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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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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香味仿若穿越了時空,循著雨夜找到了他,夏夜之柔聲道謝。)這樣的場合實在不願意把蘇夏牽扯進來,來這裡前不是沒想過請她幫忙,然而每每想到這個心地良善的天使會因罪惡深淵而受驚,他就一次次打消了念頭。

“你不怕麼?這裡可不是個好地方!”夏夜之道。

“不怕!”蘇夏輕聲嚅囁,特別是後半句輕得空靈,“有你在我就不怕!”

那是一種很深的情愫,不似女孩小鳥依人的嬌柔,也不似海誓山盟的戀人絮語,於是由蘇夏嘴裡說出來時,夏夜之的心為之一震,甚至有點小小的嫉妒,在想什麼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行走在馥郁芬香的亭廊間,耳中是蘇夏小聲的提醒聲,不管是有臺階還是左轉右轉,夏夜之直覺蘇夏整顆心都放在自己身上,並沒有為煙雨紅樓的雕樑畫棟,堆金砌玉而分神。羅莎莎的見識在同齡女孩中已屬不凡,儘管是她也會因煙雨紅樓的奢華而驚歎,蘇夏卻沒有半分流連,這莫非就是被馬立強波什誇讚,高校圈子裡無數風流才子傳頌的那個“秀色可餐”?

兜兜轉轉,龍假的手下們將夏夜之帶到了一個休息廳,對面紅色大門緊閉,為首的男人讓夏夜之稍等,進去通報。

“我還想請你幫個忙!”藉著這點時間,夏夜之對蘇夏說。

想到特工先生能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蘇夏欣然應諾。

“等會你會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光頭男人,你可以叫他龍哥,別的話你不用多說,你只需要對他說,你的表哥楊橙失蹤了,你和我是好朋友又是同學,所以你請我來找龍哥幫忙!還有,等會你進去時,先觀察一下有多少人。有沒有一個看起來快要死掉的男人坐在光頭男人的身邊!如果遇到危險,記得藏在我的身後,並提醒我各方面的動靜!你記住了麼?”

蘇夏恩了聲。握著三根手指點點頭。

“好了,給我重複一遍!”

“是的,伯恩先生!”蘇夏見夏夜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有點失望。看來特工先生並沒有讀自己發給他的郵件,也許是任務緊急也許是時間不夠,蘇夏已經替特工“伯恩先生”想好了很多理由,她扳著手指道:“第一,進去時先彙報人數;第二。找到光頭的龍哥並且尋找身旁有沒有一位行將就木的老爺爺;第三,告訴龍哥我表哥楊橙丟了,我是來請你……對了還未請教你的大名!”

看來大壞蛋李林林還沒有告訴他妹子自己的名字。

“先把最後一條說完!”

“第四,如果有危險就躲在你的背後,並且提醒你各方面的動靜!但是,如果,你的背後也很危險那怎麼辦?”

夏夜之莞爾不禁,在這種情況下他懷疑自己是怎麼笑出來的。“我想你知道的太多了。蘇夏同學!”

“咦?是李林林那家夥告訴你的吧!”

夏夜之不置可否,他也不想騙蘇夏,索性笑而不答。

“你呢,可以告訴我大名了吧!”

夏夜之伸出手遞到蘇夏面前,想到的從第一次在波什的學校聽到有人議論這個名字,再到江大音樂系歡迎蘇夏轉學江大的條幅。再到李林林拿蘇夏和秦嬈對比,再到蘇夏將賺到的錢全部捐給了盲童學校。感覺這個名字這個人一直圍繞著自己,若非前世有緣。那麼就是命中註定,“夏夜之,請多指教!”

篤——篤——篤——

蘇夏聽見自己的心臟跳了三下,蹦到了嗓子眼上,若不是身後那扇厚重的門推開隨之美輪美奐的燈光將自己的剪影拉長覆蓋到了夏夜之,將他整個斯文的輪廓勾勒的深不可測,蘇夏真的很難從震驚中回過神,將那個曾帶著她在二十幾米的高空行走的男子和一個江大學生劃上等號。

