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梅花,白天到屯子後面小樹林採集黑木耳,遇到大地主活閻王的驚嚇,跑回家之後,一直心有餘悸。
以至於晚上睡覺的時候,她的眼前依舊晃動著活閻王那似笑非笑、陰不陰陽不陽的一副面孔,以及他的那雙賊不出溜的小眼睛。
梅花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感覺到活閻王的小眼睛是那樣的詭秘而又暗藏殺機,令她難以入眠。
大康娘見梅花又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關心地問:“梅花,你又在想啥?”
梅花說:“娘,我沒想啥。”
“嗨,可憐的的孩子,又想你母親和弟弟了?明天你跟大康到大山散散心吧。大康他爹死的那年,我也難過,可是一到了大山,看到那些樹木花草啥的,心裡就放寬了。”
大康也醒了,他隔著牆聽到母親和梅花的談話,開了腔:“梅花,明天你跟我進山吧,我教你打獵……”
天亮之後,大康撫摸著心愛的寶貝弓箭。睹物思人,他又想起父親,想起父親從土匪手中搶過寶貝弓箭的情景……
為了保護屯子的百姓,父親是那樣的英勇,那樣的頑強。可是,他的另一把寶貝弓箭,卻落到了鬼狐子胡老大的手裡,他真想向父親一樣再次闖進縣城保安團的營房,奪回那把弓箭……
吃過早飯,大康和梅花向屯外的大山走去。
兩個人肩並肩,邁著同樣的步伐,不知不覺到了後山。
大康問梅花:“要是遇上小鬼子,你怕不怕?”
梅花說:“我不怕,你不是有弓箭嗎?對了,大康哥,你不是要教我射箭打獵嗎?”
“好啊。”大康說:“娘說了只要你高興就好。”
於是,大康首先給梅花講解了射箭的動作要領和注意事項,然後手把手教她怎樣拉弓、放箭,並反覆演練,直到熟悉為止。
冰雪聰明的梅花,一學就會。
她生長在大山獵人家庭,從小受到家庭環境的薰陶,雖然沒有到山上真正打過獵,但她對弓箭並不陌生,也曾經跟弟弟西門健進過幾次大山,並且試著拉過弓,射過獵物,只是她玩得不是很熟練。
另外,由於梅花經常做家務、幹農活,所以她的手勁很大,一般非獵人男士都感覺拉弓費點勁,可她卻能輕鬆拉開。
梅花一開始射得很不準確,但是一經大康耐心、細緻的點撥,就進步很快。
演練一陣子之後,他們便開始踅摸真正的獵物射擊了。
其實,表面粗俗的大康,心思極其縝密,也很有耐性。
每次遇到獵物,總是把弓箭交給梅花。
梅花每次放箭之後都令人失望,讓那些獵物逃之夭夭了。
大康的脾氣很好,從來不埋怨梅花,當下一個獵物出現在他們視線的時候,又微笑著把弓箭交給她。
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大康和梅花在山上呆了一整天。
大康把自己射箭的本領全都交給教給了梅花。
同時,他也把自己掌握的一些在大山裡緊急避險的一些常識告訴了梅花,比如說見到陌生人怎麼辦?遇到虎狼豺豹怎麼躲避,等等……
當最後一抹粉紅色的光芒,把層林盡染的大山增加厚重顏色,把秋草染紅的時候,大康和梅花便沐浴著晚霞歸來。
“唰啦——”忽然,前面一片茅草倏然一動,一隻灰兔鑽出來。
那野兔可能是被晚霞的光芒照得迷失了眼睛,鑽出蒿草後,竟然眨巴著小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大康和梅花不知所措,一動不動地停在哪裡。
大康和梅花都看見了,他倆也有些奇怪,相視一笑。大康依舊把箭交給梅花:“快,瞄準它!”
梅花接過來,拉開弓,搭上箭,瞄了準,一撒手就放了出去。
“嗖——”那只野兔,便一頭扎進草棵子。
大康獵人般的眼睛看得真切,連忙跑過去,從地上撿起那只兔子:“射中了,射中了!這回射中了!”
“哦……太好了,我會打獵了,我射到獵物了……”
看到梅花孩子高興起來,一掃她心中的陰霾,一旁的大康心裡別提多麼興奮了。
這個時候,大康娘正站在門口,翹著腳,向後山這邊望著、盼著梅花和兒子早點回來。
“娘,您看,這是梅花打的兔子!”當大康和梅花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大康驚喜地對娘說。
“好啊,梅花也會打獵了!嗨……這年頭不太平,學點本事會有用的。”老人也十分高興地說: “今兒晚上咱們就燉兔子肉!”
