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這世間的事大抵上都是有一就有二, 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無數次……
騎龍也一樣。
林毓秀在第一次騎龍之後，又數次騎在了龍背上，燭龍帶著她出去兜風, 繞著鐘山飛一圈。
騎龍兜風從幾天一次, 變成了一天一次, 再到現在的一天幾次。
燭龍不再整日守在龍殿, 開始走出龍殿外，在鐘山附近繞空馳騁飛翔, 兜風巡視。
林毓秀時常會詢問他, “要不要出去散個步？”
基本上, 燭龍都不會拒絕她。
再後來, 林毓秀騎在龍背上，與燭龍講述著故事, 她亦會指著頭頂天空的日月星辰, 詢問著燭龍混沌與上古神靈的故事，燭龍便與她講起一個個遙遠的過去神靈故事。
林毓秀與燭龍在鐘山播撒下的種子, 在歷經這個冬天之後，來年的春天悄無聲息, 並未破土發芽。
“沒關係。”林毓秀對燭龍說道, “我們再去種下一些種子吧。”
燭龍猩紅的豎瞳注視著她。
“只要每年都播撒種子，總有一天會發芽的吧！”林毓秀對著燭龍微笑說道。
燭龍目光注視著她，並未說話，卻四足站立起來。
“現在就去嗎？”林毓秀想了想說道，“也行。”
她騎上了龍背上, 手裡拿著一大包種子, “走吧。”
燭龍乘載著她, 飛上了雲霄，馳騁天空，穿梭在風與雲中。
雲下是荒蕪孤寂的鐘山。
林毓秀騎在龍背上，將今年的種子播撒下去。
此後的每一年，每當開春之際，林毓秀便會與燭龍一起播撒種子於鐘山。
一年年，這些種子沉寂在鐘山的土壤之下。
一年年，少女與龍始終堅持著播撒種子。
“在將來的某一天，種子一定會破土發芽的。”少女對龍如此說道，“也許，你明日睜開眼，看見的便是滿山的樹木與鮮花，開滿整座山。”
燭龍猩紅的豎瞳看著她，沒有說話。
只是一年年的陪著少女，在鐘山播撒種子。
——在某一年林毓秀向氪金系統購買種子的時候，氪金系統忍不住說道，“親，你這樣好嗎？”
“我這樣怎麼不好了？”林毓秀反問道。
氪金系統：……
頓了片刻之後，氪金系統說道，“親，商城出品的一萬靈石一株的樹木，種下去保準活的哦，百分百存活率哦！”
“親可以購買一株哦！”
林毓秀聽後，說道：“謝謝，但是不需要了。”
“？”氪金系統。
“你是在疑惑為何我每年都買成活率成迷的樹種，卻不買一株一定會活的樹木嗎？”林毓秀對著氪金系統搖頭說道，“機器果然不懂人心。”
氪金系統：……
有被侮辱到。
氪金系統不服氣說道，“所以，親為何不購買樹木？”
“不告訴你。”林毓秀笑容神秘的說道，“這是秘密。”
氪金系統：……
狗策劃居然還賣弄關子！
——
林毓秀在來到鐘山的第五年，和燭龍一起在鐘山播撒下第一次的種子。
此後的每一年，都如此。
在第三十年，林毓秀來到鐘山三十年，給燭龍講了三十年的故事，龍傲天的故事還在繼續，打死了不知道多少個boss了，打完了人界，打修界，打完修界，打仙界，打完仙界，打神界，打完神界，打魔界，打完魔界，打妖界，打完妖界，發現新世界，在新世界繼續打……
燭龍：……
林毓秀一個故事講了三十年，並且還可以繼續講下去，只要她願意，這個故事便可以永不結束。
燭龍便聽她講了三十年的故事，播種了二十五年的種子。
這是林毓秀來到鐘山的第三十年，在一個尋常的午後，林毓秀剛與燭龍講完今天的故事，正興致勃勃的計劃著，一會讓燭龍帶著她出去兜個風。
就在這時。
忽地，一個人闖入了鐘山。
一襲明紫色劍袍，擁有著驚人昳麗美貌的青年，他面容冰冷如寒霜冰雪，手持著一柄青劍，闖入了龍殿。
林毓秀看著這個驟然闖入的青年，驚呆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那張陌生卻又分明熟悉的臉龐，赫然是長大了十歲的青年姬晏！
“師兄……”林毓秀不由地叫了聲道。
