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付出這麼多，她最終還是嫁給了旁人呢？”
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聲音，突然就讓秣陵的腳步頓了頓。
秣陵抬頭，看了看周圍的空蕩蕩，苦笑道：“這輩子，就是為她而生的。若是這輩子，沒有等到她嫁給我。那就繼續等。橫豎，這秣家血脈，有人傳下去，就足夠了。”
秣陵這話，像是在回應那暗處的聲音，也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樣。
從城樓上面走下來的秣陵，迅速恢復成了藥童的模樣，站在人群裡，一抓一大把的樣子。
迅速，淹沒在了人群之中。
不遠處，紫鳶被兩個黑衣人控制著，眼淚撲簌簌的掉落了下來。
一個身形句僂的老嫗緩緩走了過來，對著紫鳶拱手道：“聖女殿下，少主已經走了。請問殿下，接下來是怎麼安排的？”
紫鳶看了看城外，又看了看那熱辣辣的太陽，苦澀道：“我這一次來得匆忙，準備得不夠。馬上就要到回去的時候了。其實，我很想去求蘇晚雪，讓她，放秣陵一條生路。”
那老嫗緩緩抬頭，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紫鳶，澹澹的道：“聖女殿下，您還剩下一炷香的時間。若是聖女殿下要去找蘇晚雪。只怕你們紫氏家族的前程，就都要斷送在你手裡了。”
紫鳶苦澀低聲道：“青嬤嬤放心，我有分寸。”
“那……聖女殿下準備何時啟程回去。”
青嬤嬤嗓音暗啞，聽起來像是有鋸子在喉嚨裡來回拉扯一樣，讓人覺得十分難受。
紫鳶皺了皺眉，知道這是青嬤嬤時間要到了的緣故。
心頭嘆了口氣，伸手拉著青嬤嬤的枯瘦的手，小聲道：“對不起嬤嬤，都是紫鳶任性妄為，才讓嬤嬤您跟著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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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嬤嬤您放心。紫鳶不會讓嬤嬤失望的。
我會按時回去，現在，就讓紫鳶在這裡多站一會兒。
想要多呼吸一下，和秣陵一個城市的空氣。”
看著紫鳶那一往情深的樣子，青嬤嬤眼觀鼻，鼻觀口的站在那邊。
紫氏家族，世代聖女。
可每一代的聖女，都只有一個女子，才能被秣家選中。
沒被選中的那些，也終身不得嫁人，必須為秣家男人守身如玉。
以免嫁入秣家的女子意外身亡，需要續絃。
她們的使命就是為秣家誕育後代……
而秣家，世代都是情種。
一生只為一人動心。
那個人，從來都不是聖女。
聖女如今還是女孩兒，便是出來逛逛，偶爾胡鬧，也是無妨的。
一旦嫁入秣家，就只是一個誕育孩子的機器罷了。
窮其一生，也沒辦法走出秣家的大宅。
這就是宿命。
紫氏家族就是靠著這個，一代一代的繁衍生息。
紫鳶，是紫氏家族最有反抗精神的一個。
她對聖女的身份不感興趣，唯一想要的，就是秣陵的人和心。
她也是歷代聖女之中，血統最純淨的一個。
所以，秣陵才會給到她承諾。
只要她能放他自由，他就在她成為秣家人之後，放紫氏家族自由。
從今往後，紫氏家族不必世代和秣家通婚。
若非是背負著家族使命，紫鳶根本不會如此委屈求全。
紫鳶伸出手，將瑩白如玉的手指頭暴露在陽光之下。
青嬤嬤臉色變了變，可到底沒有開口阻攔。
罷了，就由著她吧。
大不了回去之後，多休養半年。
紫鳶的手，一點一點變得透明，逐漸消失不見。
就像是，冰雪在陽光之下消融了一樣。
仔細看，她整個人，似乎也有幾分消融的跡象。
“聖女殿下，時辰快到了。”
瞧著不像樣子，青嬤嬤到底還是開口提醒了。
紫鳶笑了笑，將消融到了手腕兒的手，面不改色的收了回來，藏在寬大的袍袖之中。
“勞煩嬤嬤了，我們回去吧。”
青嬤嬤點了點頭，整個人的氣息變得聖潔了起來，手中柺杖重重往地面上戳下去。
乾枯的手指有規律的舞動著，似乎在進行一場古老的儀式。
有澹澹的光暈，將紫鳶等人包裹了起來。
周圍人來人往，似乎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紫鳶等人的存在。
不過眨眼間，紫鳶等人就已經消失在原地。
只剩下青嬤嬤的柺杖戳過的一個洞。
剛回到百草堂的秣陵似乎有所感應，朝著城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進入了自己的房間，放飛了好幾只信鴿。
此刻出城的歐陽神醫和蘇晚雪才到了一座山腳下。
六月的天，城裡已經是流火的季節了。
可這外頭綠樹成蔭，竟然是別有趣致。
只是蘇晚雪和歐陽神醫都沒有任何心情欣賞。
將馬車停在山腳下的一戶農戶家裡，給了五兩銀子，拜託農戶好好照顧馬匹，蘇晚雪才和歐陽太醫打算徒步上山。
“看來，你和他們都混熟了。”
歐陽神醫看著蘇晚雪扔錢的那瀟灑的勁兒，以及那農戶看見蘇晚雪過來，那麼殷勤的招呼，就知道這是經常打交道的人。
蘇晚雪點頭道：“畢竟，我每年都來，而且出手大方。”
“嗯。一次就五兩銀子，確實是出手大方。”
歐陽神醫笑道：“記得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這戶農家看上去還是食不果腹的模樣，如今瞧著，日子倒是過的紅紅火火。看來，你平日裡也沒少給他們銀子。”
蘇晚雪的腳步頓了頓，歪著頭瞥了歐陽神醫一眼：“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你觀察能力，竟然這麼強的？”
歐陽神醫尷尬的咳嗽低聲道：“當初修陵墓，一些基礎設施，就是找的這家人。十分的老實本分。”
“他們值得。”
蘇晚雪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就上山了。
歐陽神醫只覺得自己似乎沒有太聽明白蘇晚雪說這話的意思。
等動了墳冢面前，看著絲毫沒有雜草，面前甚至是還有香蠟錢紙上供的時候，歐陽神醫才明白蘇晚雪說的，他們值得，是什麼意思。
“你一直都給他們銀子，讓他們來照顧你父母的墳墓？”
“嗯。是的。”
蘇晚雪心頭一陣自嘲。
也不知道那個公主蘇晚雪去世之後，父皇母後的陵墓，是不是有人照應。
她已然不能再回去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