
——
此刻。
林毓秀與天石心回到宮主宮殿，她看著突然停在了外面不動的天石心，轉過頭目光看著她，問道：“你不進去嗎？”
天石心抬起眼眸，目光看著她，語氣淡淡說道：“你不希望我進去。”
聞言，林毓秀笑了，是的她的確不希望她進去，但是，“你是這麼聽話的人嗎？”
“如果是你希望的話。”天石心說道。
林毓秀目光看著她，許久之後說道：“但我不希望你聽話。”
“雖然不知道你想要在我身上得到什麼”林毓秀看著她，說道：“但，我先說聲抱歉吧。”
說罷，沒等她反應，林毓秀便轉身走進去了前方宮殿內。
天石心對她有所寄望，但林毓秀卻並不打算全然滿足她，按照她所希望的去做。
這個世上沒有人誰能夠按照他人所希望的道路走去。
偏離命軌是人類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