夏夜之嘴角勾出一個弧度,又瞬間收斂,從口袋裡摸出一隻太陽鏡帶上,舉步進入了禮堂。

不論是叫禮堂還是音樂廳都合適。

因為推開門的一刻,有絃樂悠揚的聲音飄飄而出。

蘇夏顧盼流波打量著音樂廳,這個廳很大,人也很多,以至於一時都數不過來,不過他們都坐在四周如羅馬鬥獸場一般的圓形看臺上,正對門方向的中央高臺上有個穿中山裝的光頭男人很顯眼,鼻樑上架著蛤蟆鏡,下巴上有一小撮鬍子,他坐著藤椅翹著二郎腿吧嗒吧嗒吸著菸袋,腿上放著二胡,大概就是夏夜之嘴裡說的龍哥了。龍哥身旁沒有看起來快要死掉的老爺子,倒是在白色鋼琴旁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一手捧著香茗一手不停地撫過龍哥的後背,時不時勸著什麼。除此而外還有拿著蕭和竹笛的兩位體型較胖的中年男子,以及一名抱著古箏的年輕女人。

兩個男人身上白襯衣血跡斑斑,抱古箏的女人正在低低抽泣,漂亮白淨的臉蛋上崩開了兩條花線,慢慢滲出血。

“你們說!你們說!這算什麼,啊?典型濫竽充數,這就是中國的教育,這就是音樂學院的老師?沒有半點職業道德,不學無術,坐在這裡三個小時連一首曲子也跟我合不下來,你們三個還是人?你們是三頭豬!蠢豬!哭哭哭,你再給我哭,把你扔江裡餵魚,省下你誤人子弟!”

龍假操起二胡的弓子朝著女人臉上又是幾下,打得女人嗷嗷直叫,卻不敢躲。她也躲不到哪裡去,身後有二三十個保鏢矗立,不躲最多挨幾下,躲了恐怕真被扔江裡了。旁邊一個帶著金邊方框眼鏡的男人也想勸,然而屁股剛離了椅子,就被龍假一腳踹中胸口,仰面栽倒,一個大男人失聲痛哭。臺下這一幕絲毫沒有影響看臺上那些人,他們各行其是,交換著手中的名片以及信封。直到發現一男一女走進來,才停下手中的忙碌。

龍假端起女人浮萍遞過來的茶碗,沒有喝,朝著大理石的地面狠狠砸下,景德鎮極好的茶器就讓這個敗家子給毀了。剛走進來的蘇夏和夏夜之受了波及,夏夜之身上濺的全是點子,蘇夏比較慘。因為走在前面,臉上也是茶水。

“你們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大搖大擺的來,想走就隨便走?是不是覺得我龍假好說話。任人擺佈?”龍假仰頭對上面那些個衣著光鮮的人物問道,“你們覺得呢,我龍假像是讓人予取予求的傻冒麼?”

眾人輕笑,大多不語,不過有和龍假走得近的摸得著他的脾氣。於是聲音從上面降下來:“只有腦子進了水活得不耐煩的才會這麼想!”

龍假聳聳肩,一副你們也聽到了的樣子,走到另一個臉繃得緊緊的男人身旁,拍了拍他的臉,陰森森地道:“別跟我提什麼大人物,你他媽說的那些個能給你撐腰的後臺到了老子這也得點頭哈腰,裝逼陪笑!擺譜?我看你是選錯地方了,不開眼的傻逼!”

拿蕭的男人委屈道:“龍老闆。我沒有提什麼大人物啊!”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落在臉上。

上面傳來一陣鬨笑。誰都聽得出這是在指桑罵槐,連被踹倒的那家夥都提醒他少說兩句,女孩更是滿眼幽怨的地盯著他。

男人咽了口唾沫,期期艾艾道:“我提了,我提了,龍老闆放過我吧!”

啪。又是一記耳光。

“一副天生的賤命!”龍假譏諷了一句,指著蘇夏和夏夜之在的方向。陰陽怪氣道:“你說你搬兵也怎麼也不叫來兩三百號,怎麼。嫌我地方不夠,裝不下大菩薩?就請來兩個的噁心我?是你叫他們滾,還是陪他們一起滾?”

男人這時候才發現身後進來兩個人,一扭頭不要緊,赫然發現這不是這個學期剛剛轉來的蘇夏麼?雖然不是他的老師,但是在新生入學表演的時候見過她彈鋼琴,那陣子還是個黑姑娘,現在似乎變白了些,不過絕對是蘇夏,他以為蘇夏也是被龍假叫來的,大概看見自己這邊三個人慘樣嚇到了,連句話也不會說了,連忙急道:“你來這做什麼!走走走,還不快走!”

