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涵有些不好意思，他這主意其實挺缺德的,這柳大麼現在不是挺不待見柳青的麼？按照柳涵對柳大麼的瞭解,若是能有個法子將柳青趕出門不說，另外還可以拿到些錢財，那絕對能讓柳大麼做夢都笑醒。
其實柳涵出得主意真心不錯，他同鄭阿麼說的,便是請個人牙子,把柳青從鄭阿麼手裡買回來。這人牙子買人,那可是都要籤賣身契的，若是柳大麼同意了，從此往後,柳青便再同柳大麼家無絲毫關係。等把人買了,鄭家這邊再把人給接回來，那賣身契咱們也不要，撕了或是還給柳青，端看鄭阿麼自己了。
鄭阿麼倒是很認可柳涵這個主意，且不論這能避免柳大麼到時候同鄭家扯不清,另一反面,依照柳涵所說,那柳大麼定然是會同意的。留一個名聲受損的哥兒比起能到手的銀兩，他倒是同柳涵一樣，篤定鄭阿麼會選後者。
但柳涵也同鄭阿麼說了，這人牙子可不能亂找。若是對方留了心眼，捏著柳青的賣身契轉過頭來漫天開價，那他們不吃個啞巴虧？
鄭阿麼一笑：“阿麼可正好認識一位，絕對靠譜。”
見鄭阿麼如此信心十足，柳涵倒是少了幾分擔心。
鄭阿麼說的認識的人，說起來還同鄭家打過些交道。那人姓田名大，早些年卻是鄭家的一名小管事。因著在鄭家有過管事的經驗，鄭家落敗後，他便當起了人牙子。
“那田大人不錯，別看面上兇巴巴的，卻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鄭阿麼同柳涵粗略說了說田大的事情，感嘆道。
柳涵猜想這田大定然是在鄭家落敗後不曾對鄭家避如蛇蟻，否則依著鄭阿麼的性子，說不會同他這般說。
這事兒鄭阿麼說辦辦，把家裡的事情都擱置了番，便獨自一人上鎮上去找那田大了。柳涵也不知道鄭阿麼是怎麼同人說的，只回來時便又叫了鄭文軒私語。鄭文軒同鄭阿麼嘀咕一通後，眉色緊蹙便離開了家。
柳涵跟看電影似的，愣是不知道鄭阿麼這是在幹什麼。
吳大夫依舊三日一次來鄭家給柳涵小阿麼針灸，中間柳涵把賣菜方子的事情也搞定了。如何不讓賣出的方子做了別人的嫁衣，柳涵可是用了點腦子。柳涵想的法子有點讓人頭疼，那便是不論你誰買了這方子，這出去以後，所有的菜名都得在前面加上“天悅”兩個字。
你說你回去倚著菜方改一改，不跟你一樣，不不用加“天悅”二字，給你免費打招牌了？
柳涵表示呵呵，想不加不加？那協議單上可是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主菜不論，若是配料有六樣相同，而你用的調料又沒有超過十種，不好意思，這合約上可說了，那算自個兒的菜方。而且柳涵巨坑，油、鹽也算。
趙一剛拿到這合約時，當即跳了起來，指著柳涵的鼻子道：“好你個哥兒，這同沒有買方子有和區別？明擺了要宰我們不是！”
柳涵一言不發，進屋把鄭阿麼給自己買的甜糕拿出來，往桌上一扔，一臉酷酷說：“趙老哥可看清楚。這甜糕可是要油了？可是要鹽了？”嗆得趙一憋了好幾口洪荒之力回去。
不過趙一最後接受的原因也簡單，柳涵收費並不高。並承諾，這方子只賣三家，決不多賣。若是他們能拿出任何他多賣一家的證據，這合約便立即作廢。
