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傾心沒有說，嗯，正是蘇恪所言那樣，他們就是兄妹，可她擺出了事實，坐實了他們是兄妹的事情。
柳傾心的話音落下，顧瓔婠的手也從蘇景黎的手心滑落。
顧瓔婠神色滯然，彷彿只剩下一具軀殼。
蘇景黎心痛地望著她，伸出手去，可顧瓔婠卻往後退了一步。
見蘇景黎仍然不死心，蘇恪便看向喬襄安，“襄安，當時的情況，你應該比我更加瞭解吧。”
顧瓔婠仍是那一副冷冷冰冰的樣子，心卻是碎成一片片的，她驀然看向喬襄安，聲音都有些乾啞。
“舅舅，我的父親，是誰？”
看著一直心疼的外甥女，喬襄安心裡也很難過，但當時，喬明萱的確曾經傾心於葉書，這件事喬明萱是對他說起過的。
況且，喬明萱曾經在宮裡住過那麼長一段時間，喬襄安自己都不敢保證，葉書和喬明萱兩人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
喬襄安默然，蒼老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疼惜和糾結。
他憐惜自己的妹妹遇人不淑，更加疼惜顧瓔婠還要承受著上一輩遺留下來的痛苦。
見喬襄安沉默不語，顧瓔婠忽而輕笑，那笑聲輕飄飄的，卻是一下一下在大殿上迴盪。
蘇景黎怒不可遏，他微微垂著頭喘著大氣，似乎有一雙大手在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讓他透不過氣來。
怎麼會？怎麼會是這樣呢？
顧瓔婠彷彿是被剝了靈魂的軀殼，她沒有理會其他人，慢慢走了出去。
在大殿之外，葉夢池和喬遠風被各自綁著，被按著跪在了地上。
葉夢池望著顧瓔婠，雖然有不甘心，卻是陰測測地笑著，“怪不得你千方百計地爬上蘇景黎的床，原來早就知道最後能當皇帝的人是他啊！顧瓔婠，你真是好心機！呵，如果今天真的是葉唯淵做皇帝，你是不是就要把自己扒光了撲上去……呃！”
顧瓔婠還沒動手，蘇景黎不知什麼時候竄出來，重重地一拳打在了葉夢池的臉上。
這一拳力道不小，葉夢池滿嘴是血，他緩緩回過頭來，含血大笑，“哈哈，說中了？不然就是你和葉唯淵兩個人，一起和那個賤人……呃！”
蘇景黎旋起一腳，把葉夢池踹倒在地上，葉夢池沒有掙扎反抗的餘地，而蘇景黎把他拉扯起來，拳腳相向，幾乎沒用什麼功夫，只是蠻力就足以讓葉夢池快要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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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恪就在大殿的房簷之下，那麼靜靜地望著。
葉唯淵也沉默著，知道今天這件事讓蘇景黎承受了很大的打擊，這便讓他發洩吧。
蘇景黎是皇子這事一公開，怎麼說他和葉夢池等都是兄弟，可他沒有一點手軟。
眼看著葉夢池被蘇景黎打得就剩下一口氣，一雙手忽然拉住了蘇景黎的胳膊。
蘇景黎眼中滿是狠戾，正想反手一掌甩開這人，一回頭卻看到了顧瓔婠，他怔然，那一抹狠色還未褪去。
顧瓔婠淺淺抬了眼皮，看了他一眼，便垂眸，目光落在垂死的葉夢池身上。
她的聲音清而淺，“我早就說了，葉夢池的命，是我的。”
蘇景黎微微喘著，望著顧瓔婠，驀然向後退了幾步。
剛才過來的時候，顧瓔婠隨手拔出了姚辰砂的劍。
她俯視著趴在地上的葉夢池，那個恨了許久的人，如今苟延殘喘，只剩下微弱的氣息。
劍尖對準了葉夢池，顧瓔婠那樣冷然地望著，“葉夢池，你想死嗎？”
被蘇景黎打了一頓，葉夢池感覺身體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他輕輕喘息著，希望得到一個了斷。
“你……要殺我……痛快點……”
“死很容易，我從來不喜歡成人之美。”
話音剛落，顧瓔婠手中的長劍往前一送，卻轉了方向，沒有刺穿他的喉嚨，長劍橫了過來，割破了他的手腕，鮮血緩緩流淌而出，葉夢池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
長劍哐啷落地，顧瓔婠的聲音冷冷想起，“你總得嘗一嘗，慢慢等死是什麼滋味。”
前世裡，她不就在葉夢池的設計之下，在牢獄之中慢慢等死嗎？
葉夢池讓她來背這個反叛的罪責，不得好死而終。
而今生，她以牙還牙，讓葉夢池這一生以大行反叛而慘死為果。
從一開始，顧瓔婠就在思考，該用一個怎樣的法子，將前世裡那些恩怨了結。
葉夢池帶給她的痛苦，她不增不減，原原本本地還給葉夢池。
愛恨情仇，就算再有輪迴，她和葉夢池總算兩清了。
這一幕，落在蘇恪眼中，他卻心中嘆然。
顧瓔婠和秦桑，究竟哪裡像呢？
一個殺伐決斷，心思縝密，另一個善良痴情，天性純真。
她們其實，一點也不像。
過不了一炷香的時間，葉夢池的鮮血流盡，立刻就死。
重生以來最大的心願終於得償所願，可顧瓔婠這心，怎麼還是悶悶的，沒有一絲陽光透進來呢？
正如她當初所想，就算親手殺了顧憐月和葉夢池，她也不會快樂。
或許她的存在，本就是一個悲劇。
顧瓔婠緩緩抬頭，小雨滴滴答答地下著，連綿不絕，浸溼了她的雙眼。
她垂下頭來，輕輕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顧瓔婠……”
一把喑啞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從前是極為誘惑的，可現在聽來卻是盛滿了悲傷。
蘇景黎輕輕拉住了顧瓔婠的手，觸到了她手心上那一抹涼。
顧瓔婠睜眼，緩緩回頭，望著她的男人……不，是哥哥……她也不知道是誰了。
往日如星辰般的眼睛，此刻卻下起了濛濛細雨，蘇景黎的眼底滿是哀傷，他緩緩勾唇，那一抹笑容裡也是苦色。
“顧瓔婠，進宮前，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嗎？”
顧瓔婠望著他，隔著細細的雨簾，視線有些許模糊，看也看不真切他的眉眼。
耳邊也是沙沙的雨聲，蘇景黎的聲音似有若無地傳入她的耳中。
顧瓔婠輕然一笑，“對啊，我們說好了的……”
“你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顧瓔婠眨了下眼，努力看清楚蘇景黎的樣子，她恬然笑著，聲音輕如羽毛。
“不會。”
顧瓔婠沒有用多大力氣，便將手抽出來，轉過身踏入雨幕之中。
蘇景黎就那般望著，“顧瓔婠……”
顧瓔婠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回頭看了一眼，“這一切都結束了，我先回去，我累了。”
眾人只見，那一抹輕淡的桃紅色步入朦朧細雨之中，如一片凋零的桃花瓣，消失在視線之中。
良久，只聽蘇景黎的聲音艱難苦澀，卻是淡淡答了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