蘇夏倒是不認識他,一時也有點懵,不過特工夏夜之進來時曾吩咐不要多說,只需要說幾句話就行,於是定了定心,衝著龍假恭敬道:“龍哥,今天我來是請你幫忙找我表哥楊橙,他失蹤了,正好我朋友夏夜之跟您認識,所以我就請他……”

“夏什麼之的是啥玩意?我不認識!來人,將閒雜人等給我請出去!”

話音剛落,身後那二三十個保鏢呼啦圍過來,滿臉的凶神惡煞,蘇夏一見這場面,有些害怕,想起夏夜之的叮囑,趕忙鑽到他身後,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偷偷向這些人張望,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到底她不是一個在江湖上吃風喝雨的潑辣女人,平時見到的場面都是衣冠楚楚的上流社會人物,就算有什麼也是藏著掖著,哪像這些人明顯就是壞人嘛!

當先一個個頭足足比夏夜之高半頭的保鏢頭子走過來,去抓夏夜之肩膀,忽然眼前的人就像火箭一樣穿射起來,風衣的衣角甩到了他,就感覺被一輛汽車撞上似的,一百八十多斤的身體直接彈飛了。

在空中的時候,就見夏夜之穩穩落在舞臺上,舉手抬掌,他嗓子裡保護老大的話還沒擠出來,就見夏夜之手落在龍假的坐肩頭,像是舊相識一樣。

其他保鏢反應過來,往臺上衝,也不顧這是什麼場合了,腰間明晃晃的傢伙全揪出來,夏夜之一揮手:“慢!”

不過說的晚了些,這些人都衝上來,離得近的槍已經頂在了夏夜之身上。

看臺上那些人居高臨下看得真切,前一刻還提心吊膽,心想東江黑道這位狂得不行的老大今個難道是遇上仇家了,不會被宰了吧?這些人大多數和龍假沒太深交情,除了東江本地的幾位領國家俸祿的官僚和龍假臭味相投外,其餘的純屬利益關係坐到這裡,換個場合誰也不一定認得誰。他們是怕龍假萬一掛了,大筆的黑錢洗不出來。

還好那著實讓他們嚇了一跳的青年駕駛挺猛,原來是一人畜無害的主,倒是那些個狗腿子凶神惡煞地爬到臺子上,居然連槍都拿出來了,這是什麼場合。他們都是有身份的人,萬一事情鬧大了,驚動了地方。特別好事的媒體,媽的,這一下還不都曝光了?說實話,這個時候他們可不希望看什麼鬧劇。和平解決最好。

臺上一陣騷亂,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是不是考慮先撤走,不要殃及池魚,然而還不等動身。就看見十米的標準圓形舞臺上堅固的大理石地板自龍假和那青年所立之處轟然炸裂,緊接著巴掌寬的裂痕快速蔓延,將舞臺犁出一道貫通傷,大理石碎裂的翻湧而起,眼看是毀了。

夏夜之啞然失笑,對著龍假道:“龍老大可真是豪爽,這麼名貴鑲金的舞臺讓手下兄弟鬧壞了,也沒發脾氣。小弟佩服你的修養!”

龍假早就傻了。斜著眼睛瞄了眼腳下,再掐了掐自己的腿,還好有知覺,腿還在腿還在!

冷汗簌簌簌下來了。

“本來還想過來和竇老打個招呼,看來他老人家也不在,可惜了!”

龍假臉上跟塗了膩子似的白。好不容易緩過口氣,對著那群手下撩了撩手。示意他們退下,臉上強擠出笑:“哎呀哎呀。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原來是夏老弟啊,你什麼時候也學我帶個墨鏡,搞得剛才都沒認出來,有失遠迎,見諒見諒啊!”

龍假看見夏夜之臉上一紅一白的,以為他怒氣未消,趕忙道:“夏老弟這麼晚來,肯定不是來看老哥哥我的,莫非是想給我介紹你的新女朋友?說實話,老哥哥在這方面才是真佩服你,女朋友一個比一個漂亮!這個小姑娘也別有韻味,不錯不錯哈!”

