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生如夢幻(三)
(此章已修改完畢,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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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染就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他的出現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沒有影響任何東西,阿卡麗在黃昏時分到達鹽潭,如昨天一般準時。
寒氣瀰漫的幽潭中空無一人,渾濁的潭水透著一股海腥味。
因古雷布地處內陸,自然是不會有海水的,但‘鹽潭’這個名字也從側面揭示了它和大海的某些共同之處,比如說‘鹽’。
水中含有極高的鹽分,當然也不僅僅是鹽,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比如重金屬分子之類的——總之,鹽潭裡的水密度要比一般的水大上很多,再加上常年的低溫,讓這裡成為了一個入門武者淬體的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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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池染第一次來這裡,但從慎的口中他已聽過很多次,在東苑做鄰居的那兩個月裡他也數次看到慎從鹽潭回來時的樣子。
像是在弗雷爾卓德的雪原上徒步了幾天幾夜,精疲力竭,凍得全身發紫。
女孩褪去了她的外衣,在執法者的攙扶下一步步走進潭水。
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在腳掌觸及水面的一剎她像是觸了電,然後顫抖開始了。
那顫抖自腳掌傳到髮梢,肌膚的顏色也從白皙變成了慘白,接著迅速灰暗,甚至開始泛紫……
看她的樣子似乎是很冷,然而她除了顫抖之外再無任何‘異樣’。
一步步向更深的地方走去,直至潭水沒過肩膀,餘一個腦袋露在外面。
鹽潭邊站著人,黑衣的是護衛她安全的執法者,紅衣的是指點她修行的忍者導師,黃衣的是看守鹽潭的雜役,他們手裡捧著毛巾火爐……
乍一看之下還以為是哪裡的公主正在出浴。
對,就是公主,這個五歲女孩的待遇和公主無異——這裡除了池染甚至沒有一個閒雜人等,想必是教派為了她的修行刻意騰出這兩個小時吧?
一定是,要不然怎麼她一來這裡就沒人了呢?
暗影之拳是個女性,雖然她才五歲但可以預料鹽潭淬體這一過程還得持續好幾年,等她再大一些,和那些男性居多的均衡門徒共浴顯然是不合適的所以乾脆一開始就給她一個單獨的環境諸如此類的反正為了培養她均衡可以提供任何你所不能想象的優渥環境……
池染的腦子裡一團亂!
自剛才開始阿卡麗和他的交流就很有限,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跟著她來到鹽潭,可一路走到現在,他腦子裡想到的大多都是這個女孩所面臨的現實和她未來的命運——已知的命運。
然後在那麼幾秒的幾個瞬間,他開始懷疑女孩的腦袋裡是否還裝著她的母親,進一步他開始懷疑自己所看到的這個人,這個明明看上去就活生生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是有著自己獨立意志的生命,還是某個時間片段中的死板NPC?
這些東西毫無意義,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也犯不著去操心什麼,但是……但是它們自然而然就冒出來了,你都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念頭自己就從莫名其妙的地方跑出來了。
為什麼呢?
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懷疑一個女孩對她母親的感情?懷疑自己親眼看到的事實?懷疑一些根本就說不出理由的匪夷所思的東西!?
我是瘋了嗎?
心底有這麼一個聲音在問詢自己,是不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荒誕了太離奇了,以至於我的神經繃得太緊所以承受不住開始錯亂了?
不,不是的。
當他看見女孩臉上一如既往的笑容時,他這麼對自己說。
不是的。
阿卡麗一直在對我笑啊,從第一次見到她,被緹娜卡定在椅子上他從我兜裡掏糖吃的時候,一直到現在她整個人泡在鹽潭裡只露出一個腦袋,中間經歷了一連串的事情……可她還是那麼笑著。
以那樣一種純真的笑容看著我,雖然她的行為發生了改變,甚至是她腦子裡的想法發生了改變,可那種笑容,卻沒有改變。
就像現在,你看,凍得上下牙打架,凍得那張臉都扭曲了,但還是那麼笑著。
很久以前,池染,嗯,對,這個名為‘池染’的人,他已經不想活了。
他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將死亡視為一種解脫。
活著對他而言沒有意義了,因為找不到什麼理由將一個支離破碎的人生再繼續下去,你要知道,當一個人選擇以一種平靜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時,那就是真的結束了——不是所有的自殺者都能救回來,有的人你能救回那條命,但救不回一個已經赴死的靈魂。
但是這一刻,破天荒的,池染看著鹽潭中那顆小小的腦袋,一個念頭從久遠的過去緩緩爬來:
「我來到這個瓦洛蘭苟延殘喘直到今天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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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縷陽光隱沒在地平線的盡頭,夜幕降臨。
漆夜的盡頭,慎來了,黃衣的值守忍者迅速迎了上去,而前者作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出聲。
他緩緩走到池染身後,動作不算輕,發出了細碎的腳步聲,而池染呆呆地看著鹽潭,完全沒有發現——他出了神。
“你在想什麼?”
“什麼?”池染猛的一顫,回過神來,他轉身發現了身後的慎:“你說什麼?”
“我問你在想什麼?你已經發了很久的呆了,在想什麼?”
“我,我沒想什麼。”他的回答有些侷促,因為他的確不知道自己剛才在想什麼——腦子裡很亂,亂成了一鍋粥。
“來看阿卡麗?”慎對著潭水中的女孩挑了挑眉毛。
“啊,對,我來看她。”
當然實際情況並不是‘來看她’,而是出門恰好碰上了,接著自然而然的就和她一塊過來了,至於為什麼來?
誰知道呢?就當是大夢方醒後散步吧。
“你下山有一週了,這幾天她常問你。”
“問我?”
“對,就是問你,池染哥哥去哪兒了啊?他什麼時候回來啊?諸如此類的問題。”
“是麼,她……她就沒有問其它的東西?”
慎奇怪的看了池染一眼,事實上此刻的他的確很奇怪。
“這些還不夠嗎?你還想她問你什麼?”
“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我是說……我是說……”
池染無法準確地表達自己現在的想法,他心裡知道自己想問什麼,可又無法用一個簡單的疑問句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