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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得眾首要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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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個時代至今,幾個月了,在渡過了最初的懵逼狀態後,截至目前為止,曹幹於這段時間裡,想的最多的一個人,就是劉秀,——至於為何想劉秀最多,毋庸多言,自是保命起見。

也所以,他最想對高長建議的,其實不是西去河北,而是南下南陽,投劉秀。

唯是現在曹幹已把他身處的地界給搞清楚了,他現下身處的這個東郡荏平縣,即是後世的濮陽、聊城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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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從此地南下南陽,需要從北到南,穿過幾乎整個的後世的河南,放到而下來說,則是需要先後經過兗州的東郡和陳留郡、豫州的潁川郡,最後才能到達荊州的南陽郡,總計需經兩州三郡,約千餘里遠。

現如今,雖然陳留等地聽說亦有聚眾起事的,可規模都尚不大,這些地方的軍政建制都仍齊全,並且一路上,大大小小、據堡自守的縣鄉豪強也有很多,那麼只靠他們這支才百餘人的小隊伍,顯然是很難順利抵至南陽,找到劉秀的。

因此,他退而求其次,改而提出了“西去河北”的這個建議。

西去河北,有兩個好處。

一個好處是此地離河北很近,往西百餘里便是黃河,渡過黃河就是河北地界。

再一個是,曹幹記得,劉秀之所以能夠中興漢室,最大的原因即是他最先得到了河北,如此,若是能夠提早入進河北地界,那將來等劉秀到時,自然便可順理成章地投入到其麾下。

換而言之,去河北,其實為的還是投劉秀。

——對一個初到貴地者而言之,面對海內將要大亂的險惡局面,身單力薄,彷徨無助之際,頭一個想到的對策,乃尋找後世所知的那個“成功者”投奔,這大約是種本能,亦無可厚非。

曹幹的這個建議,出乎了高長的意料。

高長沒有想到曹幹會建議去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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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了下,但很快面色就恢復如常,笑著說道:“蘇建說河北有天子氣?”

而下儘管圖讖風行,哪怕如李順、田壯、田武等這些本是鄉民的,對一些流傳甚廣的圖讖言語也曾有過聽說,但蘇建現為新莽的官吏,他也沒造反的打算,卻則當然是不會對曹幹這個“亂賊”,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的。不過,曹幹已經熟悉高長的脾性,拿定了高長不會喊蘇建來問,搞得信不過曹幹似的,便依舊從容地回答說道:“是啊,從事。”

高長沉吟了下,笑道:“阿幹,圖讖之說,五花八門,如按讖緯所言,有‘天子氣’的地方多了!這恐怕不是你建議咱們去河北的主要原因吧?”

“從事料事如神,我之所以建議去河北,的確另有其它緣由。”

高長笑道:“是何緣由,你說來聽聽。”

等候劉秀此意,當然無法說出,但曹幹既然提出了此議,他當然就已想到了可做解釋的理由。

他答道:“從事,方才田翁、田大兄說,董三老若再令我等攻打塢堡,我等應該拒絕,此言固是不錯,然卻不知田翁、田大兄想過沒有,董三老現下人強馬壯,只他直屬的部曲就有近千!而我等才只百餘人。有道是,‘胳膊擰不過大腿’,拒絕不從他的命令簡單,可若是因此把他惹怒了,如何是好?我擔心,恐怕就不再僅僅是‘損耗’,而是我等立即就會有被火拼的危險!故而我說,田翁、田大兄的建議,眼前之計而已!長遠來看,還是投河北最好!”

高長虛心請教,問出他的疑惑,說道:“為何投河北最好?是長遠之見?”

曹幹說道:“從事,近月來,咱們都聽說了,河北冀州那邊,現今也是義軍處處,咱們去河北的話,首先,不愁無處可投;其次,河北富庶,去到那邊,亦不愁沒糧。”

高長“哦”了聲,笑道:“原來如此,你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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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事以為可否?”曹幹儘量神色平和,其實卻是頗為緊張,等待高長的答覆。

高長沒有先表露自己對曹幹此個建議的態度,而是轉問眾人,說道:“阿幹建議咱們去冀州,你們怎麼看?”

“去什麼冀州?不成,不成!”田武頭一個說道。

高長問道:“為何不成?”

田武說道:“冀州那邊,咱們又不認識什麼人,又不熟悉地方,真要去了,兩眼一抹黑,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能做個什麼?”