夏夜之調勻氣息,立刻將所剩不多的元氣封存氣海,照這個情況用下去,不等的眼睛復明就真的精盡人亡了,更別提找倉央上師醫治之法了。

“龍老大說笑了,這次來也是她找我幫忙的,本來我想龍老大你日理萬機不想打擾,耐不住人家姑娘表哥找不到了,在東江無依無靠,看著真是可憐,只好冒昧來訪,我想龍老大義薄雲天,在東江更是手眼通天,應該不會拒絕小姑娘這個舉手之勞的請求!”

“這可真是不湊巧,我正要出一趟遠門,這樣吧,等我回來你們再來!”龍假對身後的女人浮萍打了個眼色,“咱們是敢晚上十點多的飛機是吧!恩,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趕緊動身吧,夏老弟和小姑娘今晚要沒事就不要走了,好好在我這地方玩玩,費用全算在老哥哥這!”

能站在這裡的人,哪個也不是傻子,就算龍假裝的再像,夏夜之也不會信,他也自然不可能聽龍假的安排,等他回來大概要到猴年馬月了,楊橙說不定早就變成了香橙。

夏夜之前前後後幾十年時光很少求人,更別提求從來不在己方戰線上的對頭,與龍假談事情如同與虎謀皮,他很清楚,“既然龍老大趕時間我也就不勉強了,那我就長話短說,在東江這個圈子裡,說得上黑白通吃的鳳毛麟角,盛世年華算是其一,敢動或者能動楊橙的最多有三股勢力,蕭家,林家,還有自然是龍老大!而說起恩怨糾葛,我與林家小姐一向交好,自不必說,就算出了些許麻煩,關係上的疏通也完全沒有問題。蕭家這些年努力洗白,盛世年華上面的白色關係我想但凡有點背景的勢力不會摸不到,蕭家個個精明,不會這麼衝動,剩下的唯有與盛世年華甚至楊橙本人有過過節的龍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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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啊?莫非我龍假要收拾個趙炫翼手下的馬仔還需要遮遮掩掩?”

“我自然不會這麼認為,但是趙老闆那邊就……”

“在東江我龍假向誰低過頭?趙炫翼想跟我死磕,那叫他來好了!”

“龍老大自然英雄氣概,我知道,但是英雄也難免氣短,這些年,龍老大也與不少勢力結下了樑子,比如林家,比如陸市長,就算是蕭家和你也沒有多少共同語言吧,至於其他因地盤和生意被龍老大擠兌得只能暗自悲憤的小地頭實在太多了!表面上看是一個盛世年華的小馬仔楊橙。不足為懼,怕就怕因為一個楊橙,各股勢力揭竿而起。加之龍老大的資源太過誘人,到時候恐怕會忙得焦頭爛額!”

龍假背著手,在舞臺邊緣停住邁下臺階的腳步,半張在陰影裡的臉轉過來。哼聲道:“你是再威脅我?是趙炫翼派你過來的麼?”

“憑他還使喚不動我!”夏夜之輕輕笑著,踢了踢腳下一塊支離破碎的大理石,“至於威脅,你覺得有必要麼?我理解的威脅似乎是在實力差不多的基礎上,你與我……呵!”

龍假幾乎氣炸了肺。但一貫嘴上不積德的黑道霸主還真就沒底氣反駁什麼,別說乾爹竇天鬥不在,就是在也不可能玩出剛才夏夜之玩出的那一手,那已經脫離了硬功功夫的範疇,似乎是屬於乾爹偶爾在醉意燻然間提及的陰影世界。乾爹也說過,陰影和現實不應該有交集,一旦產生了交集,怕就是世界末日的前兆了。從第一次見面。能掐會算閱人無數的龍假就從這小子身上感覺到一絲絲不祥。間接地也從乾爹那證實了姓夏的來自於傳說中那個虛幻世界,別說是小小的東江,就算在偌大的中國,哪一方勢力能得到他,都勝過千軍萬馬,正所謂千金何足惜。一士固難求,按道理這樣的人不該屬於小小東江任何一方。定然是有所圖。

龍假穩了穩心神,便道:“夏老弟。如果我沒記錯,你似乎還欠哥哥一個人情!”

“自然記得!我給你的最好回報就是不會參與東江這場混戰,甚至會選擇一定程度幫助你,但是人情也要對等,想必龍老大明白!”夏夜之不惜做小人,受人點水恩,必當湧泉報也得分人,諸如龍假之流,你只要給他一根槓桿,他就敢翹起地球,索性斷了他的妄想。

龍假不滿道:“那你我交情一筆勾銷,其他事夏老弟就免開尊口吧!”

