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月黑之時（十三）
哲也跟著弗蘭肯回到了因古雷布。
然後……然後就沒有了，修的敘述到此戛然而止，意念隔牆再一次豎起。
池染無法得知修此刻在想什麼，但他清晰的感覺到那種左右為難的矛盾感——是因為這故事後來發生的事情麼？
到底是怎樣的展開，以至於過去了四百年他仍舊深陷於矛盾之中。
‘後來呢？後來怎麼了？’池染問。
可修仍舊沒有回答，他只是坐在床邊，握著那只乾枯腐朽的手，兩眼無神地看著蜷縮成一團的屍骸。
良久，他終於開口了，不是自意念中傳達，而是用‘池染’的嘴開口說話：
“瑟蘭琳卡，她騙我。”
是這樣啊，上當了，這個答案池染一點都不驚訝，因為在修的敘述中他已經清楚地感覺到了‘懷疑’——是的，修不傻，在與瑟蘭琳卡相識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都充滿了蹊蹺的味道，他怎麼會沒有察覺呢？只是不願意往那方面想罷了。
“回因古雷布之後，我見到了父親，他和我談了很多，我仍舊堅持我的選擇，他最終同意了，並且承諾會幫我說服長老議會，但條件是三年內我必須誕下子嗣，送往因古雷布繼承暮光血脈，我同意了，可是……”
“可是什麼？”池染問。
“當我回去的時候，瑟蘭琳卡已經走了，後來我才知道，其實這兩年來她一直同均衡保有聯絡，這就是一場交易，均衡出力維護因符文之戰而元氣大傷的血荊聖堂，而她則穩住我的情緒，讓我乖乖的待在她身邊……她愛她的宗門，勝過愛我。”
“你父親不是已經答應你了嗎！？你們之間不是已經達成了共識嗎！？”
“我的父親，他並不能代表整個均衡。”
池染的心裡泛起了涼意。
不用修解釋他也明白這是為什麼，‘狂暴之心哲也’有太大的意義了啊，拋開出眾的個人實力不談，符文之戰中他活躍於瓦洛蘭內陸，積攢出赫赫聲威，以長老議會為代表的均衡統治者們垂涎他的能量，但也懼怕，所以在他回到因古雷布之後他們才如此迫切地想要哲也繼承暮光之眼，因為那個時代的三忍說白了就是長老議會的提線木偶。
但是哲也拒絕了——衝突的根源並非是他想要娶瑟蘭琳卡，而是‘他想要娶瑟蘭琳卡所以拒絕繼承暮光之眼’。
可長老議會又不能對瑟蘭琳卡出手，因為這不僅會招來以一百零七教為首的那些附屬宗門的抗議，也會極大的傷害哲也的個人感情，說不定徹底把他逼到均衡的對立面去。
如果無法掌控他，起碼限制他。
瑟蘭琳卡是哲也的弱點，限制她便是限制哲也，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可從長遠來看……這步棋臭得不能再臭！
“我一點都不怪她。”
修看著床上枯朽的屍骸，眼中滿是溫情，而池染的內心幾乎在呻吟。
天啊，這些蠢貨幹了什麼！？
一段正常的感情從來都不會因為第三方的干涉而泯滅，只會像火上澆油般越加旺盛，這種現象出於一種名為‘逆反’的古怪心理——不論多少歲，不論成熟與否，人總是會本能的抗拒幹涉者。
長老議會透過瑟蘭琳卡讓哲也安安分分的沉寂了兩年，讓他像個棄子般偏安一隅，均衡得以如火如荼的大肆擴張。
可現在呢？當紙包不住火的一刻來臨之時呢？
“這件事讓我懂得了一個道理，個人與群體之間是沒有對等的，他們總能找出無數個理由來拒絕我，如果對付不了我，那便對付我身邊的人，所以我回去了。”
‘你回因古雷布了？’
“是的，我回因古雷布了。”
修說得輕描淡寫，池染可以想象他做得估計也是那麼‘輕描淡寫’，可這些輕描淡寫之後醞釀著風暴。
回到均衡的他一定乖得像個好孩子，長老議會那些蠢貨一定對洗心革面的狂暴之心讚賞不已，殊不知……叛逆的種子，已經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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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金甬道裡，裡託和雷利疾步而行，幾分鐘前兩人確定了永恩的位置，如果不出意外塔雷辛也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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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從雷利口中已經得知了眼下這事情的嚴重性，可裡託總覺得還差點什麼，他必須親自確認一下。
“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這女人是個間諜，為什麼還是放任修和她攪合一起？”裡託突然問道。
雷利沒有回答，他似乎是在考慮什麼，想了大概幾分鐘，這才開口：
“這是因為教派內部的問題，當時的均衡由長老議會把持，暮光之眼雖然有裁定權，可歸根究底只能算是長老議會的代言人，自古以來均衡的制度就是如此，我之前已經跟你說過了，均衡源自上古時代的光暗之國，因內亂而亡，這種掀起內鬥的因子潛藏於暮光之眼的血脈中，所以需要長老議會的制約，但幾千年過去了，暮光血脈中光暗的成分已經很稀薄，而同時時代的發展也導致了均衡傳統之道的落後，這種體制需要變革，否則教派將止步不前，尋常的暮光之眼根本無法跳出長老議會的控制，但修有這種可能性，所以在他年幼之時三忍就故意將他的兄長立為暮光繼承者，為的就是把他放在長老議會的視線之外。”
裡託大概明白雷利的意思：“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修才是你們真正想要培養的暮光繼承者。”
“對，就是如此。”雷利繼續道：“依照預想，修的兄長會繼承暮光之位，在恰當的時候傳位於修，新的暮光之眼會為均衡帶來變革，可他的兄長英年早夭，長老議會自然就將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我明白了。”裡託介面道：“這個時候的修還未真正的成長，他一旦繼承暮光，就會不可避免的和過去那些暮光之眼一樣成為長老議會的代言人，所以瑟蘭琳卡是不是間諜對你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成為修拒絕繼承暮光的理由。”
雷利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裡託笑了笑：“但你們也沒想到會玩火自焚，修最終因為這個女人徹底和均衡決裂。”
“不是我們玩火自焚。”雷利嘆了一口氣：“其實修一直對教派懷有敬意，是長老議會的所作所為讓他徹底對均衡喪失了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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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來說這一章就完結月黑之時的，但想了想……還是慢慢寫吧，反正沒人看我急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