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將計就計
熊文燦臉已經變了。
在溫體仁回過頭的時候，熊文燦的臉又變回來了。兩個人回城的路上，熊文燦看起來要比溫體仁還高興。但是一旦溫體仁說道明天儀式的時候，他就用別的話給岔開了。
“陛下！”
朱由檢正在和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子喝茶，旁邊作陪的是孫承宗。朱由檢聽到了這兩位的稟報的聲音，對熊文燦找找手說道：
“來的剛好，朕從渭南將南居易巡撫請來。這裡也只有老巡撫和紅毛打過仗。朕也把澎湖的事情給南巡撫說了，你們也坐下，聽聽南巡撫的意見。”
南居易其實就是熊文燦這個位置的前任，在他的任上，曾經在臺灣附近和荷蘭人有過兩次交手。其中最大的一次動用了三百多條各式各樣的船隻，鄭芝龍就在那一次崛起的。
“與紅毛海軍作戰，一定要慎之又慎。”老巡撫五十三在天啟四年掛冠而去，回到了陝西渭南耕讀隱居。朱由檢夏天有了南巡的想法的時候，就安排專人去請了老巡撫。
“一定要慎之又慎。”
實際打過仗的和嘴上打過仗的，完全不一樣。
老巡撫是經歷過那一場慘烈的海戰的。雖然說他動用了三百條船將荷蘭人的十四條戰艦團團圍在了海中，可是最後，還是讓荷蘭人利用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突出了重圍。
其中最大的斬獲，其實也就是依附在荷蘭人身上的海盜而已。
“陛下，臣那時候我們最大的戰船就是福船，也是就陛下桌子上的這一艘。長也就九丈而已。即使如此，當時臣手上也不過只有不到二十艘。當時紅毛荷蘭人的戰艦就在二十丈之上。臣不敢說大話，但是臣當時也是在福船船頭的。那一刻，臣看到了二十丈的戰艦，沒有別的想法，也就是以身殉國而已。”
“陛下，容臣放肆。”說著，南居易就開始脫掉自己的罩衣。
朱由檢一回頭，卻看到平時沉穩有加的溫體仁今天像一個猴子一樣的扭來扭去。南居易在脫衣，他也就轉過頭來，說道：
“你瞭解朕的，若是想要更衣你就自便，怎麼這是？”
溫體仁既想離開去準備明日的儀式，又有點害怕熊文燦搶了自己的風頭。熊文燦這時候倒是趕緊上前，幫助自己的前任脫衣。
溫體仁一看，趕緊插話說道：
“陛下，今日還算順利，荷蘭人聽說大明陛下之名，準備送上教廷的禮物後離開。臣要不先去籌備明日的儀式？”
朱由檢一愣，沒說話。溫體仁倒是趕緊說道：
“那臣去了？”
“好，好，你去吧。”
“臣對朝廷禮儀尚有不熟的地方，不若請王公協助微臣。”溫體仁看到了皇帝的神情，還以為是陛下對於這個資訊有點懵。但是看到皇帝這麼充足的準備，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好！”朱由檢反應過來了，也無所謂的點點頭。
剩下的三個人也都停下了動作。溫體仁倒是沒有在意，等著王承恩過來，一起並肩離開了朱由檢的大書房。
“看來荷蘭人的危機並不嚴重，你們也出去散散心，朕這裡留下秉筆太監吳直就好。”
說完，走到了南居易的面前，繼續心平氣和地等他說話。
“陛下，你看，倒不是老臣不想繼續服侍先皇，只是當時臣飽受槍彈傷痛的困擾。”朱由檢一看，在他的胳膊上，後背上都有槍彈留下的傷痕。
“可是還有槍彈留在了身體之中？”朱由檢覺得自己的問話都有一點不受情緒壓制的跳脫。
“是。”
“去宣太醫院醫正孫幼蘩前來。”朱由檢又支使走了太監吳直。
然後看著熊文燦、南居易和孫承宗說道。
