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參天古樹下，許春娘與曾老席地對坐。
小酌幾杯後，見曾老始終一語不發，許春娘放下酒盞，率先打破了沉默。
“曾老特意邀我前來，應該不是為了詢問陣法吧？”
曾老輕嘆一聲，“你可曾聽說過七大世家的來歷？”
許春娘微一思索，搖了搖頭。
“我是自下界飛昇上來的修士，來靈界的時日不長，但也聽說過七大世家之名，和七位尊者的事蹟。”
數萬年前，當時的人族剛在靈界站穩腳跟，還處於無止境的戰亂之中，飽受戰亂流離之苦。
於人族危亡之際，有七名大乘期修士挺身而出，力挽狂瀾，護住了人族疆土。
經此一戰，七名大乘期修士所在的家族，享有超然地位。
七位尊者更受到人族億萬修士的世代供奉，先後飛昇仙界，成為了傳說。
只是看清了這個世界真相的許春娘，對七大尊者的事蹟，並不敢盡信。
為了掠奪更多的信仰之力和香火供奉，那些大乘期修士不惜主動發起戰爭，致人族修士於水火之中。
說不定，所謂力挽狂瀾的七大尊者，也有著同樣的目的……
曾老微微點頭，“那許學官可知，我天神學院的來歷？”
許春娘回想起，她在萬卷閣中看到的相關記載。
“戰後，感人族之孱弱，七位尊者重武備，興文教，這便是我人族軍隊與天神學院之前身。
學院既立，七位尊者又設實戰演習之法，以演習結果定學子名次，評學官優劣，此法自定下後，便一直延續至今。”
“果然，許學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
曾老輕嘆一聲，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許春娘心知，曾老這是要提點自己了。
她擺出了一副傾聽的姿態，“願聞其詳。”
“七位尊者設立天神學院後，確實為我人族培養出了不少後起之秀。那時，學院中的評比還算公正，表現優異的學官，無不是我人族德高望重之人。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實戰演習的名次與好處，逐漸被七大世家包攬。”
曾老微微一頓，臉上露出無奈之色，繼續道。
“延續至今，這實戰演習，幾乎是名存實亡，這也是你今天之所以能贏得這麼輕鬆的原因。”
許春娘眉頭皺起，“天神學院乃我人族第一學府，怎會如此不堪？”
曾老眼中無奈之色更多，“所謂天神學院，不過是偌大人族的一個縮影罷了，整個人族都在大乘尊者和七大世家的統治之下，更別說小小一個天神學院了。”
許春娘眉頭皺得更緊，她終於意識到，七大世家的手伸得有多長。
“那山長呢？她也是七大世家的人嗎？”
“山長她……自然不是，她曾試圖改變現狀，可惜最終失敗了，今日你所看到的傳道殿，便是山長力排眾議後設下的。
山長設立傳道殿，就是為了擇選出我人族真正有潛力的修士，打破七大世家的壟斷。”
說著，曾老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許學官今日鋒芒畢露，徹底得罪了七大世家，怕是在這天神學院裡呆不長久了。”
許春娘默然不語，七大世家高高在上久了，自然不容任何人挑釁他們的權威。
對於他們而言，別說是小小的天神學院了，幾乎整個人族，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而她，則是那枚洞悉了真相、不甘被操縱的棋子。
“既然曾老盛情相邀，小輩還真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許春娘勾唇一笑，語氣卻不甚客氣。
“我曾流落半獸人族疆域，輾轉數十年才得以迴歸，所見所聞，感觸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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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位尊者明鑑，我人族是該重建尚武之風，但不是在演習中蠅營狗苟，在排名上自欺欺人。
七大世家之威名，如雷貫耳，但若只是為全臉面，行些苟且之事，我雖修為低微，亦不屑為之。”
言罷，許春娘取下衣襟上的那枚黑色徽章，將其拍在了身前的石板上。
“若天神學院容不下我，那我許春娘，辭去學官一職便是。”
“許丫頭，你還真是有犼大爺當年一成的威風了。”
鎮魂壺中的望天犼，在瘋狂地為她鼓掌。
“對，就該這樣！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什麼破學院，紫君竹都到手了，還留在這裡作甚？哈哈哈哈……”
許春娘起身，正欲離開，一道聲音卻叫住了她。
“且慢，我話還沒說完，許學官何必急著走呢？”
曾老起身，苦笑著道，“你是山長選中的人，我說這番話的原意，並不是要逼你離去。”
在曾老的勸說下，許春娘轉過身，重新坐了下來，卻沒有將徽章收回的意思。
“七大世家的勢力根深蒂固，如今我人族共有七位大乘尊者，其中五位，就出自七大世家。
這是一股連山長都無法輕易撼動的勢力，許學官與之對上，豈不是螳臂當車？”
曾老勸道，“貿然得罪七大世家，是不智之舉，想要改變人族現狀，須得徐徐圖之。”
“與他們虛以委蛇，有違本心，我辦不到。”
“常言道寧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山長果然沒看錯，許學官是個有原則的人啊。”
曾老臉上露出欣賞之色，“剛才我說許學官在天神學院待不長久，並非要趕你走，而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
畢竟你得罪七大世家得罪得太狠，難免會引發某些人的報復。”
許春娘默然無言，她沒想到，這些世家大族對人族的滲透和掌控，會如此之深，就連有大乘修士坐鎮的天神學院，也不例外。
她以化神期的修為連破三關，一舉成為化神學院的地級學官，就已是處於風尖浪口了。
而這次，更直接將七大世家的臉面踩在腳底，怎會不招致報復呢？
只是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麼做。
“我明白了，但我不後悔今日之舉。”
“其實當年你透過雙重幻陣的考驗後，山長一直對你抱有重視，只是礙於七大世家，她也不好在明面上做得太過。”
曾老說著，眼中露出了遺憾之色，“太多人盯著，山長便是有心想幫你，也得掂量掂量。
如今你與七大世家鬧成這樣，離開學院已成定局，但臨走之前，山長託我送你一場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