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七敞開心扉
顧夏陽出了酒店, 他漫無目的的走著, 步子很慢，但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牽引著他。
路過熱鬧的街市，望著街邊的景色, 腦海裡想象著一幅畫面。
有一個人，她陪著你這樣一直走。
你們在街邊打打鬧鬧, 吃不同的小吃。
你一口，我一口, 分享著平凡卻又幸福的美味。
這個人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然而她卻命不久矣。
這個時候你是什麼感受呢？
是一邊忍住自己的悲傷, 陪著她歡樂？還是每天都在痛苦頹廢中度過？又或是想要離開，卻又捨不得？
……
順著街道，慢慢的走出市區, 走向海邊。
穿過濃密的樹林, 到達了一望無際的彼岸。
顧夏陽就這樣坐在海邊的岩石上，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 吹著海風, 呼吸著溼漉漉的空氣，感受著海的廣闊。忽然間覺得，好像也沒什麼不能釋懷的。
電話響起，是sam。
“呃，jayden, 我覺得也許我們應該談一談。”
顧夏陽想起關於sam從不肯出機場的傳言，冷冰冰絲毫沒有人情味的道：“captain tong想找我談心當然沒問題，如果你能從酒店出來的話。”
言下之意, 無論如何他是絕對不會再跑多一趟回去的。
sam聞言，只有苦笑。
——
就在顧夏陽打算起身回酒店的時候，sam拎著個盒子站在了他的身邊。
“介不介意我坐你隔壁？”
顧夏陽聳肩：“please！”
sam坐下，面向顧夏陽：“我想跟你說回line check（定期評核）那件事……”
“不管你的事，”顧夏陽沒有看sam，非常實事求是的打斷道，他目視前方，很是平常的訴說著：“是我自己表現失準。”
“那倒也是，機長也是人，”sam比了比手勢：“有情緒影響很正常。”
顧夏陽終於側過頭，語氣有些強勢：“你的意思，是不是，就是暗示，我是因為跟carmen吵架，所以失準？”
sam沒有否認，說話時很照顧顧夏陽的自尊心：“其實是的話，也很正常。”
“你是不是跟其他人一樣，都認為是我受不了她，所以才吵架？甚至乎認為，我們很快會離婚？”顧夏陽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很是稀鬆平常，然而眉頭卻皺得死死的。
“不是，”覺得被誤解的sam連忙否認：“我不是想探究你們什麼，只不過是不想你們大家，因為感情的事而影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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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夏陽用手指了指四周，反駁：“你也是因為感情的事，才不飛高雄，連酒店機場都不肯出來的，是不是？”做人不能這麼厚此薄彼吧？
“我沒說我不飛高雄，”sam有些欲蓋彌彰的解釋著：“我之前是儘量，避免飛高雄，而且也是，盡量避免出機場，因為這裡對我來說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
“那你現在還出來？”顧夏陽調侃道：“別說是因為我，我不喜歡男人的。”
“其實，要度過這個關口，我真的應該多謝你，而且更加應該感謝carmen。”
聽到老婆的名字，顧夏陽保持著漫不經心的表情，眼神卻在催促著。
sam無奈一笑，然而想到他要說的事，又覺得“笑”好像是件挺困難的事。
“在zoe，”提起這個名字，sam頓了頓，強笑道：“就是……我死去的妻子，在，在我們知道她的心臟病復發，而且時日無多的時候，我們做了一個決定，兩個人一起環遊世界。”
“我們一路走，一路玩，去買各個地方的朱古力，我們……很開心，很快樂。”
“我一直都對自己說，唐奕琛，你是一個理智的人，你要快樂，她才會覺得幸福。”
“但是我做不到，在她的生命進入倒計時開始的那一刻，什麼理智，什麼穩定，統統都比不上她重要。”
“說起來真是諷刺，明明我才是最想讓她開心的人，但是我的痛卻成了她最大的痛苦。”
“她不想我再繼續痛下去，所以，在她死之前的一個月，她離開了我……”
sam喘了一口氣，樣子看起來卻像是離了水的魚。
“來到高雄。”
顧夏陽詫異的看向sam，sam的眼中一片漆黑，彷彿有著千言萬語，它們訴說著他的痛，他的悲傷。
“zoe死的時候，我在倫敦。”
