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這是怎麼了？！”一旁伺候的太監嚇了一跳, 忙上前, 開口便要宣御醫, 卻被武帝擺手制止，“陛下？”
戚柒也被驚了一下，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滿頭霧水。
這皇帝不會突然發病了吧？怎麼見著她，就哭了？
天啦，她見著了皇帝這般丟人的樣子, 會不會被殺人滅口啊。戚柒身子抖了抖，臉色都白了。
“陛下，民婦……”
“你叫戚柒是嗎？”戚柒想要告罪的話被打斷，武帝疾步走到她面前, 細細地凝視著她，“你今年二十二歲？”
“回陛下，正是。”戚柒不明白武帝的用意, 只能斟酌著小心回答。
“你的父母……何在？”
戚柒回道：“回陛下, 民婦是孤兒。”前朝的事太過敏感, 戚柒自是不願把其他人扯進來。
武帝未說話, 只用那一雙眼緊緊地盯著她看。
戚柒被他看得緊張不已、忐忑不安，她實在沒忍住悄悄瞥了這位帝王一眼, 發現他臉上的淚痕未乾，眼眶泛紅，眼中還帶著血絲, 看上去嚇人極了。
完了，她不會無意中得罪皇帝了吧？
想到此，戚柒心中一慌，咬了咬牙，一狠心便要朝地上跪。無論如何，現在還是保命要緊。
只是戚柒的腿還未來得及彎，卻見這位帝王突然又哭又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卿卿，你真是好狠的心啊，竟瞞了我這麼多年！”
沒等戚柒理清他話裡的意思，武帝竟伸手抱住了她，聲音哽咽著道：“柒兒，你不是孤兒，你是朕的女兒啊！”
戚柒懵了。
“陛下，您……是不是弄錯了啊？”半晌，戚柒才乾巴巴地道。她想要從武帝的懷中出來，卻又想著面前的是皇帝，若是被她推開，不會一氣之下殺了她吧？
思及此，戚柒便不敢動了。
“不，朕不會弄錯。”好在武帝終於放開了她，紅著眼睛凝視著她，眼中似喜似悲，“你與你的母后長得一模一樣，朕這一輩子也不可能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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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
戚柒的腦子更暈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冒了出來，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見她傻乎乎的站著，一張小臉滿是茫然呆滯，那雙與卿卿如出一轍的桃花眼盡是無措。又瞧著她身上的衣服，頭上梳著的婦人髻，武帝的心又痛又酸，輕撫著她的頭，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孩子，是父皇對不起你。”
“來人，去東宮把雲嬤嬤叫來。”
“是，陛下。”
戚柒終於回過神來了，她吞了吞口水，拉開了與武帝的距離道：“陛下，您可莫要與民婦開玩笑，這等大事，民婦承擔不起。”
這兩聲民婦，讓武帝的心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
他看著面前這張與亡妻如此相似的臉，握了握拳，心中怒極，又唯恐嚇壞了戚柒，只能壓抑著怒氣，輕聲道：“柒兒別怕，父皇不會傷害你的。”
他頓了頓，又自嘲道：“早在霹靂彈出來的那時，朕便應該想到。這等奇物，除了李韶，世間還有何人能制？”
李韶，乃是毒皇子的名字，也就是戚柒的爹爹。
聞言，戚柒頓時警惕地看著武帝，她忙道：“陛下在說什麼，民婦聽不懂，這李韶又是誰？”
武帝瞧了戚柒一眼，對上了她眼中的戒備，心中微微一嘆，又酸又苦，面上卻無甚異色，溫和地道：“李韶，乃是前朝毒皇子的名字。柒兒別擔心，父皇不會做什麼的。他畢竟養了你一場，朕不是那等忘恩負義之人。”
即便他對李韶又羨又妒，卻不得不承認，若是沒有李韶，他怕是一輩子也見不到他與卿卿的女兒了。
面前的可是帝王，戚柒怎麼可能輕易地相信他的話？歷史上翻臉不認人、忘恩負義的皇帝多了去了，傻瓜才會相信這話。
只是她的心此刻卻亂得很。
戚柒突地想到了進宮之前，文叔對她說的話，莫非……她真的是武帝的女兒？
正思索著，雲嬤嬤來了。
她在宮中養了幾年，再也沒有了幾年前的狼狽，只是年紀到底大了，身子又虧損了不少，近一年來已經很少出東宮了。
雲嬤嬤進了殿中，還未來得及行禮，便先瞧見了戚柒。
她瞪大了眼，脫口喚了一聲：“皇后娘娘！”
“雲嬤嬤，你再仔細看看。”武帝滿眼慈愛的看著戚柒，“你看看，她是不是與卿卿像極了？”
雲嬤嬤醒了神，湊近了瞧戚柒。
“那啥……”
戚柒被看得很是不自在，正要開口，便見面前這位老嬤嬤竟與武帝一樣，看著她眼淚便流了下來。
“像，像極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雲嬤嬤聲音顫抖，突地跪在地上，面向武帝，“陛下，她是……是……”
“是朕與卿卿的女兒。”武帝替她說完了餘下的話，他緊盯著地上的老嬤嬤，沉聲問，“朕叫你來，便是要問問你，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
