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腔關懷卻遭了冷臉,趙氏心裡有些難受。
見王銘良什麼都沒跟她說便走了,心裡愈加不安,忙攥緊帕子追上去。
“老爺,這幾日朝堂上可有什麼事發生?太上皇的龍體可康復了?”
“婦人家管這些做什麼?管好兩個兒女,別讓他們到處惹是生非。”
王銘良冷冷地斥責了一句,快步離開。
望著王銘良的背影,趙氏失魂落魄。
國之將傾,老爺分明知曉一切卻不告訴她,難不成想把她給棄了?
趙氏滿腹委屈,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她對老爺真心一片,老爺可不能這麼沒有良心啊!
想了想,趙氏跟在王銘良後頭,往定安堂去。
定安堂是王銘良母親蔣氏的住所。
蔣老太正坐在院裡喝茶磕瓜子,五十多歲,是個精瘦的小老太太。
嘴角長了顆黑痣,彰顯出幾分凌厲刻薄。
“娘。”王銘良來到院門口,摘下官帽走進院內。
“誒呀兒啊~~你可算回來了,可把娘擔心壞啦~~”蔣老太一看到王銘良,起身就嚎。
“別嚎了娘,出大事了。”王銘良把官帽扣在桌上,在蔣老太對面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
老太太立馬收住,轉動著三角眼珠子跟著坐了下去。
“出什麼大事啦?太上皇駕崩啦?”
“駕崩?他根本沒病,早帶著一眾皇室人員逃了。”王銘良一臉難看。
這皇家的人還真不是東西,為了出逃不惹人注目被敵國抓住,硬是封鎖了訊息把一眾大臣關了七天……
“逃了?為啥要逃?,那滔天的富貴不要了嗎?”老太太滿臉震驚。
“富貴?馬上要成亡國奴了,東陵國被南陽國打敗,要亡國了。”
蔣老太嚇得身子骨一軟,差點從椅子上滾下去。
“兒啊,你可別嚇娘,這好好的國家怎麼可能說亡就亡呢?”
王銘良滿臉無奈:“咱東陵國重文輕武,哪是南陽蠻子的對手……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趕緊收拾收拾,今晚就走。”
今日被放出宮時,朝臣們就商量好了,不洩露這個訊息,夜裡悄摸摸離京,否則引起動亂恐怕連城門都給你堵了。
“唉呀,這倒黴催的,榮華富貴才享了幾天?這國家就要倒了。”蔣老太邊咒罵,邊起身。
“對了,這事趙氏可知道?”走到屋門口時蔣老太回過頭問。
“我沒告訴她。”
“那就不用告訴她了。”蔣老太三角眸子一眯,“反正她又不合咱心意,帶著礙眼。”
“對了,她那對兒女也別帶,跟咱又不親近,保不準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還浪費糧食。”
她不喜趙氏,連帶著也不喜趙氏生下的孩子。
當年趙氏帶了那麼多的財物嫁進王家,把在手裡不肯交出來,他們母子花錢還得向她伸手。
雖然兒子手段高明最終把她手裡的財物全部哄了出來,可當年受的那些氣如今還沒消呢,就不把這個訊息告訴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去。
王銘良何嘗不記得這些?這是他的恥辱,滿臉無情道:
“娘放心,兒子早就做好打算了,不會帶他們走的,你趕緊收拾去,我叫人把馬車趕過來。”說著起身出了院子。
此刻躲在院外偷聽的趙氏氣得渾身發抖,癱坐在地。
她對這對母子掏心挖肺,拿自己的嫁妝供養這個男人讀書、捐官,不曾想被他們利用殆盡,大難臨頭時棄她如敝履。
而她生的孩子,長子王修睿十五歲就被王銘良送上戰場,如今生死未卜。
次女王月蘿被趕出府,在外面吃盡苦頭。
而月明和修揚也即將被他們拋棄,這對母子真的是吃人不吐骨頭啊!
早知如此,今日就該跟著月蘿離開。
不過看透這些人的醜惡嘴臉也好,否則跟他們一道,說不定就被他們給吃了啃了!
