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盼郎歸
上午，林家迎來了裡正和族老等一眾在村裡有名望的人，連村東頭的馮舉人都到了。
“麻煩眾位了，還為俺們家的事兒特意跑這一趟。”林元峰把村裡的人都迎到了上房東屋，林老爺子哭喪著臉沒吭聲，他這個長子只好硬著頭皮招待。
王彪是羊草溝的裡正，也是這一代王家輩分最高的族老，雖然已經六十多歲，精神頭卻好。
“…….老弟，按理說你家這事兒我們這些外人不該管，可既然老二家的有分家的心思，你們又都商量好了，俺們過來也不過是給個見證。”村裡誰家分家一般都要請了裡正和村裡的族老，林家這樣王彪並不感到意外。
“俺的兒子沒了，孫子也沒了，分吧，分吧，都分了乾淨。”林老爺子渾渾噩噩的躺在炕上，又嗚嗚的哭。
“老哥，節哀啊。”馮舉人難得開口，林家的事兒他已經聽小兒子說了，“老哥，過去的就過去吧，咱們這日子還得往前看啊。”誰家遇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事兒都該傷心欲絕，馮舉人也陪著嘆氣。
“說的是分家的事兒，瞅瞅咋就提到這個了。”王彪轉移話題，“老弟，不知道你們這家是要咋分，剛剛聽你們家老大說是要分家，也沒來得及問，這是要大分咋地？”按理說林家老二剛沒，老三還沒成親，就是分家也很少有選在這個時候分的。
“俺們家就老二一股單分出去。”林老爺子還在哭，趙氏一個女人家在這種場合是不好說話的，所以林元峰又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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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一股？
眾人面面相覷，林家老二屍骨未寒，就剩下一個孀居的媳婦，他們居然要單獨把老二一股分出去，這林家……莊戶人家的感情最是直接不過。大家看向林家老爺子、老太太的眼神就頗有些不善。
“咋就單獨把他們一股分出去呢？這是誰的主意？”馮舉人學的是聖人道理，聽到這樣的分家臉色就不大好看。
林元峰被眾人盯著，頭上的汗都下來了。
“這分家是老二媳婦自己說的，可不管俺們當家的事兒。”王氏不想男人吃虧就跳出來嚷了一句。
老二媳婦要分家，一個剛沒了男人的漂亮小寡婦要分家單過？
這老兒媳婦是要幹啥？
剛剛升起的一點兒同情就被王氏這話弄得蕩然無存。
“女人家家的，哪有你說話的份。”王彪咳嗽一聲，既怪王氏沒規矩又怪林家男人沒擔當，“你們家裡是怎麼說的？”臉也不免冷了幾分。老二家的以後是要在村裡住的，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寡婦，還不知道要給村裡惹出多少禍端呢。
“什麼叫俺妹子要分出去？”柳壯一直冷眼旁觀。這會兒也坐不住了，“是你們林家要把俺妹子送回去，俺妹子說了。妹夫他沒死，她這是要在這等妹夫回來，你們咋地還想顛倒黑白啊？那咱們就把分家的事兒好好說道說道。”妹子到底咋沒的孩子，這林家欺人太甚。
趙氏一聽柳壯這話就坐不住了，那孩子是大閨女一腳給踹沒的。咋地都站不住理。
“是老二媳婦說是一定要等俺們二娃子回來，分家那也是迫不得已。”趙氏也顧不得女人在這個場合不好說話，“俺們一家人咋地那都是一家人，就是分家了，那日子也是互相幫襯著。”
“是這個道理。”馮舉人就點頭，“一筆寫不出兩個林字來。老嫂子這話說的在理。”林家沒把這個媳婦拋下不管，柳苗又想著丈夫，在馮舉人看來這是合乎人倫綱常的。
“俺們不管你們咋想。分家這事兒咱們得寫個字據。”柳壯一直記得妹子說的話，“俺妹子這邊有啥事兒俺也不能忘了。”言外之意並不真的需要林家操心。
王彪等人面面相覷，他們還不知道柳苗沒了孩子的事兒，所以就覺得他們這親家之間有些生疏。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大家也就沒了顧忌。
“那到底是咋個分的。可有個章程？”王彪開了口，林元峰就把昨日晚間商量的結果說了。
“……那房子還給二房。那地，水田就算了，那得給老三將來讀書用……”