夏夜之早料到他會這麼說,這也是想叫羅莎莎來到目的,可惜正主沒來,來了個不相干的蘇夏,夏夜之正想傳音提醒她該說話了,蘇夏心有靈犀地已經開口了:“請龍哥幫我找到表哥!”

“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正像夏老弟所言,我龍假向來喜歡對等交易,小姑娘,你能給我什麼對等交易呢?哎,別跟我提金銀珠寶,我龍假雖不敢說富可敵國,但說句大點的話,我窮的都剩下錢了!”

“那龍哥為什麼不把錢拿出來分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呢?您不缺錢,缺的是快樂吧!”

夏夜之心裡暗笑,這位秀色可餐的女孩子真是太善良了,龍假有那麼好心的話東江也不會這麼烏煙瘴氣了。別說夏夜之,連龍假自己都樂了,“我也不為難你了,不錯,我缺的就是快樂,那你就交易給我點快樂吧!小姑娘,只要你讓我快樂了,怎麼都好說!”

男人和女人之間談快樂,這句話多半引人遐思,男人和女人間的快樂是什麼呢?

夏夜之眯了眯眼,摘下眼鏡。

卻聽蘇夏欣然道:“看龍哥這麼喜歡音樂,那我給龍哥唱首歌吧!”

龍假氣得鼻子差點歪了,他真不敢相信小狐狸夏夜之會帶個不諳世事不解風情的小妞來他這龍潭虎穴,大概是這小妮子在裝傻,這可跟林天驕那獨生女截然相反。一個性如冰霜,一個不溫不火,再來一個熾如驕陽的,可真***是享盡人間豔福了。既然想跟老子玩,那麼來吧,大爺腰裡又把牌,誰玩跟誰來。龍假拍了拍手,假惺惺道:“那龍某可就洗耳恭聽了!”

蘇夏淡淡笑了笑,風淡雲清走上舞臺,徑直走到鋼琴旁,浮萍上下打量了一遍這個女孩,不知怎麼心裡總覺得很親近,如果當初處於叛逆期的自己沒有離家出走,自己那個妹妹也該有這麼大了吧!

“聽姐姐的,別趟這灘渾水,早點走吧!”

龍假的事浮萍一直不管,更不會插嘴,這還是頭一遭。龍假聽見立即瞪了她一眼,浮萍還想說什麼,蘇夏已經坐下了,“謝謝您,但我必須幫他!”

浮萍以為蘇夏說的他是楊橙,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嘆了聲氣,垂手站在一邊。蘇夏對著早已成木雕的三個江大音樂學院的老師道:“不知道能否有幸邀請三位和我一起?”

蘇夏雖是年輕,但在音樂方面的造詣當得起天縱之才四字。自然聽得出三人根本不像龍假說得那樣不堪,蘇夏閉上眼睛,細如蔥根的手指撫過的鍵盤,彷彿那裡有她生命意義的存在。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蘇夏就這樣在不經意間開腔,偌大的音樂廳裡,仿若低喃細語,“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

她不像是在唱歌,反而更像是在講述一個故事。一個頗有無奈。卻勇敢不悔的故事。

浮萍支著腮,完全看不到蘇夏的表情,卻似又將所有的表情盡收眼底,那些久遠到似乎依稀的畫面迎面而來。那是二十年前的夏夜,她不顧母親的阻撓和父親的耳光從西南部一個連汽車都到不了的偏遠的小山村逃出來,跨越上千公裡。找尋情竇初開一剎的姻緣。那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年紀,是一個輕信諾言的年紀。她忘不了某個傍晚男孩指著星辰許諾一定要將外面繁華的世界與她分享。並且只與她一個人分享時的甜蜜堅貞,可是數著日子盼著日子。終於數到了男孩第一個暑假來臨的日子,然而破敗的郵筒裡卻始終空空如也,收不到半點訊息。煎熬了幾個徹夜不眠的夜晚後,浮萍終於和家裡鬧翻,偷偷帶著一年起早貪黑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三十多塊錢踏上了旅程,那年她十五歲。正如身前這個小妹妹所唱的,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但是一想到能長相思守,縱然逆流也會向上……二十年時光沖沖溜走,青春已到了尾巴上,許多事已恍然明白,諾言不過是男孩子一時興起的豪言,多半信不得的。但許多個午夜夢迴,還是會夢到那個傍晚男孩在星月下佇立的剪影,仍然會感動的流淚,但是那已無關男孩,而是為她自己的執著不悔的初心感懷。