“好啦。”大康答應一聲,拿起一把尖刀開始給兔子扒皮。
梅花也十分高興,幫著大康娘做飯……
掌燈之後,一大盆熱氣騰騰、香噴噴的兔肉端上來的時候,大康說:“娘,把咱家的酒拿來,今天我高興,喝上幾口。”
老太太高興地說:“喝吧,孩子,往常娘不讓你喝,今兒你教梅花打獵有功,娘讓你喝……”
吃過晚飯,大康娘端著剩下的大半碗兔肉給張大山家送去了。
大康喝了酒,感覺迷迷糊糊的,身子向炕裡一側稜,便打起了呼嚕。
深秋初冬,山裡的夜晚來得很快。夜幕已經悄悄地爬上了窗欞,梅花點上松樹明子,衝著那忽明忽暗的火苗發了一陣呆。
忽然,想起大康娘走出串門還沒有回來,她有些擔心,又不忍心叫醒大康,就推開房門向張大山家走去……
“旺旺……”梅花一來到張大山家大門外,他家的大黑狗就叫個不停,把梅花嚇了一跳,她連連口退。
張大山聽叫狗叫,慌忙出來叫住了狗,把梅花接進屋子。
張大山家很熱鬧,炕上地下坐了滿屋子黑壓壓的人,都是前後左右鄰居,吃了晚飯過來閒聊的。
人們跟梅花打了招呼,還給她讓出一個地方,讓她坐下。
梅花看到德高望重的孔祥瑞老爺爺也在,打了招呼:“您老也來串門了?”
孔祥瑞老爺爺挨著張大叔坐在炕沿邊上,顯得氣色很好。
老人識文斷字,博覽群書,又深諳歷史,經常在晚飯之後,給屯子的年輕後生們講故事、說古書,什麼岳飛傳、水滸傳,三國演義、隋唐演義等等,每天都要講上一段。
此刻,也就是梅花進來之前,老人剛剛講了一段岳飛傳中岳飛殺韃子的那段。
見梅花來了,老人端起二尺多長的煙袋鍋,吸了兩口煙,說道:“我們都是閒人,吃了飯沒啥事,到你嬸子家坐坐。梅花,你娘剛才還誇你呢。”
“梅花兒……”張大嬸熱情地拉住梅花的手:“讓嬸子好好看看,呦,多俊俏的孩子呀,你看人家梅花這身板,這模樣,果真是個百裡挑一呀!你娘還誇你懂事,心地善良,手腳勤快呢……”
孔祥瑞老爺爺說:“自打梅花姑娘來到咱這屯子,大家夥都看見了,這孩子命夠苦的,錯不了……”
“是啊。”張大山說:“她老家被小鬼子給佔了。”
孔祥瑞老爺爺說:“小鬼子和皇協軍要是再來,我就是豁出老命也要和他們鬥到底,說啥也不能讓這麼好的孩子落到小鬼子和那些沒人性的皇協軍手裡!”
“老爺子,你還以為自己年輕呢?”張大嬸笑著說。
“嗨……”孔祥瑞老爺爺長嘆一聲:“光陰荏苒,歲月輪迴,可我這麼大的一把年紀,還怕小鬼子幹啥?”
張大山說:“想當年,孔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不光是私塾先生,也是咱大山裡響噹噹的好獵手,進山打狼、護屯子、打土匪那是沒的說,總是衝在最前面,是咱屯子的主心骨啊,還在閻家當過護院大炮手呢。”
孔祥瑞老爺爺衝張大山擺了一下手,壓低聲音說:“你可別提那活閻王,我就是看不慣他人面獸心,陰陽怪氣,兩面三刀、一肚子花花腸子的品行,後來才不在他家幹了。”
張大山接過話茬說:“這些年,他跟鬼狐子走得很近,打得火熱,坑害了多少老百姓啊!上次鬼狐子他們原本是給小鬼子搶糧的,要不是活閻王跟鬼狐子透漏了訊息,梅花和大康也不至於被他們追殺,我也不至於受傷,您也好懸沒被鍘刀給鍘了……”
大康娘罵道:“可不是咋的,那個老不死的活閻王最壞,總跟咱窮人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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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祥瑞老爺爺說:“閻家家大業大,什麼都不怕,而且還又一個給小鬼子當翻譯官的兒子在上面罩著,今後咱們凡事都得防著點。”
人們又說了一會兒閒話,後來見天色已晚,梅花、大康、大康娘和孔老爺子以及那些年輕後生們一起走出來,各自向自家走去。
梅花攙著大康娘,急匆匆走在漆黑一片的屯子街道上。
“汪汪……”她倆還沒走出多遠,忽然聽到身後一陣急促的狗吠聲。
她倆一回頭,猛然看到幾個鬼魂般的黑影,急速向這邊撲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