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內。
一個小道消息像長了翅膀般,很快傳遍了整個皇宮。
陛下要搞集資理財了。
說是要在天下通銀行開一個皇室賬戶,把大量的錢款存入其中,從而獲得每年5%的利息分紅。
但眾所周知陛下的內帑中並無多少銀兩,於是想吸納一些閒錢遊資,皇宮內不管是誰都可加入一股,享受3%的年息分紅,本金可隨時取出,風險非常之小。
而這個訊息流傳開來後,立刻在皇宮中引起熱議:
“陛下不是剛剛否認有此事麼,這等傳言怎麼又冒了出來?”
“3%的年息分紅不錯啊,若有餘財,俺很想加入一股。”
“只是天下通銀行剛剛鉅虧,若是陛下把錢存進去,銀行把錢全吞了怎麼辦?”
“呵呵,陛下的錢也敢吞,這不是活膩了找死麼?給天下通銀行十個膽子也不敢!”
“這倒也是,除非是不怕被抄家滅九族,否則沒人敢吞皇上的錢。”
“只是這集資理財靠譜麼?利息分紅雖然誘人,但把錢入股給陛下,本金能拿的回來麼?即便能,若因取出本金得罪陛下,這皇宮還有容身之地麼?”有人道出了心底最深處的擔憂。
“這種傳言既然容許存在,只怕是十有八九之真事,但陛下乃聖明之君,怎能擔貪財之名?我看還是取出點家財,加入這場集資理財為好。”
“再觀望觀望,若別人加入,那我也加入,若別人投的錢多,我也多投一些,別人投的錢少,我就意思意思一下。”
而持觀望心態的人屬於絕大多數,敢當第一個吃螃蟹的非常少,畢竟有句話叫槍打出頭鳥,如果真有人表現過於積極,傾盡家財的加入陛下的集資理財專案的話,這人得到的不一定全是好處,反而可能受到皇宮所有人的排斥,成為眾失之的。
即便如此!
第一個出頭鳥還是很快出現了。
王承恩!
崇禎皇帝的近侍太監王承恩,主動獻出自己的八萬兩家財,借給陛下用於集資理財,甚至本金都不想要歸還,只要能拿到3%的年息分紅即可。
但皇帝朱由檢堅決表示了拒絕,一兩銀子都不會要,集資理財是子虛烏有之事,不要信謠傳謠。
然而王承恩卻不肯放棄,第一次獻財失敗了,就找個機會懇求了第二次,再次遭到拒絕後,又懇求了第三次,表示一定要參加集資理財,希望陛下准許,如果不同意就長跪不起,跪死在宮殿之外。
“大伴,何苦,你這是何苦啊?行行行,銀子朕收下了,但這錢是朕借的,不僅要寫欠條,還要記在賬本之上,將來若要取出本金,朕立刻讓人退錢,絕不拖延片刻!”
總之這一番忠臣仁君的表演過後,崇禎被迫收下了王承恩獻上的八萬兩家財,並當著許多人的面,寫下了欠條,記錄了賬本,以示絕不會欠賬賴賬。
而王承恩加入集資理財專案後,僅僅只過去一天,皇帝忽然下旨,提拔王承恩為司禮監掌印太監,站在無數太監夢寐以求的頂點位置之上。
至於原來的掌印太監曹化淳,因年紀較大,精力不濟,改任御馬監提督太監,聖寵未衰,只是給他減輕負擔,其他人不要做無端猜想。
就算如此,對於突然登上太監巔峰的王承恩,引起宮中無數人的震驚和熱議,都隱隱猜到了些什麼。
於是也是在當天,第二個的出頭鳥出現了。
一位名叫苗賽花的宮女主動求見皇帝,表示要獻上餘財,加入陛下的集資理財。
崇禎朱由檢居然接見了這個普通宮女,問道:“苗賽花,你願入股多少銀子?”
“陛下,賽花只有餘財八十銀元,略顯微薄,不知能不能入股?”宮女苗賽花道。
“能,為何不能?哪怕是只有八塊銀元,一塊銀元,都可入股,朕絕不嫌少!”朱由檢道。
“陛下,臣想起來了!”