林元峰說到這，馮舉人就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顯然林家的事他是知道內幕的。
“說好了，分四畝旱田給二房。家裡的農具啥的也都給二房分一份，咋地那也不能虧待了二房。”根本不提糧食的事兒，林元峰看似老實木訥也懂得避重就輕。
“這樣就好。”裡正等人都點頭，“這麼分好啊。俺倚老賣老的多說一句，都是一家人，那東西也不用分的那麼細緻，那菜地啥的二房也沒有，到時候你們……”裡正就抬頭看趙氏。
“都在一個園子裡過日子，那菜地裡的菜隨便他們吃。”趙氏算計的清楚，柳苗就一個人，可勁吃又能吃了多少？
大家一致誇趙氏是個好婆婆，林老爺子這會兒許是鬧夠了，這麼多人竟然還睡著了。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氣，也就沒有人在意。
林家分家的事兒很順利，眾人都商量出了結果，馮舉人寫了個字據，林老爺子和林元峰、林元田都籤了字，柳壯就拿了字據去了柳苗那。
柳苗正由張氏和韓寡婦陪著靠在炕上，仔細看了字據，見寫的都清楚了，就也籤了字。
“苗兒啥時候認字了？”小時候柳壯倒是跟著姐夫讀過幾天的書，可苗兒啥時候也跟著認字了？張氏就奇道。“是女婿教的？”林家幾個孩子最初都識字，林元浩認字這事兒還是媒人當個好處說的。
“啊。”柳苗打個哈哈，轉移話題道：“姨娘，我也不知道有啥忌諱沒有，我這身子今天似乎比昨天好多了。”肚子還是不舒服，可畢竟年輕也沒那麼虛弱了。
“可使不得啊。”一聽這話張氏果然忘了之前的話茬，“你這身子看似好，可得仔細了，小月子更得小心，咋地都得養些日子才成。”這要是不小心落下了毛病，以後可有的受了。
柳壯拿著那兩份字據去了上房，韓寡婦也拉住柳苗的手，“妹子啊，你可得小心了，我當初啊就是年輕不懂事，結果現在落下病根，這一到陰天下雨後背就冒冷風……”韓寡婦並不是危言聳聽，柳苗也知道這月子裡將養不好容易落下病根，可她還要出去找相公，哪裡有時間養著。
“二嫂。”門外突然響起怯怯的聲音，柳苗聽出那是小姑子林元花的。
“小妹有啥事，快進來說吧。”
因著昨夜紅糖的緣由，張氏待林元花也多了一份客氣，“一家人還那麼客氣幹啥，快炕上坐了。”說著就拉住林元花的手往炕上坐。
“俺，俺就是給二嫂帶個信。”林元花怯生生的，“剛才有了老人叫住俺，讓俺把這個給二嫂。”林元花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看得出來是匆匆寫就的，還是用的燒過的木條，字跡甚至有些模糊。
柳苗拿了那紙條一看，整個人都坐起來，“小妹，那人是不是一位獨臂老人？”竟是乾爹給送來的訊息，柳苗這眼淚止不住的落。乾爹一大把年紀了，居然還讓他為了自己的事兒操心。
林元花點點頭，就聽到王氏在上房叫她，趕緊跑出去。
“苗兒這說的啥？”等林元花出去了張氏就開口問，她雖然認字可也不多，沒看明白也是正常，倒是韓寡婦，接過那紙條一看，就愣了，“這是誰讓苗兒你放心，竟給你去找相公？”難不成柳家還有啥別的親戚不成？那柳苗出事兒咋沒看到人呢？
“是對相公有幫扶的一位老人。”柳苗知道乾爹身份成謎，沒敢多說，“既然他說要去找相公，只怕相公的事兒十有**是沒事兒的。”不管怎樣，柳苗始終堅信林元浩還活著。既然乾爹說要去找，怕就是有了什麼訊息，柳苗更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女婿活著，還有比這訊息更好的嗎。張氏就拉住柳苗的手不住的落淚。
“瞅瞅，瞅瞅，這是好事啊，大姨你們咋還哭了。“韓寡婦也陪著落淚，”妹子你這以後是有好日子的，這會兒可別落淚了，再把眼睛哭壞了可不好。”韓寡婦在村裡也沒啥近人，這次意外幫忙竟跟柳苗走近了，她年輕那會兒在不乾淨的地方打滾過，愈發珍惜眼前的日子，就真的把柳苗當成近人。
“妹子你這也分家了，要我說啊，分家有分家的好處，別看眼目前的日子不好過，但咋地都是自己說了算，上面沒有人管著教著，這日子自己咋過都舒心。”這裡沒有外人，韓寡婦說話也就沒了顧忌。
柳苗笑笑，只要林元浩能回來，這些都不是問題。再難的日子她都能過，只要他能平安回來。
三個女人在屋裡說說笑笑，林元花去而復返，柳苗就問：“小妹，是不是有啥事啊？”難不成分家的事兒又有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