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宋皎一覺醒來, 神清氣爽,臉上不燒了,鼻子也不塞了。
他坐起來, 原本蓋到脖子上的被子滑落下來。
躺在他旁邊的謝沉幽幽道:“卯卯,我會冷。”
宋皎轉過頭,這才看見他躺在旁邊。
宿舍的床本來不大,他們兩個窩在一起, 再加上兩床被子, 床位有點擁擠。
宋皎驚道:“沉哥,你怎麼在我的床上?”
謝沉拽過被子, 給自己蓋好:“昨天我們去吃自助餐,那邊有朗姆酒做的冰淇淋,我不讓你吃, 你非要吃, 然後你就喝醉了,我們都喝醉了……”
宋皎一聽就知道他在胡編亂造,宋皎用力拍了他一下:“起床。”
謝沉頂著兩個大黑眼圈:“我不起床, 我很困。”
因為卯卯在懷,謝沉昨天晚上, 一夜沒睡。
被窩裡又熱, 宋皎還在發燒, 熱烘烘的, 謝沉精神極了, 根本睡不著。
謝沉顛倒黑白:“我昨天晚上一直在照顧你, 給你捂著。”
宋皎幫他掖了掖被子:“那你再睡一會兒, 我先起來了。”
“嗯。”謝沉應了一聲, 把他的枕頭拽過來, 躺好。
今天放假,楚珩還沒回來,溫知早早地就出去早讀了,現在已經日上三竿了。
外面還有些冷,宋皎先把丟在床上的大外套拿過來,給自己套上,然後再撐著手爬下床。
忽然,謝沉“嗷”了一聲。
他整個人都彈起來:“卯卯,床都還沒下,你就想謀殺我……”
宋皎才感覺到自己的手好像壓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謝沉捂著腰腹,委屈巴巴地控訴:“你謀殺親夫!”
宋皎耳朵紅了,壓低聲音:“你別胡說。”
謝沉一向不怎麼會用成語。
而且宿舍的隔音也一直不怎麼好。
謝沉還要再說話,宋皎捂住他的嘴,把他按回去:“你還是睡覺吧。”
謝沉疼得淚眼朦朧,宋皎給他蓋好被子,還給他拍了拍,作為安撫:“對……對不起嘛,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他話音剛落,宿舍門就被人推開了。
“沉哥,你要的早餐我們買好了,放……”
兩個人共同的狐朋狗友進來時,宋皎的手正按在被子上,被子下面就是謝沉。
雙方都愣住了。
在宋皎收回手的同時,朋友們驚呼道:“噢,卯哥,卯哥好,您的早餐給您買好了,您慢用。”
宋皎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原本躺在床上的謝沉就坐了起來,他甩了甩腦袋,像獅子甩毛一樣。
“滾滾滾,我才是‘哥’。”
朋友們分明不信。
謝沉用被子把宋皎裹起來,把宋皎抱在懷裡,向朋友們宣誓主權:“這樣,懂了嗎?”
朋友們還是一臉懷疑。
謝沉無奈看天,然後低下頭,看著宋皎的發頂,問他:“卯卯,我和你誰是‘哥’?”
宋皎因為剛才“重傷”他的事情,還有些過意不去,便道:“你是哥,沉哥。”
謝沉朝朋友們揚了揚下巴:“嗯?”
“行,沉哥。”朋友們裝模作樣地朝他們抱拳,“那小弟們先行告退。”
朋友們都出去了,還貼心地幫他們把門給關上了。
宋皎坐在被子裡,轉頭看向謝沉:“沉哥,你還疼嗎?”
“一點都不痛,我是鐵人。”
謝沉揉亂他的頭髮,然後翻身跳下床。
那群朋友說話不中聽,辦事效率還是不錯的。
買了一堆吃的。
謝沉往嘴裡塞了一個蝦餃,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宋皎從床上爬下來:“你沒刷牙!”
謝沉:?!!