周時昌當時只覺得柳涵開的價格不高，而且只賣三家的話，他自己個兒還是能有賺頭的。更何況這方子你可不能簡單將其看作一個小菜方，既然它這麼受歡迎，那麼他拿到方子後，便可以從中研究新菜，方子往往並不真值多少錢，值錢的東西還得自己挖。於是，當即便花了六十六輛拿下了柳涵的方子。
這六十六輛的價格也是柳涵定的，原因無他，兆頭好。
見周時昌二話不說便拿下了，趙一心中是再苦再憋屈，也不甘落後。更何況這六十六輛一個方子真不多。
但說柳涵這家小店，一日的進項也能上個十輛左右，更別說趙一的芙蓉居了。
二人買過方子一看，倒是都驚訝了。方子真的簡單，貴在想法和姜蒜花椒的用法上。其他的便是菜用開水焯一遍，土豆先泡水，後煮熟，最後再炒，這樣的細節上。
但趙一同周時昌卻都不覺得虧，這想法，可足夠他們拿回去給店裡的掌勺師傅研究出一堆新菜了。
兩家一家六十六輛銀子，也是一百多輛的進項，柳涵沒私吞，轉手交給了鄭阿麼，可把鄭阿麼給樂壞了。
這旁的家裡不安寧是為什麼？不是家裡哥兒多了，你也想捏著錢，我也想捏著錢。處處勾心鬥角，都巴著往自己兜裡多揣點麼？
鄭阿麼不由得感懷，也他們家運氣好，這柳涵是如此坦蕩大方，葉哥兒也是個可人心的，算是上天眷戀，讓他們鄭家經歷波折後還能有如此的和諧小家氛圍。
“你呀，可都不往自己衣兜裡揣些，我看你要用銀錢時可怎麼辦。”鄭阿麼帶著笑意調侃柳涵。
柳涵笑得兩排牙齒亮閃閃的：“若是沒銀錢了，我便來找大阿麼要是了，大阿麼，你可別不給呀。”
鄭阿麼揚手輕輕捏了一把柳涵的臉：“你這哥兒，知道逗弄阿麼。”
柳涵擺出一張正經臉：“大阿麼，這可不是逗弄。你瞧我，可是一丁點身家都沒有，可得要靠阿麼養著哩。”他衝鄭阿麼比著一截小拇指，以表示自己那點身家到底有多少，可把鄭阿麼給逗笑了。
鄭阿麼十分大氣，當即拿了十輛的銀子擱到柳涵手上：“是是是，阿麼養著小涵啊，可高興著呢。這些銀子你且拿去，都是為人夫郎的哥兒了，身上沒點銀子傍身怎的好。”後面一句，鄭阿麼說得頗為認真。
柳涵卻不肯拿，這不鄭阿麼他們都準備建房子了麼？沒銀子怎麼行？
“大阿麼，還是你給我保管著吧，我可怕弄丟了，心疼呢。”柳涵扁著臉說。
鄭阿麼怎的不知道柳涵的心思？但十來輛銀子，他還是能給哥兒單獨拿出來的，見柳涵不要，當即板了臉：“怎的，阿麼給的都不要了？”
柳涵見情況不對，呵呵一笑，幾個跳躍奔到了門口，頭也沒回便同鄭阿麼道：“大阿麼，我去看看我小阿爹同小阿麼，銀子你先幫我收著呀。”
鄭阿麼哭笑不得。
柳涵把方子賣後沒兩天，一個身形消瘦，臉上刻著風霜氣息的男人便來了鄭家。
起先柳涵不知道來人是誰，見這人渾身帶著一股子惡人的氣息，還以為是誰來找麻煩呢，不免帶了幾分警惕。最近天悅小店沒開張，畢竟芙蓉居和平樂客棧已經不用他們送菜了，家裡又開始著手收小麥了，稻子也得除蟲啥的，可沒那麼多時間去照看這段時間並不太景氣的笑生意。因此家裡人倒是多，柳涵底氣還是足的。怕怕又惹上什麼糟心事兒。
男人張口的聲音低沉，卻帶著幾分和藹：“這位小哥，你家阿麼可在？”說話也挺禮貌的。
