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她那張臉還是那麼好看，但她全身上下，都被大大小小的白紗布包扎著，甚至還會透出血紅來。
每多看一眼，他的心就會多疼一次，疼到麻木。
“瓔婠……”
蘇景黎的聲音乾啞低沉，叫了一聲才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
難道他要說，你還好嗎？很明顯，顧瓔婠很不好。
難道他要質問她，為什麼要退婚嗎？大概是明知故問吧。
蘇景黎心中嘲笑自己，頭一次讓自己陷入這樣尷尬的境地，他想這是活該。
姚白蘇掃了一眼眾人，“竹苓，丹砂，我們先出去，讓他們……”
“不必，”顧瓔婠打斷，“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以後各自嫁娶都會成問題。”
一直黯淡的眸子，突然乍現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蘇景黎望著顧瓔婠，“瓔婠……”
顧瓔婠的臉上，一直保持著淡漠而疏離的笑容，“嗯，以後世子爺還是不要叫這兩個字的好，免得招惹是非。”
蘇景黎緩緩道，“大婚那天，那些殺手來的太過突然，我更沒有想到幼薇會衝出來，還受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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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管說什麼，顧瓔婠都不會有好臉色，蘇景黎索性就將那些事兒攤開了說。
“當時她快死了，我怎麼能扔下她，繼續我的幸福生活？我做不到這樣，瓔婠，我是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沒有喬幼薇，我根本不會活著從戰場上走出來，滴水之恩都要湧泉相報，難道你會喜歡一個冷血無情的我嗎？”
蘇景黎的口氣，格外悲憫，甚至有些蒼涼。
他在解釋，他想把對於喬幼薇的感情都解釋清楚。
他要告訴顧瓔婠，他對喬幼薇只有報恩之情，沒有其他。
而他真正愛著的，在乎的，要與之共度一生的那個人，是她。
姚竹苓冷笑一聲，“所以，世子爺當著自己未婚妻子的面兒，答應了要娶另一個女人？以身相許的報恩，我還真是開眼了。”
話說的很難聽，很刺耳。
葉唯淵嘆了一聲，“你們不瞭解喬幼薇，她看起來溫順，可只認一個死理，她這輩子的夢想，大概只有一個吧……”
稱她為喬幼薇，撇清楚關係，免得讓顧瓔婠她們更火大。
葉唯淵沒有把話說透，但大家都是聰明人，當然能反應過來，喬幼薇這唯一的夢想是什麼。
自然是嫁給蘇景黎。
“當時的情況你們也都看見了，如果救不過來，她會死……難道讓她帶著遺憾離開嗎？”葉唯淵絕對是個談判高手，他會直擊人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瓔婠，她也是你的表姐，難道你要看著她抱憾而死嗎？你忍心嗎？”
葉唯淵很清楚，如果這時候發難，姚竹苓或者姚丹砂一定會出來擋，所以他直接將問題拋給顧瓔婠。
顧瓔婠瞭然的，勾起一個平靜的笑容。
喬幼薇，喬家，這對於她而言，是個怎樣的存在呢？
喬明萱早死，喬國公和喬喻是她心裡唯一的家人。
喬幼薇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北境，儘管跟她不是很熟，但顧瓔婠心裡也明白，這個表姐也是家人。
讓喬幼薇受傷害，舅舅和表哥就會很傷心，顧瓔婠怎麼會傷他們的心呢？
顧瓔婠不得不承認，葉唯淵很懂人心。
顧瓔婠輕輕地眨了眨眼睛，笑容越發恬靜，“人活下來，諾言就得兌現了，是嗎，世子爺，二殿下？”
這下，輪到他們吃癟。
蘇景黎那一雙漆黑的眸子中，沒有半分其他的顏色，他只是望著顧瓔婠，眼見著他們之間的距離遠隔出了一條銀河。
葉唯淵扶額，“瓔婠，那只是權宜之計……”
“在這裡的都不是外人，我把話說的透明些也沒關係。”顧瓔婠笑了一聲，別過臉看窗外，“當初我和世子爺為什麼會扯上關係，我們大家心裡都清楚，這樁婚事也是將錯就錯。但看現在這個情形，也沒有必要再錯下去了。”
“我還會繼續幫你們衝鋒陷陣，做最鋒利的一把刀，也算是幫我自己。我們之間，利益是永恆的。”
顧瓔婠此言，是徹底將他們之間的情分斷得乾乾淨淨，只剩下充滿腐朽氣息的權欲利益交易。
葉唯淵出言，“瓔婠，你一定要這麼狠絕，你明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所以你們不會放棄我的，”顧瓔婠唇角微彎，卻是望向姚白蘇，“大哥，能站在兩個天下最強勢的人身邊，這是你我的榮幸。”
顧瓔婠將這些利益得失，算得明明白白。
她知道葉夢池的軟肋，也懂得如何把握人心，為葉唯淵他們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她唯一缺少的，就是他們的權和勢。
姚白蘇彎唇，好看的眸子中似乎帶著些許無奈，“我得隨時擔心，會被你這個謀士所取代。”
他們之間說的笑話，可一點也不好笑。
姚竹苓和姚丹砂一頭霧水，從他們之間的談話，姐妹倆似乎明白了些。
原來，她們的小姐妹顧瓔婠，早就和這些混跡朝堂、擁有雄心壯志的男人們聯盟了？
可是，顧瓔婠為的是什麼呢？
姚竹苓心裡有一個不好的想法，難道顧瓔婠想把葉唯淵推上皇位，然後做皇后？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姚竹苓自己推翻了，雖然顧瓔婠不說，可她們都明白，顧瓔婠喜歡的是蘇景黎，而蘇景黎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顧瓔婠到底為的是什麼，姚丹砂沒有思考那麼多，可這件事卻成了姚竹苓心裡的小謎團。
蘇景黎扯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所以，你想徹底和我撇清關係嗎？”
“昨天，我能從末路上活著爬下來的時候，你我的關係，只剩下合作了。”
顧瓔婠笑意清淺，說出來的話卻冷如冰刺，“或者，世子爺不願可憐我，連這層合作關係都剝奪。”
她說完話，就笑望著蘇景黎。
那種微笑，給人一種如隔雲端的感覺。
那一刻，蘇景黎的心從雲端跌落到塵泥，徹底地被摔碎。
從骨子裡說，蘇景黎和顧瓔婠是同一種人，決絕，果斷，狠辣。
可蘇景黎發現自己變了，變得會妥協，會忍讓，甚至願意低下頭來。
這是在遇見顧瓔婠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