“曹變蛟三位都知道，原來也是在遼東廝殺的好漢子。他給朕來文書，荷蘭人在東印度最強的七省號，一條船就有大炮八十門，其中三十六磅大炮就有壹拾貳門之多。其餘的中型戰艦，平均大炮五十門以上。咱們現在的福船，大炮不到三十門。裡面主要的還是西洋的十八磅炮。”
“南巡撫之話，那也是從血中換來的教訓。曹變蛟之語，也是正在從血中換來的教訓。”朱由檢有點暴躁，又有點失望。
然後，突然走到了熊文燦的面前，笑著地問道：
“誰同意了朕會要荷蘭的禮物？朕就是你們眼中這樣的皇帝？歐洲教廷是個什麼，朕平日中沒有給你們少說！更何況，誰讓你們透漏出來朕在福州的！”
撲通一聲，熊文燦就跪在了地上。
他是見過朱由檢發脾氣的，但是卻沒有見過朱由檢笑著發脾氣的。孫承宗和南居易也要離開位置，卻被朱由檢給摁住了。但是，他並沒有將熊文燦扶起來。
“說說，朕這邊等著呢。”
熊文燦一抬頭，卻看見日常不太常見的齊晗已經站到了自己的側面。
“臣當時是……”熊文燦不敢隱瞞，直接將今日和荷蘭人的交涉說了一遍，朱由檢整個人都警覺了起來。
“你起來吧。”一句話聽到熊文燦的耳中，一身汗隨之就落了下來。他顫顫巍巍的爬起來，卻又聽見皇帝說道：
“齊晗，你給朕取一條手絹和一把剪刀過來。”
“朕今日不要你熊文燦一張牛皮大小的地方，朕只要一張手絹的地方，你以為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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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朱由檢讓齊晗將手絹剪成了細條，然後用細布條框出來一大塊面積，只放了一條直線，熊文燦就明白了。
“教廷，教廷本身就和荷蘭的國王、商人有說不上檯面的矛盾，又怎麼會跟著東印度公司的船來給朕送禮。”朱由檢不知所謂的看著熊文燦。
“陛下聖明。”孫承宗也是有點好笑，有點感觸地將地面上的布條收起來，塞到了熊文燦的懷裡。
“他們只是……”
朱由檢直接打斷了他的勸說。
“朕這裡留不下溫體仁了，明日之後，就讓他放個閒職吧。越是這樣，朕越是不能走，他們荷蘭人怪模怪樣，倒是也好防範。而且越是這樣，朕也覺得倒是一個好機會，說不定他們這次回去之後，就會趁著明日的時機，登陸作戰。”
“陛下若是不嫌棄，老臣倒也是可以出一份力。”南居易說道。
“陛下不應涉險，不害怕荷蘭人，倒是這些依附在荷蘭人手下的海盜也必須要防範。”孫承宗說道。
兩個人都沒有為溫體仁說話的意思。
有時候大臣可以拼死從皇帝盛怒之下儲存同僚，但是那種都是基於對這些人智商和品行的認可。一旦發現智商欠缺，還想要搶功的這種，誰也沒有意願出這個頭。
“一會宋應星會送一些武器過來，南居易這邊，朕也想先暫居海防將軍這個職位，具體的你和孫督師溝通。南將軍這三四年不在朝廷，對於大明士卒的一些新兵器可能不太熟悉。明日對荷蘭人一戰，還以孫督師為主，南將軍為輔。你們記住，所有戰事之前，朕的面前你們可以無話不說，朕也樂於聽取你們的建議。但是，若是朕的決心已下，即使戰敗，萬邦有罪，罪在朕躬。朕這個肩膀，還是能扛得起幾次失敗的。清楚了麼？”
“喏！”孫承宗和南居易都站了起來。
“將計就計這件事就交給溫體仁吧。反正他也最沒有負擔。熊文燦你帶人去，將計就計可以，但是真中了人家的計謀，丟了大明的臉。”
“喏！”熊文燦這時候也趕緊大聲領命。
“送神父上來，難道也是送上來的替死鬼？”朱由檢喃喃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