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月黯之時(九)
(前面的兩章已經修改完畢,沒看的可以回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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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氣晴朗,海水在太陽的照射下泛著光,溫暖讓海風變得更加腥鹹。
我扶著船舷俯視深淵一般的大海,腦子裡有很多東西在閃爍,或者說,一片混沌。
三號船上只有我一個均衡門徒,這種感覺就像獨自一人跋涉於荒原,機械地重複同一個動作,穿插於這動作中的只有繚亂的思緒。
沒有船員靠近我,他們要麼做著自己的事情,要麼發著自己的呆。
其實這裡的大部分人我都認識,修建荼宮時,他們是最精巧的工匠,每天晚上我們都會在費舍村裡暢飲闊談,可因為凱洛格的一道命令,曾經火塘邊堆砌的友誼如冰雪般消融——不,其實不是全部因為那道命令吧,從登上這艘船時,我就因為某個女孩忽視了此間壓抑的敵意。
船舷的那邊,一號船上的均衡門徒不時朝我投來尊敬的目光。
在那艘船上我會得到完全不同的待遇吧?
可我不願意過去。
黃昏的時候,有人把飯食遞到了我手裡,我看著他一言不發地離去,把另一個食盤放在瑟蘭琳卡門前,他敲了敲門,卻沒有得到回應。
一天了,她已經把自己關在裡面整整一天了。
甲板上只有咀嚼,沒有談論,我注意到我的盤子裡有蔬菜和肉食,對於一支逃路的隊伍而言,這樣的吃食很豐盛。
可下一刻,我看到了艙房前那個更豐盛的盤子——不單是瑟蘭琳卡,就連尋常船員的飯食都比我多上那麼一點。
已經厭惡到了連一頓放都要區別對待的地步了?
我沒有胃口,默默把盤子裡的食物倒進海里。
船舷邊,依舊是我一個人。
夜幕降臨,海風大振,船員們張開了所有的帆,三桅帆船破浪而行。
船舷邊,依舊是我一個人。
月光灑落,點點星辰黯淡,我聽到了甲板下熟睡的鼾聲。
船舷邊,依舊是我一個人。
午夜,暗影之拳出現在了對面的甲板上,他叼著乾糧,捧著海圖,仰頭觀察混沌的天象,幾分鐘的時間,他踱著步回到了船艙裡,自始至終我看著他,他卻未曾瞟我一眼。
時間在靜默流淌,黎明的影子已經近了,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就會抵達艾歐尼亞近海。
安全即將來臨,這趟讓人糟心的旅程就要結束,可我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腦子裡打上的那個結在兩夜一天之後還是沒有解開。
不管離開因古雷布的初衷是什麼,現在我覺得它已經改變,所以……
我敲響了瑟蘭琳卡的房門。
半晌,門緩緩開啟,我看到一張不溫不火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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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的光線昏暗,兩個人相對而坐。
這樣的沉默已經保持了很久——我當然是有話要說的,可我心裡卻想著她能先開個口,不管說什麼都好,但隨著油燈的漸漸黯淡,我明白了,她是不會開口的。
“說說吧,藍焰島這一趟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
她看著我,似乎欲言又止。
“你總得告訴我。”我故作輕鬆的聳了聳肩:“畢竟我們現在可是一條船上的人。”
又沉默了一會兒,她終於開口道:
“你知道我們去藍焰島是幹什麼的嗎?”
“不是接到了求援麼。”我又想起了弗蘭肯叔叔說過的話,繼續道:“還有擺明同盟的立場,彰顯均衡的實力之類的,對麼?”
“對。”瑟蘭琳卡點頭:“從一年前開始,藍焰島就不斷被瓦洛蘭南部的多個國家侵擾,他們很早就向均衡發出了求援,但出於時局考慮,均衡並未作出正面的應答,一直到南方諸國的局勢惡化,藍焰島變得岌岌可危,若是均衡再不出面,估計就保不住了——暗影之拳從一百零七教每個宗派都抽調了人手,雖然都是精英,但編制極度複雜,談不上什麼戰鬥力的整合。”
我能理解瑟蘭琳卡的話,均衡派出了一支隊伍,或者用‘使團’來說更準確一些。
這支使團由暗影之拳帶領,集結了一百零七教中的傑出人才——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更好看’。
想想看吧,一支由均衡附庸宗派組成的隊伍都有這麼強的個人實力,那麼均衡自身的力量就……
簡單說來,這支八百人的小隊也根本就沒想過要參與藍焰島的鬥爭,單純是為了彰顯實力和震懾異心,裝模作樣罷了。
我點了點頭,瑟蘭琳卡繼續道:“起初很順利,我們平安進入了藍焰島,受到了本地盟會的歡迎,之後的半年裡我們一直在進行大大小小的談判,其實也沒想要談出什麼東西來,只是為了拖時間,暫時穩住藍焰島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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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我問。
“時間長了,藍焰島的人也發現了均衡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管他們,所以暗中倒向了澤拉斯,他們設了一場埋伏想要吃掉我們——我個人認為主要目的應該是想要俘虜暗影之拳,以此要挾均衡之類的,但最後還是被我們撞破了,我們很輕鬆就搶奪了島上的戰艦。”
她嘆了一口氣,繼續道:“現在回想起來這才是真正的陷阱,我們出海一日後,約德爾人的鐵甲艦出現了,他們速度極快,人數眾多,硬碰硬我們必輸無疑,而且逃無可逃,唯一的辦法就是留下人來斷後,這主意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但是在執行的時候出了問題……”
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我也懂了。
一號船上為什麼會有被銬起來一百零七教門徒我終於明白了,想必是這些人強烈抵制凱洛格的最終決策——不,強烈抵制的應該都被他殺雞儆猴了,被銬起來的,只是‘抵制’。
“起初我們有七船人,但是現在只剩三船,這就是均衡與均衡所謂的公正。”
油燈搖曳著瑟蘭琳卡蒼白的臉,我和她坐得很近,但距離卻很遠。
其實我很想告訴她這不是均衡,也不是均衡的公正。
但是我無法向她證明我說的話。
隱約間,我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聲音,那是一聲尖銳而急促的示警。
‘敵!~襲!~’
黎明還未到來,也許永遠都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