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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舊事重提
“小犢子罵……”趙氏猛地回頭，話突然像是卡到了脖子裡，一雙眸子卻是惡狠狠的盯著王氏。
“娘啊，俺剛才可聽你老說啥要把人送到大牢去。那要送誰啊？俺叔爺那跟縣裡的捕快們一起喝過酒，這要是送人啥地，也能給娘說上話。”
王氏不傻，相反還很有一套自己的小算計。
這是在給自己上眼藥啊，趙氏這眼睛就眯了起來。
“那小犢子就罵那欠罵的。”咋地也不能弱了婆婆的氣勢，趙氏哼了一聲，“……吃著俺家的，喝著俺家的，那心肝都是黑的，喪良心啊……”
王氏進門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於趙氏的話已經免疫了。
“娘啊，可不是俺說，那送人去大牢的話可不是隨便說的，就俺爹，那還是秀才老爺呢，那在縣官跟前說話可好使吧，那也得守法。”趙氏罵了兩句，氣似乎也順了。王氏卻笑嘻嘻的道：“咱們這小門小戶的，咋地還能大過秀才老爺咋地？”
誰讓林家沒有一個秀才老爺呢。
王氏一臉得色，趙氏氣的臉色鐵青。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柳苗悄悄往出退，可趙氏卻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
“老二家的，你水咋還沒燒好？”
“呃……”柳苗眨眨眼，不是剛給你洗完嗎。“燒好了，娘你要用熱水嗎？”
“去，把大盆拿來，裝一大盆熱水來。”
柳苗趕緊照辦。不一會兒一大盆熱水放在地中間。
“老大媳婦，你把這兩隻雞給褪了。”
給雞褪毛，完整的雞還沒經過任何處理，用熱水那麼一燙，那味道……柳苗胃裡一陣翻騰。
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活計，趙氏這是變了法發作王氏了。
“娘啊，今天可不是俺做飯啊，那不是有手腳利索的嗎，咋還用俺呢。”王氏撇撇嘴，哪那麼容易就範。
“咋地。俺還指使不動你了咋地？”
又開始了。
“……你也不看看，這左鄰右舍的，誰像你這麼懶？咋地。俺當老人的，指使你幹點兒活也指使不動了唄？你是秀才家閨女，你能耐，你有能耐別給俺們老林家當媳婦呀……”趙氏罵人的話開始升級了。
王氏撅著嘴，聳了兩下。“俺不是沒說啥嗎，娘你這是幹啥？”
趙氏真發火，王氏還是忌憚的。
“別整那麼哩哏兒稜的，趕緊把雞褪毛，收拾乾淨嘍。”見王氏服軟，趙氏這氣似乎也順了。就坐在炕邊指使，“你把那雞毛都留下，回頭做個雞毛口袋給你大姐他們送去。那玩意暖和……你別給糟蹋了，仔細著些……”
雞毛口袋，莊戶人家一般都不陌生，是用雞鴨鵝的絨毛做的褥子一樣的東西，放在身下防寒。一般人家用鵝毛的多些。
趙氏過日子節省。那雞毛也不想浪費了。
王氏蹲在地上，皺著眉頭拔雞毛。突然瞥到一旁沒事幹的柳苗。登時眼睛亮了。
“娘啊……”
“你又整啥事兒？”趙氏哼了一聲，顯然已經看透了王氏。
“俺……”一句話被堵在嗓子裡，王氏憋了半天，“俺瞅著老二媳婦也沒啥事，這雞俺們妯娌一起收拾了唄，這眼瞅著黑天了，那燈油也花錢，早點幹完也不耽誤爹孃休息。”王氏倒是知道趙氏怕燈油浪費了。
趙氏心動了，就看了柳苗一眼。
柳苗心裡差點把王氏罵死，臉上卻掛著笑，“要說，這兩隻雞都是小的，也好收拾，我就和大嫂一起幹吧。”說著作勢就蹲下來。
這兩隻雞都是小的？那大的呢？
大的讓王氏那大哥給賴走了。
趙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個懶貨，扯啥老婆舌，今天你要是幹不完就去外面頂著月亮幹，別想糟蹋俺那燈油，幹不完就別睡覺。”
這三月天啊，晚上外面可還結冰呢。
王氏一聽就知道完了，狠狠的瞪了柳苗一眼，“弟妹這可清閒了。”即使不能分擔活計，那也得給添堵。
尼瑪，我洗衣服的時候你咋不說我清閒？
柳苗眼睛睜大了，突然看到外屋林元峰抱著柴禾進來，靈機一動。“娘啊，俺那屋子炕還沒燒呢，您老這要是沒啥事，俺先回屋了。”
各屋的炕都是自己燒的，上房東屋的炕平日裡做飯燒火就夠了，卻是不用再多攤活計。
柳苗這樣一說，趙氏就想到大兒子正撅著屁股在西屋燒炕，這火氣就更大了。
老二那樣的，二兒媳婦都知道心疼男人。自己大兒子長得溜光水滑的，偏大兒媳婦是個混不吝的。