這時旁邊一位老太監道:“這苗賽花是尚膳監的一位擇菜宮女,為人恭謹,盡職盡責,崇禎二年建奴肆虐京畿,陛下大怒,無人敢送上吃食,唯獨苗賽花不懼龍威,手提食盒而入,還叮囑陛下注意飲食,勿錯過餐時,那日場景,老臣印象深刻。”
朱由檢童孔一縮,看著下方的苗賽花,道:“如此忠直之士,為何朕今日才知?苗賽花,你現在是何宮職?”
“回陛下,賽花還在負責擇菜。”苗賽花道。
“豈有此理,從現在開始,你擔任尚膳監的尚食,往後朕的三餐飲食,全權由你負責!”朱由檢怒了,當場給她升官。
“陛下,賽花惶恐,請陛下收回成命!”
苗賽花嚇了一跳,正二品的尚食女官,怎麼能輪到她來做,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
但朱由檢已經認定了她,這尚食非她莫屬,沒有收回成命的可能。
於是宮女苗賽花暈乎乎的回去了,一路上,不知收到了多少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而有了王承恩、苗賽花這兩個先例在。
皇宮之中,這下就算是傻瓜,也都明白皇帝的意圖和目的是什麼了,千金市馬骨啊,以此表明對推進集資理財專案的決心,所以大家沒得選,不想入股也得入股了,而且入股的銀子越多越好,讓陛下看到的忠誠越大越好,而且即便存在不小的風險,也比失去皇帝信任,失去提拔可能,在皇宮中混不下去好得多。
故而接下來三天,朱由檢收錢收到手軟,收集到的資金,很快超過了30萬兩、50萬兩、100萬兩,皇宮裡幾乎每個人都入了股,沒有錢的借錢都要入股,因為承擔不了不入股的後果。
只是因為人人出錢,數額有多有少,朱由檢卻不敢按照入股的金額多少,來判斷是否提拔某人,凡是入了股的,是值得信任的忠臣,這點毫無疑問,但出錢多的,就比出錢少的更忠誠麼?不一定,反而可能證明其更貪婪。
朱由檢不是漢靈帝,不會犯類似賣官鬻爵的錯誤,入股錢多的給高位,少的給低位,一旦這麼幹了,只會天下大亂!
相反,在錦衣衛親軍中,朱由檢注意到了一位叫沉鐵的錦衣衛小旗,在別的錦衣衛都入股五百兩、一千兩,乃至上萬兩的時候,這個叫沉鐵的,只入股了區區16兩,顯得鶴立雞群,格格不入。
朱由檢特意召見了這個沉鐵,問他道:“沉鐵,錦衣衛中,你的同僚們最少都入股了500銀元,為何你只有16兩,是因為沒錢,還是有錢不願意入股?”
下方的沉鐵解釋道:“陛下,小臣不貪汙,不受賄,不願同流合汙,家中老母臥病,膝下有六個子女,實在是有心無力,掏不出錢幫助陛下,小臣有愧,有罪!”
“人無完人,除了海剛峰那樣的人物,這世上還有不染汙濁之人?”朱由檢看著他,一臉的不信與狐疑。
“陛下,是真的。”
沉鐵的上級,錦衣衛千戶韓思平為其證明道:“沉鐵之祖父,乃是錦衣衛經歷沉煉之孫,沉煉為人剛直,嫉惡如仇,曾因上書《十罪疏》得罪奸相嚴嵩而死,沉鐵乃忠良之後,受到祖輩薰染,不僅侍母極孝,且以祖父為榜樣,寧守清貧,也不貪腐,臣願為沉鐵擔保,陛下若不信,可命人調查沉鐵家中之情況。”
“原來是忠良之後,朕有錯,是朕錯怪愛卿了。”朱由檢連連點頭,表示歉意。
“陛下不必如此,為人臣者,若立身不正,經不起推敲審問,早晚會露出馬腳,小臣願時刻接受陛下監督,以祖父為範,即便清貧,也決不改初心本色。”沉鐵正色道。
“好,好啊,若天下的臣子都如你這般,何愁大明不強,何愁諸亂難平?”