人生約摸只有一次吧,就像情竇這朵花只開一次,花開即謝,好懷念當初那個天真的自己,傻傻的自己。

浮萍抿了抿嘴,輕輕拭去眼角滑落的晶瑩,默唸著蘇夏唱出的那句歌詞,“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卻見依稀彷彿,她在水的中央……”

拿竹笛的男老師揉了揉腫脹的臉頰,思索半晌,終於還是吹了起來,這個叫蘇夏的新學生讓他彷彿回到了學生時代,那可是江大校花最多的一年,剛從北方來到南方魚水之鄉的他真正見到了顏如玉,水中荷,她便是這裡最美的一朵。心知自己配不上佳人,唯獨四年默默的守候,便是姑娘偶然的驚鴻一瞥也會令他徹夜不眠。四年悄逝,女孩畢業出國,他則留在江大,十五年時光荏苒,伊人芳蹤淼淼,他仍未成家,同事們都暗裡笑他木訥不解風情,哪裡知道他心中錦繡如花,每每走在江大校園,撫摸著陳舊的湖畔石椅,滄桑的杉柏古木,似乎依稀能看到她當年歡顏笑語,輕歌曼舞的影子。快樂不就是這樣簡單麼?只要心有寄託,便是人生方向。

“我願逆流而上,與她輕言細語,無奈前有險灘,道路曲折無已。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足跡,卻見依稀彷彿,她在水中佇立……”

蘇夏時而淺淺微笑,時而黛眉輕蹙,指尖輕輕劃過琴鍵,並沒有任何繁複的技巧,夏夜之覺得整個大廳變得空曠而悠遠,又像是自己變得非常渺小,渺小到站在了琴鍵上,隨著每一個音符走遍了世界各個角落,無論是順流還是逆流,他一直都未放棄,也許歌聲中的這位佳人他一生也找不到,也許這位佳人只是他靈魂所求的一個真理,也許命運就像重生一樣給他千萬種也許,但他始終堅信他一定會求得一個答案。

或許就在水一方吧!

一個孤零零的掌聲從浮萍手裡傳出,卻沒有感覺到孤單,似乎就像她起伏跌宕的人生一般,已經不需要爭得旁人認可了。

毫無疑問,這個小妹妹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所以這歌聲從她口中婉轉而出才會顯得如此纏綿悱惻。

浮萍碰了碰龍假,耳語道:“龍哥,別在為難她了!”

龍假的腮幫動了動,眼鏡擋著也看不出喜怒,似乎在思索什麼,浮萍對於他十分瞭解,從來不缺女人的龍哥看來也被打動了,若是他要強奪了這女孩子,恐怕這女孩也是無力反抗的,浮萍絲毫沒有吃醋,只是為了蘇夏有些擔憂,終於還是忍不住道:“龍哥你還記得我跟你時,你答應過我滿足我任何一個請求麼?這麼多年,我從未求你任何事情,我知道你一直想讓我求你,也算對竇老有個交代,好吧,今天我求你,不要對她做任何不好的事行麼?”

浮萍悽然望著龍假,突然有一種疲憊的感覺。

沉默了片刻,終於看到龍假握緊的拳頭鬆開,“就為個這值得求我?”

浮萍點頭。

龍假哼了一聲,低罵了聲沒出息。然後緩步走下臺階,邊走邊不情不願道:“快樂龍某沒感覺到,不過你唱的確實很好……我聽得入耳,勉強就算及格了。小姑娘,我雖然不能幫你找到你那個白撿的表哥,但是我覺得你可以去蕭山莊園碰碰運氣,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一些外來的牛逼人物去那療養,或許你表哥得罪了什麼權貴吧!”

龍假走到門口,手下早已將門開啟,龍假終於還是回頭道:“浮世沉沉,人心叵測,聽你萍姐勸告,不要趟渾水,去你該去的地方,做你該做的事!”

堂堂東江黑道手冷心毒的龍假能說出這番話,就是夏夜之都震驚不已,浮萍抿嘴一笑,對著蘇夏揮了揮手,隨龍假去了。

“報告長官,蘇夏順利完成任務!”

蘇夏對著夏夜之吐了吐舌,眼裡有說不盡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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