柳涵暗暗嘀咕，估摸著是自己搞錯了，剛要道自個兒阿麼上田裡去了還未曾回來，便見鄭阿麼已經疾步趕了過來。
鄭阿麼走到男人面前，便笑道：“田大，在門口杵著作甚，快些進屋。”
田大？柳涵腦子一轉，便想起這是鄭阿麼同自己提過的那個人牙子，難不成今兒個要去辦柳青的事兒了？
鄭阿麼將田大迎進院子，柳涵瞧著這田大確實如同鄭阿麼所說，長了張不受待見的臉，人是真心不錯。起碼人家懂禮貌，進院子後還顯得有些侷促，顯然不是個如同柳大麼那般的角色。
柳涵給兩人弄了些涼茶，這天兒漸漸熱了，哪怕古代的並不像現代那樣，溫度動不動奔四，卻也躲不了一頓的燥熱。
鄭阿麼回來的時候腳程快了些，也著實渴了，狠狠喝了兩口，見田大一臉木樣，便笑著道：“這涼茶是我家哥兒弄的，你且嚐嚐，味道還不錯。”
其實也沒什麼，柳涵不過是春末夏初的時候扯了些老掉的魚腥草、過路黃、車前子等會來蒸乾留著了，這個時候熬水加點糖，涼冷了後可不是現代的加多寶冰紅茶？
田大卻一臉惶恐，連連擺手道：“夫人，這怎的使得。”他往常便是鄭家的下人，如今同老主人同坐已經是犯了忌諱了，可不能再隨便拿主人家的東西。
換做往常，鄭阿麼必定會因為田大這話想起一些往事，最後難免落得個黯然傷神。但如今家裡的境況也好了，哥兒也娶進了兩個，都是貼心的小棉襖，鄭阿麼這心裡啊，還是覺得幸福的，便笑著將茶碗推給田大：“田大，你夫人我如今可是個泥腿子阿麼哩，嚐嚐吧，莫不是看不起咱們這泥腿子弄的花樣？”這話鄭阿麼並沒有為難田大的意思。
田大微微遲疑了下，頂著一張決絕臉將茶碗端起，一飲而盡。這人的作態可是把柳涵給逗笑了，若非他知道那茶碗裡的汁液是何種味道，說不定還以為這人是在喝什麼穿腸□□呢。可喝穿腸□□的人也沒有他這般昂頭一杯幹的呀，又像是灌酒，總之，有些搞笑。
聽見柳涵笑，田大整個人都尷尬了幾分，只好語氣卑微說起正事：“夫人，你先前託我辦的事情已經辦好了，銀兩只花了一些，這是餘下的錢。”說著，便將一錠十兩的銀塊外加一堆碎銀雙手捧到鄭阿麼面前。
鄭阿麼原還想再糾正一遍田大對自己的稱呼，見了田大手裡的銀兩，卻詫異了：“我攏共拿了二十兩來，你這可足有十六兩。”這話充滿了疑惑。
田大也不隱瞞，一一道來。
原來倚著人牙子的作風，這買進和賣出一個回合，可是要賺上還幾倍的。但人牙子收人，一般價錢也低，除非是已經有了暗地裡的買家約定好了價格，那可以稍微給高些，畢竟馬上可以出手，他們還是趕緊將人買回來，而後將生意做成。
這田大自然是不要鄭阿麼的轉手費的，鄭阿麼拜託田大這事情時便說了，若是他不收轉手費，這往後也便不要來往了。
田大哪裡說得過鄭阿麼？於是便象徵性的收了一兩費用，並表示，若是沒有辦成，便將這一兩銀子歸還。
兩人約好，若是人買到了，先把人留在牙行一段時間，免得柳大麼生疑，當即反悔找田大的麻煩，也省去一些麻煩。