柳苗回到自己屋子，還隱約聽到趙氏的罵聲。
“……咋娶了你這個懶貨……啥都得男人幹……你能幹點兒啥……”間或王氏頂嘴一句，趙氏罵的更起勁了。倒是林老爺子，今晚出奇的安靜。
“又咋地了？“柳苗回屋，林元浩正蹲在灶間燒火，顯然也聽到了上房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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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啥，娘讓大嫂收拾那雞呢。”給老太太清洗，衣服上也蹭了血跡，柳苗就進屋換衣裳。
誰也沒想到晚上這麼一會兒鬧出這麼一件事兒來，柳苗愈發覺得有必要分出去單過。
可一想到相公每次的欲言又止，她這心裡就堵得慌。
“媳婦你咋了？”林元浩似乎看出了媳婦的不對勁，“是不是……他們又說啥了？”林元浩拍拍手進了屋，“媳婦，咱家就這樣，咱娘、大哥大嫂他們也沒啥壞心，就是家窮給鬧得……”
似乎不知道從何說起。
畢竟都是親人，林元浩不好做吧？
柳苗回頭打量相公。瘦瘦高高的，跟豆芽菜似的，要不是常年練武，估計體格也會像林老爺子一樣弱。可反觀林家的其他人，包括那個不愛說話的小姑子，哪個不是結結實實的。
“相公，咱們這是要單過了，咋也能讓相公吃飽吧。”舊事重提，柳苗期盼的看著林元浩。
被那樣熱切的眼神看的心頭一慌，林元浩就移開了目光。
“媳婦。你累不累，俺給你打點兒熱水洗洗。”
這就是要轉移話題了。
柳苗今天既然張了嘴，哪裡會讓他這麼容易逃了。
“相公！”柳苗很緊張。聲音有些發顫。“相公，即使分了家，爹孃咱們一樣可以孝順啊，上房有啥事咱們都在一個屯子住著，咋也能幫上手……要分家也只是咱們單過。單獨開伙，有啥不一樣的呢？”
柳苗很想說，分了家咱們的境遇就不一樣了。
可這話太不孝順，在這個禮教大防的年代，她不敢開口。
林元浩一臉糾結，躲避著媳婦的目光。乾脆坐在了炕梢。
“相公……”因為緊張，隱隱有些哭音。
林元浩反覆在心裡合計，柳苗說的他不是不懂。爹孃待他們啥態度。他比誰都清楚。
可清楚是一回事，做到卻是另外一回事。
哪家哪戶不是圖意個和和美美的，哪家老人不是圖意個子孫滿堂的，這要是自己鬧分家，到時候還不被村子裡人戳脊梁骨？
再說那一大家子……
林元浩一想到林家這些年的憋屈。剛剛動搖的心思就又堅定了。
“媳婦。”林元浩抬頭，直視柳苗。“咱家現在條件不好，等日子好過了，這些難處就都過去了，咋地也不能委屈了媳婦你。”林元浩顯然誤解了柳苗的意思，“以後，俺也像大哥似的，半碗飯給你吃，俺反正也吃不了那麼老些。”
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們這二房啥時候吃飽過。
一個大老爺們說出這話來，柳苗心酸，這眼淚噼裡啪啦往下落。
她不為自己，是被林元浩說的難過。
看看，林元浩是咋為這個家，為父母著想的。
可他又得到了什麼？
“媳婦，你別哭啊。”林元浩一見柳苗的眼淚，頓時慌了，“實在不行……”林元浩似是下了極大決心，“實在不行，等老三考上了秀才，咱們就分家。”
等老三考上秀才，那林家肯定跟著水漲船高。
林元浩居然說出這話，這是鐵了心要把林家給支撐起來啊！
可他支撐的起來嗎？
柳苗淚眼婆娑的看著他，這個小男人，瘦瘦弱弱的，竟全然不為自己考慮。
“…….相公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有了孩子，大家還在一起過日子，到時候咋辦？”做父母的都吃不飽，你還能指望他們的孩子受待見？
林元浩表情一僵，他沒想到柳苗會說出這種話。
“都是爹孃的孫子，有啥好偏袒的。”這話說的他自己都不信。
柳苗就笑了，這臉上還掛著淚痕，笑的就特別心酸。
“那萬一是個女兒呢？”生男生女的事情誰能保證？
老爺子老太太喜歡孫子，那誰都看出來了。
可他們二房本來就不受待見，這要是生了女兒……即使生了男孩又能怎樣？你真能指望因此改善他們在林家的地位？
“媳婦……”林元浩這就有點哀求的口氣，“這麼一大家子人，你今天也看到了，誰都欺負咱們家老實……要不是俺這些年會點拳腳，咱們家不知道被熊成啥樣呢，俺這要是分家出去單過，這一大家子人，可咋整？”
林元浩苦著臉開口，柳苗想也沒想就道：“那不是還有大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