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過池皆染丶舊夢
ps:這章是補除夕的。
我今天科三夜考,稍後回來得早就更今天的正文,晚就明天,抱歉~淚目ing
我要開始補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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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可笑,十幾歲之前,我不知道父親是做什麼的。
一開始,我以為他是一個偉大的工人,為社會的繁榮復興添磚加瓦的那種工人。
後來我以為他是個工程師——可在後來的年代裡,我懂得了工人和工程師之間的區別。
就像雲與泥。
現實總是讓吾輩失望。
父親,是一個會計,整天與數字混在在一起的會計,或許這就是失望的源泉,我總以為父親提著皮包走進礦場我的美元就會瘋長——家裡的第一臺電腦,總有一個叫做紅警的遊戲。
父親不會讓我的資源瘋長,他只會在我還無力面對一切的時候為對手修好那座被我炸掉的橋。
也許我的母親是一個譚雅,揮手間炸掉一架航母。
不是只有譚雅才配得上工程師麼?
可父親不是工程師,母親也不是譚雅。
十三歲上初一第一堂政治課的老師告訴了我現實與幻想之間的區別——我懂了,然後我不得不接受了。
母親是個工人,真正的工人。
我記不清那是個什麼廠,也許是個紡織廠?也許是個配件廠?
反正,母親下崗了。
我的生活很幸運,真的,很幸運。
母親失去了收入——就像譚雅沒有了航母。
可父親的收入瘋長——就像橋頭沒有了警犬。
猛然之間,我發現了KFC,我發現了牛排與乳酪,我垂涎,我的涎垂不下來,因為我吃得到那些稀奇的玩意兒,一夜之間我發現了我在同學中的地位不一樣了。
因為在那個人均收入幾十塊錢的年代,我吃得起十幾塊錢的炸雞。
咦?你家好有錢啊!?
可我根本不認識一塊錢和一百塊錢上的那些頭像是誰,我只知道,有一天我拿著一張四個頭像的紙出門,舉著五十張兩個頭像的紙回來——我被吊起來打了一頓。
無知的世界總是最幸福的——我在很多紙張上看到這句話,可他們真的知道什麼是無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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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母親下崗了。
彼時父親發達了。
彼時鄰居家也是一樣的情景。
我想在我之後——彼時,再沒有人知道彼時了。
那是父親單位分的房子,我不知道要不要錢,但絕對沒今天這麼多。
8號樓,總共有多少號樓我不知道了,反正8號樓總共就兩層。
我想無論是誰走進我家都會哇聲驚呼,VCD、DVD、功放……這些東西在若干年後加在一起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家庭影院’——總之今日,這不是稀奇的玩意兒。
兩室一廳一廚。
沒有衛生間,大家都用那啥——我們叫尿罐,其實屎尿都裝。
尿罐就放在廚房的旁邊,洗衣機的面前,那是很老的洗衣機,或許不環保,但結實,今天我仍在用。
猶記某年某月某一天,父親出差許久,我捧著一本《少兒百科大全書》。
‘媽媽,媽媽,我知道尿罐裡那些紅紅的是什麼了!’
‘哦!?那是什麼呀!?’
母親的臉色震驚而嬉笑。
‘那是受精的卵子!!!’
‘去死!你爸不在家怎麼會受精!’
我挨了一個爆慄——其實今日想起來也該挨。
年幼的時候我很快樂,是個十足的小逗比,根本不知道何為快樂,但我就是快樂。
儘管父親總是莊嚴肅穆,他只有在教我認字的時候會笑一笑。
儘管母親總是喜怒無常,她只有在喂我吃飯的時候很耐心。
可每當我搬著小板凳坐在門口,看著客廳裡的父親母親,我就自得其樂。
母親愛照鏡子,喜歡漂亮的衣服,她沒有工作,每天有很多的時間站在鏡子面前扭來扭去——她的身姿婀娜,至今仍舊是我心中的最美。
每當父親下班回家的時候,他會拍拍我的腦袋,眨眨眼,舉起噤聲的食指,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呼的抱住母親——儘管這一幕幾乎每天都會上演,可母親總會被嚇一跳。
‘別照那玩意兒了,它才照不出你的美呢,看我,我的眼睛。’
他會溫柔的扳過母親的頭,一雙小眼睛瞪得像頭毛驢:
‘看到了麼?這個鏡子裡的你才漂亮。’
‘去死!’
母親啪的推過父親的頭,而我則坐在門口的陽光中哈哈大笑。
後來我便不笑了。
因為父親工作很忙,他越來越少回家,母親也越來越少照鏡子。
深夜回家的父親總是帶著一身酒氣。
那個時候我是不明白的,為什麼有人會喜歡喝‘酒’這種難喝的東西,它比娃哈哈差遠了。
許久之後我才明白,當然是沒人愛喝酒的,可所有人都能找到喝酒的理由。
無數個漆黑的夜晚,我在爭吵聲中醒來。
故事裡總是說爸爸媽媽的吵架,會驚嚇到小朋友。
可那是扯淡,那些寫故事的人多半沒養過孩子,在那個小犢子般的年紀,誰他媽一天不睡十二個小時!?
我在爭吵聲中入眠——吵些什麼,我從來就沒聽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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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無法理解,為什麼母親下海了。
彼一刻的下海和此一刻的下海有很大的區別——我媽可不是去拍AV了!
她去賺錢了,用一個彼時新鮮的詞就是‘做生意’。
一開始只是擺地攤,或許後來地攤擺到了北京,又或許再後來地攤擺到了某寶。
總歸都是地攤,人們一開始對之鄙夷,後來競相模仿。
他們玩不過母親,作為一個故事主角的母親,豈是三言兩語就能帶過之輩?
家裡的物什擺設越換越新,越換越漂亮,越換越高檔。
可那面鏡子,卻越來越舊。
它被棄置角落,灰塵遍佈。
爭吵越加劇烈了,現在它不僅在晚上,在白天也一樣的。
最大的不同是爭吵的結局。
過去都是父親獲勝,可如今他很少勝過母親。
可這仍舊沒有影響到我,甚至可以說——我更加‘幸福’了。
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都很少在家,出門的時候他們會扭上鐵門上牛頭鎖的小鎖。
如今那牛頭鎖已經松了,我用身份證就可以輕易開啟,可在那時,我根本就夠不到它。
或許是怕我孤單,幾乎每一次回家,父親母親都會給我帶禮物。
有時是好吃的,大多時候是玩具。
那些玩具今天只存留了一小部分,可仍舊堆滿了我的床下。
那時只要父親母親一出門,我就會把所有的玩具都搬出來,搬到那扇鐵門下。
靠著鐵門,我把玩具擺滿整個客廳。
其中我最喜歡的是‘紅蜘蛛’——這或許就是我後來特立獨行的開端。
別的小朋友都是喜歡正義的汽車人,比如擎天柱和大黃蜂,唯有我鍾愛威震天的紅蜘蛛,或許因為它是一架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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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飛機。
那時我一手舉著紅蜘蛛,另一手舉著跳跳蛙。
‘汽車人,變形出發!’
寂靜的客廳裡,我的自言自語無比響亮——對著一地玩具,我嘰裡呱啦的說著。
並不是因為我幻想玩具會說話,而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蓋過後背鐵門外,小朋友們歡笑的嬉鬧聲。
————最初的那個夢想,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更從未實現過。
『和爸爸媽媽,一起去人民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