田壯也不贊同去冀州,不過他頗是喜歡“改變過後”的曹幹,不想讓他因遭到“群起反對”而感到抹不開臉,故不像田武說的那麼直接,摸著花白的鬍鬚,他委婉地說道:“河北那邊現下確是也有、也有……,‘義軍’,阿幹,你這個詞用的好啊!‘義軍’、‘義軍’,嘿嘿,加個‘義’,意思可就不聽了!”

曹幹笑道:“我等起事,本就是為義,自稱‘義軍’,正是合適。”

田壯說道:“對,對。可是阿幹,阿武說的也對啊,對河北那邊來說,咱們是外鄉人,即便咱們主動往投,只怕他們那邊的‘義軍’也不見得會肯接納咱們啊。再一個,咱們的老小都在鄉中,指著咱們救濟,咱們若是去河北,老小帶不帶?不帶,他們以後可怎麼活?帶了,拖家帶口的,路上難走是一,別人恐怕就更不會要咱們是二。”

田武拍著大腿,說道:“不錯,不錯!我阿父說得對!老小不提,只咱們是外鄉人這一條,河北那邊會肯要咱們麼?便是要了,咱們不是本鄉人,在那邊也只有被欺負、吃虧的份兒!”

高長問曹豐,說道:“曹大兄,你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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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豐從席上起身,滿是替曹幹抱歉的神色,說道:“從事,我阿弟之前就對我說過這個,我當時就給他說了,去河北肯定不成!阿武、田翁說得對,河北不能去。”

高長半開玩笑似地說道:“我還以為這是曹大兄你的意思。”

曹豐連連搖頭,說道:“這咋會是我的意思!要是我的意思,我直接就跟從事你說了!”

“好,好,大兄你請坐下。”高長問坐在席上的其餘幾人,說道,“你們怎麼看?”

這幾人也都不贊同。

高長這才笑與曹幹說道:“阿幹,你的這個想法,說實話,我也不贊成。河北冀州那邊,咱們人生地疏,去了之後,必是難以立足。”

“故土難離”四字,浮現曹幹腦中。

後世尚且如此,況乎當下!

遠離鄉土,奔赴異地這種事,即便對已經是在造反起事的鄉農來講,也是不好接受的。

在說出這個建議之前,曹幹已經預感到了會是這個結局,因而他倒也稱不上有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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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建議不被接受的失望雖沒多少,相隨而來的,對這支小隊伍的前途,卻不免就更覺得莫測不妙了。

董次仲想應是個不能成事的,而他們這支小隊伍,現又處在被董次仲針對的惡劣形勢下,可謂雪上加霜,底下來,可該怎麼辦?

前途在哪裡?出路在哪裡?

曹幹把他越來越濃厚的憂慮隱藏起來,懷著沉甸甸的心思,摸著短髭,笑道:“是,從事說的是,是我想得差了,考慮不周。”頓了下,索性直接問高長,說道,“但田大兄等所說,董三老現下明顯是在針對我等,這卻也不錯,敢問從事,不知從事就此是何打算?”

“我自是有打算,只是這我打算,不好與你們說。”

曹幹心頭一動,想道:“這莫不是?”

田武已然吃住這句話,馬上問道:“從事此話何意?為何不好與俺們說?”

高長笑道:“因為我覺得你們不會肯聽。”

田武瞪大眼睛,說道:“從事這叫什麼話!我田武是什麼人,從事是知道的!向來都是從事一句話下來,我提著腦袋去幹!從事的話,我何時沒有聽過?從事,你只管說,我肯定聽!至於別人……”眼睜得銅鈴一般,瞅了屋中眾人一遭,說道,“我看有誰不聽!”

“那我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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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武說道:“從事你說!你說!”

高長就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他又一次環顧眾人,說道:“我的打算是,下次,也就是後天攻塢堡的時候,哪怕董三老不調咱們上,咱們也要上!”

一語既出,屋中諸人俱是驚愕。

田武也是吃驚,說道:“……不調咱們,咱們也上?從事,這是什麼意思?”

“縣官倒行逆施,民怨沸騰,方今天下已亂!且這亂局,一定是只會越演越烈,此正大丈夫為人上人,趁機取富貴之時!我且問公等,而若欲值此亂中,探手取富貴,首要為何?”

——縣官,時人對天子的一個稱呼。

席上一人脫口說道:“當官!”

田武登時嗤笑,說道:“當官?當什麼官?我的親小丈母都被咱們給捉來了,你還要當官?怎麼,你也要當孝順兒子,給老子送贖金,當老子的丈母麼?”

