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夏夜之坐公車來到南京路,穿街過巷在東江師範餐廳裡買了兩塊三明治,和一杯封口豆漿。
離著八點還有十分鐘,夏夜之點了一支煙,坐在岑小小家院外葡萄架下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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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他又夢到了夏奈,但不是那個訣別的場景——
在夢中,夏奈穿著休閒裝,手裡拿著兩隻香草冰激凌,在夕陽西下的查理大橋上向他走來,夏奈頸間的十字架閃動的彩色的光暈,有些晃眼。
“人生之於人生,無論做什麼都是毫無意義,但重要的是你做了,你同意嗎?”夏奈將一隻冰激凌遞過來,笑著問他。
他露出了一絲無奈和欣慰:“以前我只同意前半句!”
“現在呢?是不是覺後半句有了一些意義!”
見慣風浪連都能八風不動他早已拋卻了人性中那些羈絆的弱點,所以向來都極會掩飾心情,可在夏奈面前,總是現天賦上存在短板,抿著口冰激凌,感受著沁入心肺的涼爽,他點了點頭。
夏奈和他站在一起,在查理大橋畫師筆下,烙印在簡單的鉛筆畫中。
“人的一生就是現愛、尋找愛的旅程!從我們誕生的那天睜開眼睛,便對這個世界存在的依戀,我們學習,愛上語言;我們相識,愛上交流;長大了,我們現親情、友情,愛上了身邊父母和朋友,之後也許會現那個可以在一起談心並且願意將自己交付出去的戀人,之後有了孩子,彷彿我們生命的重演……我們也許會現醜惡,去憎惡身邊的人,去憎惡世界,但那又何嘗不是執著於美好的一份愛?這個時候,我想問,嗨,你有愛嗎?”
“我……不知道!”
“你在猶豫?”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夏奈,你能告訴我嗎?”
“抱歉,這個需要你自己去理解!你是一個特別的人,所以註定了你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樣很快地找到自己。但是,不管你過去身為誰,做過什麼,都在你決定的那一刻重生了!你相信人會重生嗎?”
“重生……”
“對呀,答案就在那後半句——但重要的就是你做了——相信我吧,你一定能找到你執著的!到了那一天,請記得回來我們相識的地方,親手為我送上,呵呵……哪怕一支雛菊,記得將清晨的露水灑在上面。我喜歡每一天的清晨,也希望你喜歡呢!”
“你要走了,夏奈?”
“嗯,再見了!我希望那一天很快來臨,到時候我們再見的時候,你可以微笑著告訴我:夏奈,我明白了,你不必再為我牽掛……”
“我……”
“沒關係,真的沒有關係!我做了我願意做的事,你呢?相信我,忘記背後,努力向前吧,再見了……”
……
清晨微涼裹著水霧的徐風將煙霧吹散,在兩個微微隆起的蟻穴邊留下了細碎的菸灰,一隻小螞蟻扛著一塊菸灰向蟻穴裡走去,可是還沒有走出多遠,菸灰就碎裂成齏粉。它在原地盤旋了幾圈,又去扛下一個。
夏夜之莞爾地搖搖頭,看了看錶,已經過了八點,還不見岑小小的人,又等了幾分鐘,他推開那扇斑駁的綠漆鐵門,挨著走過了四幢小樓,循階而上,在昨晚岑小小消失的地方按下了門鈴。
半分鐘後,一個上了些年紀帶著花鏡的女人開啟了門,很禮貌道:“年輕人,你找誰?”
“嗯,您好,請問這裡是岑小小家嗎?”
“你找小小?”
“是的,今天跟她約了八點在院外見面,可是……”夏夜之看看表,“我是想問問她是不是有事或者生病了!”
“有什麼事,張嬸?”
就在這時,一個穿牛仔休閒襯衫的中年男人來到門邊道。
“先生,這個小夥子說跟小小約好了……”
“我知道了,這裡沒你的事,去做早飯吧,我一會還要出去……”
男人抬眼打量了夏夜之片刻,帶著幾許刻板的腔調,道:“你是哪裡人?”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夏夜之愕了愕,沒想到對方開門見山,於是沉吟了兩秒鐘,道:“家在甘肅!”
“父母都是什麼職業?有兄弟姐妹嗎?”