這田大是前天上柳家的，按照行情，這柳青據說是完璧之身，只是名聲不頂好，但無傷大雅，這起價不可能太低。遠遠瞧了人之後，這姿色也還可以，田大便琢磨著從二兩銀子開始起價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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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這人當人牙子和別人不同，別人那是趾高氣昂，口齒伶俐，八面玲瓏，他上去便說明來意，稱最近有人來牙行來買夫郎，他手頭裡沒貨了，聽說柳青嫁過人，便問柳大麼二兩銀子，賣不賣。
柳大麼還沒說話，田大又看到柳青胳膊上淤青塊塊，當即臉一皺，想也沒想便官方性說：“怎的破相了？”
柳大麼早見不得柳青了，在他眼裡，這柳青已經嫁出去過，便不是他家人了。如今在家裡吃他的穿他的，還汙了他家的名聲，他小兒子可是要考狀元的人呢，怎得能讓人拖累了？一聽田大說柳青破相，柳大麼生怕田大二兩銀子都不給，他可是知道的，一般人家把人賣給人牙子，一兩那都是常價，當即便將正在忙活的柳青往田大身上一推，手一攤：“人給你，二兩二兩，銀錢拿來。”那氣勢，可霸道十足。
田大又不傻，飛快在事先準備好的賣身契上的空白處添上柳青柳大麼的名字。這筆墨他們人牙子基本上都是隨身帶的。柳大麼三兩下根本沒要田大費多少口舌，便將柳青用二兩銀子給賣了。
柳青雖然有鄭文軒事先的通氣，卻也不免落了一場淚，還愣是給柳大麼磕了三個頭，才跟著田大離開。柳爹他們都去田間了，柳青倒是想去道個別，可柳大麼跟趕蚊蟲蛇蟻似的拼命的把他往外推，連衣服包裹都沒讓他收拾，他這心也算是寒得徹底。
將經過說完，田大又補充道：“夫人，青哥兒走時家裡沒讓收拾細軟，其中一兩便給他買了些行頭，開了些藥。”他頓了頓，本帶著一股子惡人像的眉頭緊緊蹙起：“哥兒身上暗傷多，大夫一次將藥開足了，便貴了些。”
其實一兩的藥錢也不算貴，不管在哪個時代，看病都是窮人的一大難處苦處。可田大的口氣同表情卻分明告訴鄭阿麼同柳涵，那柳家當真是不把柳青當人看。
鄭阿麼嘆了口氣，將銀錢收下。田大既然已經把錢拿了出來，依著這人的性子，便是不會再收回去了。但他真的沒有想到，那柳大麼竟如此輕易便用二兩銀子將自己的哥兒給賣了，當真是蛇蠍心腸啊。
柳涵聽完經過原委，卻是驚訝了：“大阿麼，這麼說柳青已經脫離苦海了？”
鄭阿麼都不知道該如何同柳涵說，雖然柳涵說得是沒錯，但“脫離苦海”這詞兒，怎麼聽都有些不合時宜。
無奈之下鄭阿麼瞪了柳涵一眼，算是對柳涵口不擇言的一點小警示。
柳涵俏皮地吐了吐舌，忙追問：“好阿麼，可是這樣？”
“當然是，你呀，還不趕緊把這個訊息告訴你二哥，他估計人都得變開明幾分。”鄭阿麼逗弄柳涵道。
柳涵卻搖頭不幹：“二哥那麼悶，我不同他說話。倒是阿麼，咱們什麼時候把柳青接回來？”
鄭阿麼略一頓，便道：“我看不如今日，這已經過了兩天，那柳麼子一直沒動靜，顯然是對這事兒不上心。小涵，你便同阿麼走一趟。”鄭阿麼轉過頭同田大道：“倒是麻煩你了。”
田大又是連連搖頭：“夫人可別這般說。”(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