在她的身旁，燭龍睜開了猩紅的豎瞳，目光冰冷威懾的盯著闖入者，渾身的威壓驟然朝前壓下。
青年烏黑深沉的眼眸亦盯著前方燭龍，他未發一言，只舉起了手中青劍，朝前對著燭龍驟然揮出。
“！！！！！”
林毓秀只看見一道凜然劍光閃過，快的令人尚無法反應，那一劍宛若是烏雲厚重天空乍然閃現的閃電，觸目驚心！殺氣凝聚，劍氣與威勢匯成雷鳴風暴。
直擊燭龍。
林毓秀的心猛烈的抽動了一下，她迅速的扭過頭去，只見……那一劍斬落在燭龍身上，她身旁的燭龍身軀被斬斷成兩截。
“……”
她猛地睜大了眼眸，看著前方燭龍。
燭龍抬起猩紅的豎瞳，目光無聲而沉默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緩緩闔上，在林毓秀瞪大的難以置信的目光下，燭龍的身軀逐漸的崩壞，化為銀白的光粒消散在空中，直至完全消失，最終化為一捧塵土，輕飄飄落在地上。
“……”
林毓秀目光怔怔的看著身軀消散化為一捧塵土的燭龍，表情茫然出神。
心下一片的空落落，茫然又空落。
就在林毓秀沉浸在突然變故的情緒中時，青年姬晏往前踏出一步，一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師妹，我帶你離開。”
林毓秀抬起眼眸，看著他。
“驚寒師伯，文瑛師伯，師父，啟明……在外面等著你。”已然成長為一個氣勢強大昳麗美貌青年的姬晏，目光緊緊地看著身前的林毓秀，說道：“跟我走！”
他的手攥緊了她，拉著她轉身朝外跑去。
林毓秀任由他抓著她的手，任由著他帶著她往外跑，她目光盯著他的背影，昔年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已經成長為擁有著寬厚肩膀與成熟強勁身軀的青年。
在她的身前，她沒有看到，青年姬晏臉上的極致隱忍剋制的表情，他深黑的眼眸裡翻湧的是劇烈深沉而可怕的情緒，三十年，距離那一日林毓秀離開，已經足足三十年！
而他終於找到了她。
終於帶回了她！
——在過去的三十年裡，姬晏從未有一日放棄過，動搖過，將林毓秀帶回來的決心。
他向驚寒天君求教殺死燭龍的方法。
“燭龍乃是先天混沌神靈，象徵著死亡的幽冥之主，他司掌的權能賦予他不死不滅特性，燭龍無法被殺死。”驚寒天君看著面前面容冰冷神色堅決的少年，“即便是這樣，你還堅持嗎？”
“師妹在等著我。”少年姬晏烏黑的眼眸看著面前驚寒天君，神色無絲毫動搖，“我一定會帶回她。”
驚寒天君看了他許久，而後道：“燭龍乃幽冥之主，唯在幽冥國度方才能施展他的權能，鐘山介於幽冥與陽世界域之間。”
“模糊了幽冥與陽世之地，燭龍的權能並不能覆蓋，你若能得剋制燭龍的先天道兵，可將他強行送回幽冥。”驚寒天君看著姬晏說道，“普通的兵器對先天混沌神靈的燭龍，不能造成傷害。”
“唯有同為先天道兵，且與他屬性相剋的道兵方才能剋制傷害他。”
此後。
姬晏便只做兩件事，尋找剋制燭龍的先天道兵，以及磨鍊劍道，變得更強！
需要比燭龍更強才行。
燭龍是個可怕強大的對手。
為追求極致的劍道，至強的力量，姬晏走上了以戰養戰戰鬥中突破變強的劍道之路，他四處挑戰修界的劍道強者，各大門派，各大世家，正道，魔道……他全都戰了遍！
姬晏之名號響徹整個修界，被正魔兩道封為劍魔，亦有稱劍鬼。
隨著他的聲名顯赫，他的事蹟在修界正魔兩道流傳，姬晏為救回曾經為祭送甦醒燭龍而前往鐘山再未歸來的師妹而尋先天道兵的事情，也傳遍了修界各處。
無數人勸他，“放棄吧，這麼多年了，你師妹想必早已經不在，隨燭龍一同迴歸幽冥。”
“放棄吧，先天道兵豈是那般好找的？”
“放棄吧，認命吧！”
……
……
這些話，在這三十年內，姬晏聽過無數遍。
但從未動搖。
林毓秀前往鐘山前留給他的那封信，一直儲存在他手中，這便是長久以來支撐他下去的力量，師妹在等著我。
我要去找她，帶回她。
一日日的磨鍊，一日日的尋找。