男人不像是一般人那樣溫和,至少對於陌生人帶著平等,他說話時候雙手抱在胸前,字句裡雖然沒有什麼怠慢的挑剔,可是夏夜之還是聽得出對方的居高臨下。
“父親得病很早去世了,母親改嫁後沒了音信!爺爺將我帶大,不過辭世快一年了!”夏夜之不需要編纂什麼履歷,這個就是了,如假包換。
男人輕輕哼了一聲:“那你憑什麼追求我女兒?三根棒棒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別給你吹什麼理想,未來!”
夏夜之啞然失笑:“這個我真沒有想過……”
“你以為我會信你?”男人手捏著門框,嘲弄道:“我不敢說我女兒驚為天人,但是憑她的相貌,有幾個男生不會動心?你別跟我說什麼友誼,說吧,你有什麼目的!”
夏夜之徹底有點哭笑不得,這個大叔還真是有點赤果果。
“我覺得你誤會了,我是江大學生,認識岑琦,碰到岑小小絕非什麼刻意安排的巧合,冒昧上門是有些擔心岑小小是不是生病了或出了什麼麻煩,如果您非要那麼認為,我現在可以走!”
“哈哈,你不用跟我玩激將法,小子,想追我女兒,你先過了我這關再說吧!”
就在夏夜之思索著這話怎麼那麼耳熟的時候,門驟然關上。以他的修養,也不覺有點惱火,當然這種惱火不再是年少輕狂的小男生在對方家長面前受挫非要令其刮目相看的憤懣,而是完全站在岑小小的立場來想。
沒錯,漂亮的女孩,特別如岑琦岑小小這樣,在十**歲的年紀確實很容易迷失,身為父親謹小慎微,將全世界男生當成公敵的心思他也能理解,可是以這般閉塞的方式蠻橫阻攔,很容易造成孩子的社交恐懼。
岑小小大概就是這樣養大的,所以性子才膽小!可是,他也不能如何!
想著想著,夏夜之嘆了口氣,轉身下了臺階……
房子之中,一道紗簾掀起,看到夏夜之離開,男人刻板的臉上神色複雜,剛走過客廳,就見岑小小挎著包,戴著一頂喇叭帽站在樓梯邊。
“是夏夜之!”
“什麼夏夜之!”
男人裝作懵然不知,坐在沙上喝了一口剛剛泡好的西湖龍井。
“爸爸,你騙我,我聽到他的聲音了!我要去找他!”
岑小小握著拳頭,朝大門狂奔,可是剛拉開一道門縫,就被一隻大手無情地拽到了後面,岑小小打了個旋,自己連同揹包摔在地上。
“小小,你沒事吧?”
男人將門鎖好,緊張地跑過來,將她拉起來,“沒傷到吧!”
“我要出門!”
“你不要傻了,外面現在什麼世道,你沒心沒肺的出門被賣了都不知道!聽爸爸的話,上樓!”
“不!”
岑小小揚著臉,執著道:“我要見夏夜之!”
“上樓,別讓我說第二次!”
“不,我要見夏夜之!”
岑小小扭著身子,像掙脫男人的手臂,“我就要見夏夜之麼!”
“給我上樓!”
“不上!為什麼姐姐就可以和朋友一起,我就不可以?你偏心,你偏心,你……”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落在臉上,而廚房裡幾聲盤子碎裂的聲音同時響起,張嬸抹了把手,匆匆跑了出來,然而不等說話,就被男人粗暴地打斷:“這沒你事,去準備早餐,我趕著出門!”
“我也要出門!”
岑小小噙著嘴角一絲血,淚眼婆娑,“我要去找夏夜之!”
“你給我滾上樓,立刻!”
男人又抬起了巴掌,只是還沒有落下去,岑小小便兩手抱頭向樓上跑去。
“嗚——壞蛋!我恨你!”
在二層樓梯,岑小小抹著眼淚,大聲喊著,“你和姐姐都是壞蛋!我恨死你們了!”
男人臉色一陣鐵青,喉間鹹,趕忙從口袋裡取出手帕,“咳!咳!”
幾縷血絲沁透了手帕!
他長吐了口氣,頹然坐在藤椅裡,深陷的眼窩滿是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