眾人鬨堂大笑。

說“當官”的這人也訕訕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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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長笑問田武,說道:“你說當官不行,那你以為,首要是何?”

田武挺起胸脯,說道:“這首要當然是人!只要咱們人多,人上人、富貴還不是隨便就得麼?”

高長拍了下手,讚許說道:“正是如此!這首要,正在於人!”他眼中閃透明亮的光芒,顧盼諸人說道,“你們大家想想,如果咱們手底下,不是只現在這百餘人,而是幾千人、幾萬人、幾十萬人!那你們,是不是個個都能成人上人,個個都能得大富貴?”

田武大聲說道:“莫說幾十萬人,只要能有幾萬人,那董三老,敢與咱們作對,老子就讓他爬過來,他娘的,好生的整治他!”

其餘眾人皆深以為然,都道:“不錯,首要在人,只要人多勢眾,什麼都能搶到!”

“那我就再問公等,這‘人多勢眾’,如何才能得之?”

田武脫口而出,說道:“要想得人來投,先得有糧、有錢!”

倚在門口的一人,抱臂在懷,輕笑說道:“還得有賊婦人!”

眾人看去,說話的是“小四”。

好幾個人介面叫嚷:“正是,正是,還得有賊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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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長笑道:“對,要想得眾,就得有錢、有糧、有賊婦人,但只有這些還不夠,還有一個最重要的,那就是得有名!”

田武說道;“有名?”

聽到這裡,曹幹已知高長想要說什麼了,心道:“卻非只是激將,且更是用‘利’來做煽動。”

他對高長的觀感,不由地更上一層。

原本他就認為高長並非庸人,儘管年輕,卻存志向,於下觀之,卻高長之志,儼然猶在他此前的所料之上。回想適才注意到的高長眼中露過的挑釁之色,曹幹這會兒也明白了,那挑釁,是在衝董次仲而發。高長這明顯是想要借這回打田家塢堡的機會,挑戰董次仲在這支隊伍中的地位,不說取而代之,也要藉此大為提升他在這支義軍隊伍中的地位。

曹幹又心中想道:“糧、錢倒也罷了,重名?這高長的見識與所求,非同尋常!”

董次仲這支義軍中的大部分成員都本是鄉野農人,之所以造反,是因為活不下去,走投無路,不得不造反,因而他們造反以後,所為的,也無非是吃一口飽飯,搶一些財貨,如此而已。

別的不說,只從他們對各級頭領的稱呼這一點,其實即能看出,他們實際上是既無政治上的訴求,也無任何軍事上的目標的,“三老”、“從事”,都是當下鄉村小吏的官名罷了。

卻在這樣的隊伍中,高長能夠看到“名”的重要,屬實可稱異類。

高長哪知曹幹對自己的評價,順著自己的話,繼續說道:“然也!為何我等起事之後,不自立一家,而卻當初大家夥都同意投董三老?不就正是因為董三老乃咱們縣頭號的豪俠?若那時咱們的名氣比他大,又會何如?就不是咱投他,是他投咱了!所以,名,才是最重要的!”

田武十分欽佩,說道:“從事說的對!名,最重要!”

“而要想得名,機會就在眼下!這機會,便是那個塢堡!那塢堡,不僅是荏平最大的塢堡,整個郡裡來說,也是數得著號的!那塢堡的主人田交,其族累世二千石,更非但是名重郡中,而且聞名州界!要是能在打下他這個塢堡的此戰中,我等最先衝入,……你們想想,咱們是不是立刻就名動遠近?待至那時,還愁無人來投咱們麼?”

田武連連點頭,說道:“正是,正是!”

“且再一個,這田家鉅富,徒附千指、良田萬頃,不聞咱們所駐此‘裡’的鄉民們說麼?他家裡吃的是龍肝鳳髓,即使他家的奴婢,穿的亦綾羅綢緞,美貌的小婢數十上百,則那堡中,必定財貨、糧秣堆積如山,只要能把這塢堡打下,糧、錢、賊婦人,咱們不也就有了麼?名已有,糧、錢、賊婦人亦已有,諸公,兵強馬壯、我等共為人上人之日,為時難道還遠?”

高長的這番話說得極是鼓動。

但問題是那塢堡著實難打,田武等人興奮過後,大多數人還是覺得為難。

高長瞧著田武,搖了搖頭,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豪傑,現今看來,是我錯了。”

“從事這叫什麼話!為何這麼說!”