“公主，是公主！”雲嬤嬤哭喊著，跪在地上猛磕著頭，“娘娘，娘娘，您看到了嗎？公主還活著，公主回來了，她回來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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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武帝與皇后相識於微末，恩愛甚篤。只是後來情勢所迫，武帝不得不娶了柳氏女，甚至還與柳氏女先生下了庶長子。
後來，武帝登基。
柳氏女雖有兒子傍身，但武帝依然冊封原配妻子為皇后，只封了柳氏女為貴妃。
只是皇后不過是商戶女，背後無孃家勢力。武帝又初登基，柳妃仗著孃家勢力，風頭壓過了皇后。
那是一段晦暗的日子。
無論是對於皇后，還是對於武帝來說。
“朕雖然做了皇帝，卿卿成了皇后，可朕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他背棄了他們的諾言，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他終究是背叛了她。
“她在宮中不開心，朕看得出來，可是朕放不了手。”武帝面色木然，眼中卻已有了淚意，“朕，捨不得她。”
是他的自私害了他最愛的女人，也害了他的孩子。
後來，皇后有了身孕，她的臉上終於有了笑。
那時，他以為他們會越來越好，有了孩子，卿卿便不會離開他了，他卑鄙的想用孩子留下她。
“可朕錯了，朕忘了，這後宮是個吃人的地方。”他的臉色倏然冷了下去，眼裡帶著濃烈的恨意，“柳氏貪得無厭，怎麼可能只滿足於做個妃子？柳家也野心勃勃的想要做未來皇帝的母家。”
那時的他，太天真了，低估了人性的黑暗。柳妃在他面前裝得乖順懂事，他竟真的相信她滿足了，甚至還覺得愧疚。
是他，傷害了兩個女人。
“太醫當時診出卿卿懷了雙子，”武帝聲音低沉，“女子生產本就危險異常，相當於一腳踩進了鬼門關，更何況卿卿還懷了兩個孩子。”
“我們謹遵醫囑，不敢有絲毫懈怠。”
可依舊被柳家鑽了空子，給皇后下了毒。
“卿卿生產的那日，叛軍來襲，朕沒有在宮中。”說到這兒，武帝滿臉痛苦，“待朕回了宮中，才知道，卿卿難產，險些一屍三命。朕的公主，沒了。”
他當時只當是意外，畢竟雙子本就不易活下來，只是心痛惋惜連一面也沒見到的女兒。後來，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柳家的陰謀。
那些叛軍，是柳家故意佈置，便是為了引他出宮，好對卿卿下手。
可等到知道這一切的時候，都已經遲了。
戚柒動了動唇，半晌，才道：“既然公主已經死了……”
“不，朕的女兒沒有死。”武帝打斷了她的話，看著戚柒，一字一頓的道，“這件事，朕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這時，雲嬤嬤說道：“娘娘中了毒，雖僥倖活了下來，卻虧了身子。皇子與公主也因此，生下來便帶著毒，尤其是公主，身子太弱了。”
她佈滿皺紋的臉上全是悔意和慶幸，“若是公主繼續留在宮中，怕是會夭折。於是娘娘，便派人把公主送出了宮，對外宣稱公主沒了。”
“那時，唯一能救公主的便是那位殿下了。”
雲嬤嬤說得正是李韶。
李韶是前朝末帝在民間留下的皇子，聰穎異常，又有奇遇，乃是世間難得的奇才。只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這般傳奇般的人物，卻有著一顆最柔軟不過的心。
就連武帝也抿著唇道：“他是朕的恩人。”
他……比不上李韶。
雲嬤嬤未說的是，那時，皇后本是想帶著皇子公主一起離開。只是柳家防得緊，只送走公主便已經費盡心血。
那位殿下雖能帶著娘娘走，但娘娘卻不想再連累他。
若不是因為娘娘……今日這皇位說不得是姓李的，還是姓楊的。她已經辜負了那位殿下，便辜負到底吧。
有些路，選了便再也沒了後悔的機會。
只是那時公主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能不能活下來已是看天意了，即便是娘娘也沒有報希望。
可沒想到，公主不但活下來了，還活得這般好。
雲嬤嬤望著戚柒健康紅潤的臉色，又想到了那位風華絕代的殿下，心中深深嘆息。
雲嬤嬤回了宮後，只有三個心願，一是為娘娘報仇，贖清她的罪；二是，護住太子殿下；而這第三個，便是希望能找回公主，替娘娘看看公主。
前面兩個願望都實現了，獨獨這第三個，雲嬤嬤曾以為這一生都無法實現。
她撐著這破敗的身子不願死，便是為了今日。
如今，終於讓她等到了。
“公主殿下，您終於回來了！”雲嬤嬤轉身，向戚柒施了一禮，“娘娘也能放心了。”
“是呀，朕的公主回來了。”
只是想到自己女兒竟然成了寡婦，甚至還被那麼多人非議，武帝心中便心疼極了。
他握住戚柒的手，鄭重道：“柒兒放心，往後，父皇絕不會讓人欺負你。父皇要讓你，做這世上最尊貴最幸福的姑娘。”
戚柒怔然在地，腦中閃過的卻是她爹爹的臉，心中突然又酸又疼，眼淚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她的爹爹，是這世上最好的爹爹，誰也比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提了好多次，我以為大家都猜出來了。
捂臉，比如，我特意點了幾次，楊玥有一雙桃花眼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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