姬晏以非人的速度，前所未有的特例在短短三十年內便晉升為劍道至強，封神成尊。
成為修界前無古人，想必亦是後無來者的傳奇。
而他也終於在十年前尋到了剋制燭龍的先天道兵，又花了十年的時間，尋找鐘山所在入口，計算如何帶著林毓秀離開鐘山，一旦燭龍迴歸幽冥，鐘山便會關閉，姬晏必須想辦法在燭龍迴歸幽冥後，帶著林毓秀返回修界陽世。
這些種種，姬晏自林毓秀離開前往鐘山那一日起，便用接下來所有的時光和精力投入其中，努力著，謀劃著，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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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找回了她。
“我在鐘山等著你。”
這一句話，支撐了姬晏此後三十載，直至今日他尋回了林毓秀。
******
“師妹。”
“嗯？”
“你跑得太慢了？通道馬上要關閉了。”
“所以？”
“失禮了。”
姬晏說道，然後轉過身，面對著林毓秀，忽地一把伸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林毓秀。
姬晏抱起林毓秀，祭出青劍，雙足踩在劍上，朝著鐘山外迅速飛去。
林毓秀：……
我要舉報，這個人他開掛！
他居然可以在鐘山御劍飛行！
而我不可以。
就好氣哦！
出口越來越近了。
林毓秀被姬晏抱在懷裡，蹭著他的飛劍逃離鐘山，遠遠地便看見了鐘山外，站在那裡等候著他們的驚寒天君、文瑛道人、顯化道人和啟明。
驚寒天君的神色平靜鎮定，但是他放在死死攥緊的手洩露了他的激烈的情緒，他的目光緊盯著前方鐘山走出的姬晏和林毓秀二人，在看見林毓秀時，他周身的氣息驀地一鬆，整個人像是放下什麼包袱一般，鬆懈下去。
在他的身旁，鵝黃長裙的文瑛道人在看見前方林毓秀時，神色便激動，眼眶瞬間便紅了。她目光含淚的望著前方林毓秀，伸手捂住了嘴，“回來便好，回來便好，回來了……”
顯化道人看上去比他們兩個好多了，他只是瞪大了眼睛，望著前方摟摟抱抱的師兄妹二人，嘴裡不停的唸叨著，“居然是這樣，居然是這樣，居然是這樣，居然是這樣！”
至於站在最末的啟明，同樣成長為青年的啟明，一襲玉白道袍，身材頎長，面容清雋俊美，端方沉穩，目光含笑看著他們，看上去倒像是四人中最為冷靜正常的，前提是忽略他不停抖動的雙腿，像是裝了發條被，被擰緊轉動了發條，雙腿不受控制的抖動不停。
林毓秀靠在姬晏的胸膛上，目光睜大，望著外頭站在那裡等候著她的驚寒天君、文瑛道人、顯化道人和啟明，不知為何，心下猛地一抽，眼眶酸澀，不由自主的便溼潤了。
這些人，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放棄她嗎？
姬晏會一直尋找她，在林毓秀意料之中，林毓秀早知他是什麼性子，所以當日才會留下那封信給他，安撫他，給他一個支撐下去的信念，不至於失控。
但是其他人，其他人這麼多年也一直記掛著她，沒有放棄她嗎？
林毓秀眼睛裡，睫毛上全都是溼溼的，她扭過頭，把臉埋在了身旁姬晏的胸膛裡，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試圖銷燬證據。
這麼丟人的樣子，絕對不能被其他人看見！
一隻手忽地撫摸上她的頭，是姬晏。
姬晏放在林毓秀頭上的手，緩緩用力，最終將她按入了自己的胸膛上，“師妹。”
他沙啞著聲音，緩緩說道：“歡迎回來。”
“……”
天玄宗。
書室內。
趴在書桌上枕著《南柯》睡得正香的林毓秀，猛地睜開了眼睛，她坐直了身體，目光看著這熟悉的室內，“這是……”
“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