高長說道:“你說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搞了半晌,原來你這話是只能聽,不能信。”

田武受了激將,漲紅了長臉,乃至那道傷疤都泛了紅,他叫道:“我田武不敢稱豪傑,但也是說話算數,從來吐口唾沫砸個坑的!從事,我既說了從事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那我就一定聽從事的命令!從事,啥也不說了,後天打塢堡,我為從事打頭陣!”

田武表了態,可其餘諸人多仍猶豫。

曹豐甚是難為地說道:“從事,非是我等不願跟著從事再打塢堡,實在是那塢堡太難打了!”

高長笑道:“我可以向公等保證,只要公等按我的吩咐做,後日再攻,那塢堡必能打下!”

曹豐問道:“從事有何計策?”

高長流露自信的神色,胸有成竹地說道:“連著五次,沒能將這塢堡打下,主要是因咱們的梯子和撞車不行!”

“梯子和撞車不行?”

高長說道:“咱們梯子的下頭的底座不夠沉,所以田家的宗兵,一推就能給咱推翻,撞車又太簡陋,壓根沒有用,撞不開堡門,因此,這塢堡就接連數攻而打不下。撞車不好造,就不說了,梯子咱們卻是可以重造的!明天你們什麼都別幹,帶著人只管重造梯子!把底座搞得沉一點,讓守兵推不翻,這樣,塢堡不就好打了?也不需造太多,兩三架就夠了。”

曹豐沉吟說道:“重造梯子當然可以,但是從事,就算梯子守兵不好推翻了,這幾次攻堡,守兵拼得很兇,咱們也不一定就能衝上堡牆吧?”

“我保證能夠打下塢堡,改造梯子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正是因為守兵兇不了了。”

曹豐問道:“為何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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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時,彼一時。連著打了五次,咱們是有傷亡,可守堡的田家宗兵也有傷亡!這幾次攻堡時,我每次都在細細地看,田家的宗兵統共只有百餘人,加上徒附什麼的,守堡的人手至多也就兩三百,他們現而下不僅因為傷亡,人手已然不足,並且也都已經疲憊不堪。後日攻堡,我帶頭上梯子,只要你們不怕死,緊跟我後,我向你們保證,後天,這塢堡,定能打下!”

田武躍身而起,攥住長矛,叫道:“好!就按從事的吩咐,後天,咱們都別怕死!從事,怎能讓你先衝?我打頭陣!”

門口的小四也說:“我打頭陣!”響應高長。

眾人中的一些仍有遲疑。

高長笑道:“我剛說了,塢堡裡一定財貨、糧秣堆積如山,塢堡打下,搶來的錢、糧、賊婦人,隨便你們取!”挑起眉頭,復又笑著輕鬆說道,“當然,話說回來,要是公等中有誰怕死,不敢跟著我去打,亦沒關係,我不強求,後日打時,就留在這裡,等我打下了塢堡,該分給你們的,我仍還分給你們。”

在座的都是同鄉人,許多年少時就相識的,且既能坐在這裡,與高長議事,那在本鄉,並也都是有臉面的,誰願意被人笑話怕死?

遲疑的不再遲疑,也不知是誰帶頭,眾人紛紛大叫起來:“誰他娘的怕死,誰是狗日的!”

又有人大叫:“搶錢、搶糧、搶賊婦人!”

一時屋內喧騰如雷。

高長提著環刀,徐徐起身,“嘡啷”一聲,抽刀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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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人的喊叫暫停,齊齊目光投注於他。

高長粲然一笑,牙齒潔白閃亮,他揮刀下砍,劈在案上,說道:“搶他娘的!”

屋內的氣氛再次點燃,如雷的轟叫聲再度響起:“搶他娘的!”

就是曹幹,也不禁受這氣氛影響,同時亦是為不與眾不同,他也跟著叫道:“搶他娘的!”

——可是,就算後日能打下塢堡,高長的設想就能實現麼?又即使高長的設想實現,有人來投他們了,但就真的能化解董次仲針對他們的危機麼?又即使化解了,憑此既無政治訴求,也無軍事目標,乃至連基本的組織能力都缺乏的一支烏合之眾,最終又能做出什麼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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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凜冽,灰濛濛的天空越壓越低,挺直的樹幹好像都要被壓得摧折,整個村落,都被這濃雲的壓抑籠罩,——而此際若於半空望下,又何止這小小的村子,整個的荏平縣、整個的東郡、整個的兗州、整個的舊日漢江山、今之新疆域,萬里河山,亦都在這沉沉的壓抑之下。

一片雪,飄揚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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