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宛如一身浩然正氣的三好學生,回母校光榮會拜恩師。
程立抿唇輕笑,執酒樽朝她碰杯,兩人杯口都想比對方下,故而你來我往,直至桌几案面。
最後是林清致略勝一籌,眼疾手快抿下桃花醉。
她的手不小心沾到酒水,又因天氣炎熱, 邊隨意擦了擦臉頰汗水。
然這一拂拭,致使臉上的紅斑,有些脫落,亂糟糟地像蠟醃料。
當事人只顧著吃,哪裡曉得這些。
“王妃娘娘,您的臉上,有些許塵汙。”程立咳嗽了聲,垂下眼眸,目光中露出幾分羞愧。
君子者,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戒驕戒躁,莫思莫淫。
林清致用手抹了抹,拿在眼前看,發現是紅斑草料粉掉色了,想起方才用清茶煮酒,瞬間便明白過來。
她翻了個白眼,抽出一塊絲帕,將面額擦拭乾淨。
露出副白如瓠犀皓齒、臻首娥眉的俏麗容顏,月色下,燦如春華、姣若秋月,比西子沉與落月,比洛神閉月羞花。
如讓嫌惡林清致醜容的人瞧見,定會感嘆天人神姿,寧願是自己眼睛瞎了,都不會承認這乃京城有名醜女。
“美婦未必美,所美貌徒美,醜婦未必醜,所醜行不醜,先生德才皆在我之上,何故自拙?”
林清致此番話,惹得程立愈加羞躁,他緊緊低下頭顱,墨黑青絲撩過他珍珠色頸脖,一塵不染的袍妗泛著冷冽月光。
“小人不敢。”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又待帶著疏離和冷漠,亦如當初皇圓見面。
“你我可是朋友?”
“王妃若不嫌棄,小人榮幸之至。”
林清致嘴角裹挾笑意,略帶醉意的眸光,似藏了萬般嬌俏和魅惑,只一個眼神便能讓人酥到骨頭都軟了。
“朋友者,應當如何相處?”
程立目光緊緊盯向地面,只在自己的方寸之地閃爍不清:“淡如鄰水,取之不竭。”
“錯!”她聲音冷沉,“書中所言,明明是促膝交談,把臂入林,通力合作,榮辱與共!”
程立不語,仍舊保持垂頭拱手姿勢,孤瘦尚餘的挺拔身姿,第一次,在林清致眼裡,有了幾分為權貴而折腰的俗氣。
偏他端的氣質又儒雅堅韌,半點貪婪和人世的貪嗔痴念都沒有,比乾淨澄澈的湖水還要聖潔。
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花中君子。
林清致既尊敬、又升起一股破壞美感的惡臭趣味,她盯著程立,杏眸微挑。
起身立腳,緩緩移步至他面前,纖柔指尖輕點桌案,一路滑到他面前。
瞧著光潔如玉的頸項,像玉樹芝蘭惹人心生嚮往。
“程先生,為何不敢抬頭?”
“娘娘玉體矜貴,小人一介凡夫俗子,怎敢窺視真容。”程立的語音輕顫,滿是緊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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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致微啟朱唇素齒,雪膚花貌的面容既慵懶又華貴,一雙柳青色黛眉似新月,萬般媚意悉堆眼角。
她拖長語調,自己都沒發覺聲音酥入骨髓:“本妃命你,抬頭。”
程立恪守君子之禮,行剛正不阿之事,此時,他卻猶豫不決,急得大汗淋漓。
就像毒日下狂奔八百米的壯漢。
林清致穿到此處,從骨子裡便是極為反叛的人,甚想推翻一切宮闈縛令,她愛慕程立,對他近乎是發於情止乎禮的仰贊。
可心中洶湧愛意只能稍止住,總有一天,他會藉著“東風”狂嘯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就像現在,她微醺的臉龐浮現柔和,裹緊嬌媚不自知的神情,懶懶鉗杯盞遞到程立面前。
語氣似哄似撒嬌,“桃花醉清冽,能解暑,先生不想看本妃,能再飲一盞無?”
林清致笑意款款,她看著湛湛清風、濯濯如水的執禮儒生,眼中調侃和捉弄愈發濃厚。
只可惜,這不同流俗、襟懷坦白的白麵郎君,始終不敢抬眸對視。
“罷了。”林清致放下酒樽,微醺醉意撩撥最深的心絃,恍惚間,她好似看見風塵僕僕、飲黃沙騎烈馬的楚燁。
驀然一震,用手驅散眼前畫面。
重新將焦距定在程立身上,兀自笑了笑,輕喃道:“還是先生瞧著令人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程立躬身,杏花如雪的袍裳微卷,浮動朦朧人影。
他靜默半晌,等待許久才慢慢昂起頭顱,便對上一雙極為清明和嬌俏的杏眸。
眼如含秋波,眉似遠山黛,一顧傾城,再顧傾國。
程立瞬間又低下了頭,只是那為赧的兩頰,出賣他此時心緒紛擾。
紅杏春頭,海棠枝畔,一天風露,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先生,我好睏,先栽了。”林清致喝酒喝得太猛,這副身體又不比從前。
因此,才沒下二兩酒水,便暈暈沉沉,不知東西南北。
程立秉持正人君子,連退下都拱手作揖,思即來思即去,他乾淨的袍裳掩手,攙扶林清致進入院落休憩。
此過程中,二人靜默不語,周圍滿是楓葉簌簌和水流潺潺。
一切無聲勝有聲,情人的愛意,消融在撩人的湖光夜色中。
豎日清晨,林清致大夢初醒。
大腦一片空白,壓根不知曉昨夜吃酒發生何事。
她迷茫望了眼四周,赫然發現,不是自己的閨房,便檢查衣著,正乾淨整潔。
稍稍鬆口氣,又有些鄙夷自己,程立他蕙心紈質,才不會做出有違禮法之事。
坐起來至梳妝鏡,一張天仙般神顏映入眼簾,她著急忙慌的取出紅斑素。
心中暗想,這副模樣可能被程立瞧見了!
不免有些頭疼,一則不知如何解釋,二則他瞧見後心中會作何感想?被朋友背叛委實難受。
林清致嘖了聲,皺著秀眉緩步離去,剛踏出闌檻,差點撞到人了。
“王妃娘娘萬福金安。”程立瞧見她恢復了滿臉紅斑,繃緊的腰背些許放鬆,恭敬解釋著。
“昨夜吃醉了酒,小人本想送您回去,又擔心汙了您名譽,便熬了醒酒湯,再去燁親王府,豈料無人應答。”
程立去燁親王府叩門,走出的是執戟侍衛,侍衛萬分不信說辭,便驅趕他離開。
無奈之下,才讓林清致在廂房休息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