被打斷了。
兩個人套著厚外套,擠在陽臺的洗漱臺前刷牙。
謝沉可以一邊刷牙,一邊吹口哨,這是他的特異功能。
他抬頭,看了看面前的鏡子,宋皎垂著眸認真刷牙,謝沉忽然就明白了。
宋皎和他的那群朋友有什麼不一樣。
他可以抱著宋皎,在床上等朋友們來送早飯,但是他絕不能抱著任何一個朋友,在床上等宋皎來給他送早飯。
根本就是不一樣的。
所以宋皎這個地位,這個身份,這叫什麼?
這叫哥的老婆!
所以——謝沉轉頭看向宋皎,老婆!
謝沉喜歡宋皎的事情,水到渠成,謝沉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情。
只是宋皎不幸地被溫知約談了。
“你知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什麼嗎?”
“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學習,截止目前,你已經有整整一個晚上,外加一個上午沒學習了。”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現在有大把的時光不用來學習,以後你想學習都……”
宋皎瑟瑟發抖:“智多星,你想幹嘛?你別這樣。”
溫知看著他:“你別早戀。”
“我不是,我沒有。”
“那最好。”
沒過多久,謝老當家和宋爺爺也知道了這件事情。
謝沉和宋皎的班主任去自助餐廳吃飯,看見宋皎和謝沉的照片,害怕直接告訴兩個孩子,刺激他們,就悄悄家訪,告訴了兩個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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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老當家一臉不屑:“別瞎說,這倆小孩玩兒呢,他們能早戀嗎?那卯卯和沉哥又不是眼睛不好使,沉哥小時候玩屎,還動不動就豬叫,卯卯也天天犯傻,還跟著沉哥一起豬叫踩泥坑,誰能喜歡上天天一起豬叫的人啊?要是這都能喜歡上,那我就……”
班主任問:“您就怎麼樣?”
謝老當家話鋒一轉:“那我就成全他們。這就是天意嘛,喜歡上從小一起豬叫的人,這不是真愛,什麼才是真愛?”
班主任:???
只有宋爺爺和系統知道,這是命運的齒輪又開始轉動了。
不管宋皎和謝沉小時候再怎麼搗亂,他們兩個就是會喜歡上對方。
或許……這就是謝老當家所說的真愛吧。
不過宋爺爺還是不放心,在宋皎放月假回家的時候,帶他出去吃了一頓好的,暗示他現在要注重學習。
宋皎知道爺爺的意思,拍著胸脯保證:“爺爺放心,我的心裡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學習。”
很快就開春了,高三的學習進入新的階段。
宋皎和謝沉不敢再“談情說愛”——不敢再逃課去吃自助,開始認真學習。
不知不覺間,時間過得特別快。
考試結束的那天,是個好天氣,宋皎和一群朋友出了考場,就去吃飯。
還是去那家自助餐廳,朋友們這時候才發現他們的照片。
朋友們當然都沒當真,只是瞎起鬨。
“我去,沉哥,卯卯,這可不講義氣啊,你倆啥時候成的?哪有這樣的?”
“怎麼回事?啊?還有這樣的?”
“沉哥請客,沉哥請客!”
“請客。”謝沉攔了一下宋皎的肩,像上次一樣,把他帶走。
宋皎不明白,為什麼好好的謝沉要請客?
他們都愛玩,正好碰到考試結束,年滿十八,可以喝酒了,於是朋友們要了一點果酒。
宋皎嘗了一口,就全部倒到謝沉的杯子裡,但他還是吃了一杯酒味冰淇淋。
從餐廳出來時,一群人還清醒,各回各家,宋皎和謝沉一起回去。
去年宋爺爺從鳳翔大學退休了,學校給他發的退休房,正好就在謝家隔壁,所以他們順路。
家裡不遠,兩個人就走路回去,還像上次一樣,月光淡淡地灑在兩人肩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宋皎說:“你到了。”
謝沉在家門前停下腳步:“你過去吧。”
再過去一棟就是宋皎家,謝沉想看著他進去之後,自己再進去。
宋皎點點頭,朝他揮揮手:“拜拜,明天一起去宿舍收拾東西。”
謝沉也點頭應了一聲:“嗯,我讓我爸開車送我們。”
“好,拜拜。”
宋皎才走出一步,就聽見謝沉問:“你知不知道,今晚他們為什麼讓我請吃飯?”
