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著於秀麗的面，她可不敢說得太明，她知道卓家人現在有錢了，心氣高，不太好得罪了。
更何況因為上次的烏鴉事件，家家商戶都避她如瘟疫，剛才她本想著對面那家麵館裝修那麼氣派，還是國營飯店的大廚，價格還不貴，她本著“有便宜不佔是傻子”的道理，本是想進去的，結果被那狠心老闆給攔住了，硬生生趕了出來。
要不是因為那家店不讓她進，她還看不上於秀麗這小店呢！
“呵呵，秀麗啊，你跟我安排的真是個好座位，又陰又暗的。”
於秀麗聽見她這冷嘲熱諷，沒說什麼，因為她已經看到小糰子拉著馬月蘭候在那兒了。
玉霞婆婆點了面，不過是祖孫兩一起就點了一碗，她向來是能省就省的，這次倒是沒厚著臉皮說不給錢，她怕真被於秀麗給趕出去。
但她還是腆著臉，“秀麗，打個折總不過分吧？”
“好，打個八折。”於秀麗倒也爽快，所有鄉親們來的時候，都給的是這個折扣，童叟無欺。
玉霞婆婆聽罷，悄悄翻了個白眼。
還以為多大方呢，原來窮酸的人有了錢，還是會這麼摳摳索索的。
於秀麗回了後廚，手輕輕摁在馬月蘭肩膀上，馬月蘭眼眶紅透，聲音亦是哽咽的，“秀麗，他們缺的那些錢，我來補。我可是聽萬奶奶說了玉霞婆婆做的那些糟心事的，你能這麼不計前嫌，全都是為了我，你受委屈了。”
於秀麗不以為意，淡淡一笑，“算了，那是我對你兒子的一點心。”
要是糟心事，事事都記在心上，心上全上了沉甸甸的鎖，那心得多沉啊，人得活的多累啊。
小糰子笑盈盈的仰望著嬸嬸那越活越年輕，越活越滋潤的面容。
她就是喜歡嬸嬸對生活這麼通透的模樣。
麵條還沒上來，孫招財早已大吵大鬧了好半天，玉霞婆婆是半點不管的，相反哄著“小祖宗，你再等會，馬上就能吃麵了。”
這麼吵鬧，惹得別人都側目。
玉霞婆婆禁不住橫那人一眼，“你家沒孩子的啊？”
馬月蘭心中愈發痛徹一片。
她這個兒子啊，都被孫家人給教壞了，可惜她是有心無力，她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有能力把招財接回來？
孃家單薄，回去，壓根不會替她出頭，只怕又會把她轉賣一道，賣給好幾十歲的男人做媳婦兒。
所以孃家，她是萬萬不能回的。
可完全靠自己，她要等到幾時？
看見招財那樣子，她就著急。
一旁，小糰子用力捏了捏她的手，馬月蘭垂下眸去，絕望頓時被浸透了溫暖。
“馬嬸嬸，加油！”寥寥幾個字，卻勝卻千言萬語。
馬月蘭重重點頭。
熱氣騰騰的麵條上來了，玉霞婆婆連忙端到了孫招財跟前，對別人摳，對自家兒子，孫子，她還是捨得的。
“招財，吃！”
這面好不容易堵住了孫招財的嘴，就是他也吃得太急太快了。
不怪他……因為他奶奶的緣故，他有好些時候，沒進過鎮上的店鋪了。
家裡的廚藝，那真是不敢恭維，他奶奶炒的菜，捨不得放油。
沒有油水，他肚子老是咕嚕咕嚕的叫。
還有好長時間，都見不到一塊肉，弄得他老是饞肉吃。
饞極了，他奶奶就用肉炸點油，炒糙米給他吃。
而那肉，寧可放餿了，也捨不得吃。
現在這面對於孫招財而言，簡直是拯救了他。
他呼呼大吃，吃得太快，有麵條順著嘴角漏了下去，不過也才不過半根。
玉霞婆婆蹲了下去，撿起，吹了吹，又遞給孫招財，“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孫招財就著就吃了，絲毫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彷彿這在他們家，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看見這一幕，馬月蘭都忍不住了，腳都不聽使喚了，但她硬是扒著牆，牆都被她摳出了痕跡……
不行，她不能給卓家添亂。
她捂著嘴，嗚咽得厲害。
小糰子心中也是一聲又一聲的嘆息。
吃過面，孫招財要上茅廁。
玉霞婆婆找於秀麗，於秀麗眼眸一動，覺得這是個機會，“來，招財，嬸嬸帶你去茅廁，就在後邊。”
孫招財從茅廁出來，迎面便走過來一個女人，女人突然蹲下身來。
當年馬月蘭離開的時候，孫招財還很小很小，所以壓根就不記得她長什麼樣。
後來孫招財長大了，孫富貴和玉霞婆婆一直給他灌輸的是“你媽不要你了，跟有錢人跑了”，所以他一直對他的母親很牴觸，甚至是恨的。
所有人都有媽，甚至連小狗都有，只有他沒有。
孫招財半知半解的看著面前的陌生女人。
要照以往，以他的脾性，肯定就大吵大鬧的喊出聲了，但今天沒有，他眼眸閃動著，莫名覺得眼前的人有幾分親切。
“小朋友……”馬月蘭強壓著情緒，聲音輕輕軟軟的，“以後，掉在地上的東西，不要吃，好嗎？”
她時間不多，誰知道什麼時候玉霞婆婆又會找過來，只能撿關鍵的說。
孫招財凝視著她，並沒有一如既往沒教養的吼回去，他也輕聲道，“可是我爸，我奶奶都是這麼做的啊……”
“他們這麼做，也不一定就是對的。你明白嗎？”
孫招財望著她，不說話，半響點了點頭。
心裡莫名的想信她，他很喜歡這個人的一雙眼睛，跟他好像。
馬月蘭都快繃不住，要哭了，她啞著聲道，“小朋友，答應我，別跟你奶奶說見過我，來，我們拉鉤。”
“好。”孫招財伸出手，跟馬月蘭拉了鉤。
他覺得眼前這個嬸子好好，除了他奶奶，村裡其他人都不待見他，只有這個嬸子，不是對他大呼小叫的，說話也很溫柔。
小孩子總會趨近於對他好的人。
不一會兒，玉霞婆婆果然找來了，“小祖宗，上個茅廁怎麼這麼久，我還怕你掉進屎堆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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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月蘭躲著，屏息凝神的看著孫招財。
雖然剛才招財答應她了，但也難保他不會把自己供出去，畢竟他也只是一個幾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