趙氏踉蹌著回到住處,這時趙嬤嬤領著王月明和王修揚回來了。
“娘,你怎麼啦?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王月明上前攙住搖搖欲墜的趙氏,拿帕子替她抹汗。
王修揚也急忙過來,把趙氏扶進院裡坐了。
“娘?發生什麼事了?”王修揚給趙氏倒了杯茶,遞到她手裡。
十四歲的少年,嘴角冒出一片青青的絨毛,臉上帶著稚嫩。
他和王月明是一對雙胞胎,容貌跟王月蘿有幾分相似,眉眼間染著英氣。
這會兒見娘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滿是心疼。
王月明則在趙氏背後給她輕輕捶著肩,巴掌大的俏臉,五官精緻,散發著青春的氣息。
“娘快消消氣,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趙氏眼圈一紅,多麼好的一對兒女?那個狠心的男人居然捨得拋下。
難怪平日裡孩子們犯錯的時候下手那麼狠,還以為當爹的管教嚴格是為孩子們好,如今想來那根本就是不愛的表現。
怪只怪自己這個當娘的太懦弱無能了,才會讓孩子跟著她一道受人欺辱。
如今她也該清醒了,靠著那樣狼心狗肺的男人有何用?屆時找到月蘿和兩個小外甥,一家人照樣可以生活得好好的。
想到這裡趙氏起身進屋,拿出包銀子交給王修揚。
“南陽軍馬上要打進京城了,皇帝都逃了,咱們東陵要亡國了。”
“你馬上出去買馬車和米糧,馬車買三輛,米糧越多越好,買好了之後在東邊的角門處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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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裡雖然有好些馬車,米糧也有儲備,但王銘良不會給他們留的,得趕緊去買。
這個天大的訊息一旦散播出去,那就什麼都買不到了。
王修揚一臉震驚,他剛打街上回來,一切正常著呢,這廂說要亡國了,一下哪接受得了?
但這麼嚴重的事娘怎麼可能瞎說,忙揣上銀子急急離開。
王月明嚇得花容失色,半晌哆嗦道,“南陽蠻子很殘暴的,當年南陽國使臣來訪,在大街上就敢凌辱民女,這要是成為他們的亡國奴~~”
趙氏忙拉過女兒摟在懷裡:“月明別怕,不會有事的,娘一定會保護好你們,你趕緊去收拾衣物,咱們趕緊離開。”
“嗯,娘。”王月明慘白著臉,跑向自己的閨房。
趙氏平復了一下心緒,望向趙嬤嬤。
“趙嬤嬤,你去把院裡所有下人叫來。”
“夫人,你這是要把他們都打發走麼?”
“嗯。”趙氏點頭,“我給他們一人發些遣散銀子,讓他們各自離開。”
“可他們的賣身契握在汪姨娘手裡,汪姨娘不會拿出來的。”府裡中饋一直是汪姨娘在打理,這些下人的賣身契自然也在她手裡。
趙氏苦笑了一下。
“都要成亡國奴了,賣身契還有何用?趕緊把他們叫來吧。”
“是。”趙嬤嬤急急去了。
不多久,所有下人都被叫到了前院,這時趙氏已經把銀兩分成二十堆,堆在桌上,每一堆都有十六七兩。
“你們每人上來拿一份,帶上錢趕緊打角門出府,買些米糧離開京城,往北往西都可以。”
“夫人~~我們不走,我們要跟著夫人。”下人們此刻都哭了出來,大廈將傾,國之將亡,他們也聽到風聲了。
趙氏心中何嘗不難過?都是侍候她多年的忠僕,強忍著眼淚衝他們擺手。
“跟著我我也養不活你們,都別再說了,拿上錢趕緊各尋活路去吧。”說完起身進屋。
下人們只能領了銀子,抹著眼淚和趙氏道了別,各自回住處收拾去了。
半個時辰後,王修揚滿頭大汗地回來了。
“怎麼樣?東西可買到了?”趙氏一臉緊張地上前詢問。
王修揚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急急道:
“馬車買到兩輛,米糧搶購了五六袋,還好去得及時,轉眼就賣光了。”
“街上已經亂起來了,大家都在搶米,搶馬車,訊息應該已經洩露出去了。”
“我們得趕緊出城,否則出城的馬車一多,城門口說不定會被堵住。”
那批朝堂官員也想學官家那手,蠻住訊息不洩露,可哪候哪府沒有一兩百個下人?訊息一下就傳開了。
大家為了逃命肯定會爭先恐後往城門口擠,一旦城門被堵死,別說馬車了,恐怕連人都出不去。
趙氏知曉其中厲害,忙道,“我這就去拿包袱,你去喊下月明。”
本來東西就不多,下人們都遣散了。
等她和趙嬤嬤出來時,月明和修揚已經等在院門口,四人把院門一鎖,急急往東邊角門去。
趙氏住的院子原本就偏僻,這會兒是一個人都沒碰到。
被褥和鍋碗瓢盆這些一早就拿到角門口了,往馬車上一搬,趕著車就直奔城門口。
兩輛馬車,王修揚趕一輛,趙嬤嬤趕一輛,趙氏和王月明坐在車上,街上滿是驚慌失措的人們,速度也快不了,等來到北城門時已經有上百輛馬車聚集在那裡,城門雖然沒堵死但速度緩慢。
王修揚忙回頭衝趙嬤嬤大喊。
“趙嬤嬤,調頭,走偏僻的巷子繞到城東,打那出城。”
大家都是往北方逃,第一念頭就是打北門出城,於是所有的馬車一股腦兒全擠到了這裡,一旦有人不守規矩插隊,城門就極有可能被堵死。
得趕緊抽身離開,被堵在車流中間那麻煩就大了。
趙嬤嬤忙應著,趕著馬車就往一旁小巷子鑽了進去,王修揚趕緊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