朱由檢感動到眼眶溼潤,當即賞賜沉鐵三百銀元,讓他改善下家庭條件,並擢升他為錦衣衛百戶,雖然只升了小小的兩級,但他已經簡在帝心,未來必受重用。
“陛下恩重如山,臣粉身碎骨,萬死難報!”
沉鐵感激涕零,跪在地上,腦袋幾乎磕出血來。
……
到五月二十日。
皇宮中,朱由檢的集資理財專案,已經吸納了多達302萬銀元的錢款,雖然乘以2%的年息分紅,他個人每年只能賺到6萬多兩的銀子,其實不是很多。
但他已經感到非常滿意,臉上樂開了花。
因為對他而言,年息分紅只是其次,但這波的集資理財中,他找到了多位值得信任的忠臣,成功跟皇宮裡的太監、宮女、侍衛們實現了利益的繫結,將來大明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這近萬人的基本盤,是絕不會出現背叛的可能。
這是比賺多少的銀子,都重要得多的事情。
不過也是在這一兩天。
他的後宮當中,出現了一個不太安靖的小插曲。
那就是他最寵愛的田貴妃,不知從什麼地方籌到了10萬銀元,也打算入股到他的集資理財專案中,對於這樣的好事,朱由檢當然不會拒絕,但田貴妃提的一個要求,卻立刻引起了周皇後的不快和阻攔。
因為這10萬銀元,田貴妃想以她剛出生不久的兒子朱慈炤(即永王)的名義入股,而不是以她自己的名義入股。
朱由檢不以為意,不管以誰的名義,反正銀元是真的,寫誰的名字都行。
“不行!”
得知訊息的周皇後,立刻過來阻攔,對田貴妃道:“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以慈炤的名義入股,日後陛下進行賞賜,該把什麼賞賜給慈炤?你讓陛下該如何考慮?”
面對質問,田貴妃輕描澹寫的道:“姐姐,我出我的銀子,又沒有壞你的事,實在不行,你也以太子慈烺的名義,入股十萬銀元嘛,為何阻攔我為陛下分憂?”
“你——”
周皇後碎咬銀牙,氣的身體發顫,這田貴妃分明是在嘲笑她窮,出不起十萬兩,偏偏她還找不到好的反駁藉口,只得對朱由檢道:“陛下,妾身不管,田秀英可以她自己的名義入股,但不能以慈炤名義入股,不然就是對慈烺不公平,妾身不服!”
田貴妃道:“姐姐,聽說國丈大人最近賺了不少,不如找他借個10萬銀元,也以太子名義入股嘛,何必如此敏感?”
“夠了!”
朱由檢打斷了她,道:“就按皇后說的辦,此事不必多說。”
“是,陛下。”
田貴妃咬了咬唇,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
當然,田貴妃以她自己的名義,入股十萬銀元後,接下來的好幾天,朱由檢都夜宿於她的承乾宮中,算是給她的獎勵。
這讓其他渴望得到雨露滋潤的妃嬪們嫉妒不已,為了爭奪聖寵,也不得不想盡辦法,你籌集了五萬兩,我籌集了三萬兩,她籌集了兩萬兩,然後也都入股到皇帝的集資理財專案中。
包括周皇後,她在懇求三個哥哥多次後,勉強籌集到八千兩進行入股,這數額明顯偏少,搞的她在後宮中抬不起頭,一向不愛財的她,也無奈意識到了金錢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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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
到五月底,崇禎的集資理財專案,合計籌集到365.8萬兩的資金,已存入到天下通銀行中,且數額基本不再增長。
朱由檢依然非常滿意,每每看到存款賬戶上的數字,都笑的見牙不見眼。
但忽然想起一個事,他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這都快半個月過去了,皇宮裡的集資理財專案,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京城人人皆知,包括文武官員、勳貴等等,不僅全都知道,而且也收到了自己釋放出的、希望百官們也踴躍入股的訊號。
但截止目前為止。
戶部官員拒絕了自己入股建議,因為國庫裡沒有多少銀子。
文官們的入股金額,零。
勳臣們的入股金額,零。
武將們的入股金額,好像有幾千兩,可忽略不計。
然後就是無盡的失望和失落,甚至是有點傷心悲痛。
朱由檢無奈的道:“難道果真如蘄春年所說,文官勳貴都不可信,還不如倒向許家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