說出了這個他用了很久很久都沒辦法接受的事實，sam像是卸下了什麼重擔似的，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剛剛紅了的眼眶也慢慢恢復過來，後面的話也容易多了。
“我騙了所有人，說那時我們是在一起的，但是我騙不了我自己，所以一直都……”
sam低了低頭，然後繼續說道：“直到我回來，呃，有一天camen找到我，她剛巧找到了zoe死的時候跟zoe見過的人，從她的口裡，我知道原來zoe在死之前有想回london找我，雖然我們最後都沒有見到，但是她說她從來沒怪過我，她想我開心，不要永遠都揹著這個包袱，她在天上護著我。”
“我的確是釋懷了，但是，”sam笑笑：“你知道，其實有些事做起來都有點難度，所以，我想我應該多謝你，如果不是你逼我飛高雄，還逼著我出酒店，我想我真的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
顧夏陽靜靜的聽完，沒有露出丁點的同情之色：“說不定是你老婆託我們幫你呢？”
sam笑笑：“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也不想你跟carmen有事。”
顧夏陽微微揚起頭，沒事人似的散發著囂張的氣息：“我們沒事啊？”
“我沒有說你們有事，”sam解釋，跟著道：“但是，你line check受到影響，一定是有些事的吧？”
看了sam一眼，顧夏陽道：“carmen有了。”
“真的？！”sam很是驚喜（alex之前沒有說），繼而他有很疑惑：“那你？”
“不是因為這件事，”顧夏陽知道sam在想些什麼：“不過跟它也有關。”
sam有些不明所以。
可能是剛剛sam跟他敞開心扉的關係，顧夏陽也沒那麼敷衍了，他停駐了一下，之後緩緩道：“我從來都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的，因為他們根本不重要。但是因為這件事，引發了其他的一些事，然後我在想，有些事，就是，既然造成他們有這種想法、看法，會不會是我做得不夠，又或者是某些方面做得欠缺，才會導致這種事發生呢？”
“你自己覺得有什麼地方欠缺？”sam問。
顧夏陽瞥了他一眼：“就是因為不覺得，所以才會想。”
好脾氣的sam沒有跟幼稚的顧某人一般見識：“那carmen呢？”
“她當然覺得我這個老公是完美無缺的。”顧夏陽非常不要臉的道。
sam莞爾，雖然裡面不可否認有顧夏陽要面子的成分在，但看來兩個人的問題應該不大：“那你有沒有想過，嗯，根據你們兩個的‘往績’，有很大可能所有人都在觀望，以及‘日久見人心’這個環節在裡面呢？”
顧夏陽若有所思。
看到顧夏陽思索的模樣，sam拿起手邊他帶來的盒子，開啟它，裡面是一個中等蛋糕，他拿起裡面的一次性刀叉，切下一塊，遞到顧夏陽的眼前：“試一下？”
“我不吃蛋糕的。”顧夏陽跟他妹一樣，超級討厭甜食。
“試一下。”sam少有的為難起別人。
用叉子叉了一點，顧夏陽放在嘴裡，差點吐出來：“這麼酸？”
sam笑了笑，給自己也切了一塊，表情溫和的吃了下去，一邊吃，一邊道：“zoe因為吃藥，還有生病的關係，她的味蕾系統慢慢地在退化，我們在法國吃過一家的檸檬蛋糕，她說很好吃，但是後來，就算她再吃同一家店的蛋糕，都已經嘗不到味道了。之後每次買蛋糕，我都會拜託蛋糕師做味道濃郁一些的蛋糕，直到有一次，她嘗到了味道，就是這個味道，她說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味道。但是，再一次去那家店的時候，店鋪已經關門了，所以我就自己試著做，我跟自己說，不做出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我就不回來做飛機師……現在我做出來了，所以我就回來了。”
顧夏陽聽了，竟然自己動手再一次的叉了一塊，放在嘴裡，感受著蛋糕接觸到舌頭時，那種奇酸無比，從口腔流過喉嚨到達食管，幾乎要把人心酸了的感覺。
“兩個人之間的相處，我真的沒什麼可以對你說的，因為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每兩個人相處都有你們自己適合的相處方式，別人是沒辦法置疑的，也不應該去置疑，但是，我唯一可以對你說的就是：珍惜，珍惜她，珍惜你們的現在。”
過了好久，顧夏陽開口了。
“你倒是挺適合當老師的，這麼攏壓carmen覺得你比我會教書，不如等孩子出世你做乾爹好了，可以慢慢教，captain uncle tong。”
見到顧夏陽那和簡佳敏如出一轍的語氣和表情，sam忍俊不禁，他知道jayden聽進去了：“如果carmen不介意的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