宋皎頓了頓:“我不知道,可能……”
謝沉喊了他一聲:“卯卯。”
他抓住宋皎的胳膊,把他往自己這裡帶了一下。
宋皎穿的是白顏色的短袖襯衫,謝沉的手掌直接貼在他的手臂上,有點燙。
謝沉張開手臂,把他抱住:“我……”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甚至就是在他懷裡都還沒有靠一秒鐘,只聽見吱嘎一聲,謝家的大門開了。
謝夫人給他們打了一腦袋的綵帶花,大聲道:“驚喜!沉哥,卯卯,恭喜畢業!”
還有謝沉的二嬸:“卯卯,沉哥,歡迎歡迎!哎喲,這倆小孩快定下來吧,畢業了先抱抱呢。”
雖然抱在一起、但是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的謝沉和宋皎,害怕。
這次畢業,兩個人面對的才是真正的分別。
宋皎順利考入鳳翔大學中文系,坐在小時候宋爺爺上課的教室裡聽課。
謝沉出了國,在國外念了幾年大學。
時差所限,兩個人只能在宋皎剛起床的時候,謝沉要睡覺的時候說說話。
不過謝沉總是會把自己不會做的作業發給宋皎,讓宋皎教他,宋皎氣得恨不能飛過去揍他一頓。
四年之後,宋皎保研,跑去做爺爺沒做完的古文字,正巧這時候,一批齊國古墓葬周邊沙土塌方,墓葬岌岌可危,考古人員開始對墓葬進行搶救性挖掘。
這次開挖的墓葬,是齊國帝后的,據說這位皇帝不太愛唸書,不過皇后倒是喜歡唸書。
所以他們推測,皇后的墓葬裡應該會有很多藏書。
於是古文字學家宋問學重新出山,帶著鳳翔大學的一群老師和研究生,連夜前往墓葬地。
宋皎也在其中,是為了照顧爺爺,也是為了自己的學業。
宋皎戴著小草帽,扶著爺爺,在墓坑周邊,處理竹簡,然後讓人立即送走,進行進一步的處理。
忽然,宋皎彷彿看到一行很熟悉的字:“爺爺,這句是……皎皎是我妻?”
他皺眉,宋爺爺也皺眉。
齊國皇帝好沒文化啊,宋皎想,他還以為“皎皎我妻”這個成語是民間亂說的,原來這真是齊國皇帝說的。
宋皎緊緊地皺著眉,很嫌棄的樣子。
沉哥兒怎麼當了皇帝還這樣?宋爺爺也皺著眉。
他緩了緩神色,最後對宋皎道:“卯卯,正好,你的論文題目有了。”
宋皎仍舊蹙眉:“我不要。”
這天晚上,忙碌了一天的宋皎扶著爺爺回到當地酒店,陪爺爺吃完晚飯,幫爺爺料理好事情,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他試著給謝沉打影片,按照時差應該在睡覺的謝沉竟然很快就接了。
“卯卯。”
“沉哥?你在哪裡?怎麼感覺這個背景是你家裡?”
謝沉拿著手機,轉了個方向,面對著一堵白牆:“沒有,我還沒回來。”
“嗯。”宋皎不做他想,想了想,道,“我跟你講,我今天去發掘齊武帝和文後的墓葬,有一條竹簡上面,寫著‘皎皎是我妻’,齊武帝真厲害啊,竟然會說這樣的話,我還以為是後人牽強附會的,沒想到是他自己說的。”
那邊的謝沉頓了一下,隨後恢復微笑:“是嗎?”
“是啊,爺爺還說讓我寫這個論文。”
謝沉頓了一下,走到床頭那只小金豬存錢罐旁邊,他打破金豬。
宋皎疑惑:“怎麼了?”
“沒有,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杯子。”
謝沉在小金豬裡找到一張幼兒園時期的作業紙,開啟紙張,上面是用鉛筆寫的,一筆一劃都重重的——
皎皎是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